“王兄。”馬車華麗的車簾子,被一隻瘦弱如同枯柴的手猛地掀開了,那些御前帶刀侍衛忙分成兩批,站在馬車兩側,一人拉開了車簾,然馬車裡的赫連明沒有出來,不過,赫連明可以看到外面。“王兄。”車內的人微微顫顫從馬內出來,御前帶刀侍衛忙扶住他,一張乾癟的老臉,白髮蒼蒼,瘦骨如柴,一襲金色長袍更顯得他整個人恍若枯柴。“王兄。”望着城牆,赫連明聲音嘶啞,伸出手往前似乎想要抓什麼,眼睛盯着慕棠道,“王兄,王兄,王兄,咳咳咳……”赫連明許是激動,居然咳嗽起來。
慕棠有點兒納悶,晚媚只冷冷一笑,完全不在意,“赫連明,你這個老畜生能夠活到現在,真的叫我驚訝,不過,你現在這個要死不死的模樣讓我看了,我還是很解恨?”什麼人說好人有好報?錯了。好人最不長命。
“你,你是什麼人?”赫連明渾身顫抖着,他的臉色鐵青,剛剛瀰漫霧氣的雙眼立即變得非常清明,“你,你是雪,不,你不是,那個迷惑我王兄的無恥妖女早已經死了。”
“仙雪?”慕棠還記得,“晚兒,仙雪?這不是你孃親嗎?那麼,你爹爹便是赫連明的王兄?”慕棠感覺有點兒不可思議,“你爹爹是赫連衿?可你不是說你爹爹叫玉央嗎?”慕棠不禁愈發的糊塗了,赫連衿不是早在很多年前已經暴斃而死了嗎?史書上還說,這個赫連衿勤政愛國,這一輩子都沒有娶妻生子。
晚媚冷冷的看了慕棠一眼,她下脣抿得很緊很緊,她沉默着,沒有什麼回答。與此同時,她眸中的殺氣愈發的深沉,隨即她忽然飛身躍下了城牆,慕棠一驚,忙不迭的拿過無媚劍準備隨時幫晚媚。晚媚幾個瞬間便飛到了赫連明面前,御前帶刀侍衛忙不迭的想要上前阻擋她,然他們都眼睛一花,晚媚便如同她從來沒有出現過消失不見了,等他們再次反應過來,晚媚已經抓着赫連明飛回到了那城牆。晚媚單手將赫連明提起,望着城下還猶在驚訝中的軍馬,眼眸冷漠的幾乎可以封住天地萬物。“晚兒。”慕棠走到晚媚身邊,一手抓住晚媚的手,他似乎有什麼話想要說,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晚兒,你要做什麼?你快放下他吧。晚兒,他這麼多歲數了,很可憐了,晚兒,他只是個老人。你沒有看他都病了嗎?晚兒,你們究竟又什麼仇,是不能夠化解的?值得你要殺人?”
“慕棠,你滾開,不要碰我,慕棠,你也知道他與我有仇。既然是仇恨,又怎麼可能化解啊?”晚媚臉色變得極其的陰沉,如同烏雲罩頂般,她的那雙黑眸都蒙上了濃濃的殺氣,她的冷聲喝道,“慕棠,你放心好了,我還不會殺這個老畜生,這麼殺了他,那太便宜他了。我還要他好好的活着,因爲我要他親眼看着他的這些子孫相互殘殺,最後全部都死絕。我要他牢牢記着,他親近的人都是怎麼慘死的。哈哈哈……”晚媚仰頭大笑起來,那笑聲非常淒厲,恍若沙漠忽起的狂風,席捲了夜晚所有的平靜。
“轟轟轟”地大地忽然顫抖,遠方的天空,散發着一種非常詭異的桔紅色光芒,那樣的殷紅如同鮮血,又如熊熊燃燒的火焰,慢吞吞的沉入了無休無止的黑暗中,便好像,天地正在一點一點死去。慕棠忙伸手抱住晚媚,拿他的身體擋住了那些掉落下來的瓦礫石塊,“晚兒,你放了他們吧,算我求你了,晚兒,你不要再殺人了。”
地面忽然撕裂,裂開了一道一米左右寬的溝壑,伴着“轟轟轟”的巨響,那溝壑變成了無法逾越鴻溝,凰徊鎮外的大地塌陷,城外的軍馬不斷的不鴻溝吞沒,赫連媚婉忙不迭的從地上飛起,然她又摔倒了地上,她望着不斷塌陷的地面,伸手衝着慕棠大聲叫道,“小主子,救我。”她周圍的地面塌陷的愈發厲害,“哥哥,對不起。”眼看沒有活命的可能了,赫連媚婉望着慕棠流出了眼淚,“哥哥,對不起了。是赫連媚婉無能。哥哥,你保重。”她放棄的認命的閉上了眼睛
“赫連媚婉。”慕棠一把鬆開了晚媚,她打算救赫連媚婉,然被晚媚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晚媚冷聲喝道,“慕棠,你想要找死嗎?你都自身難保了。你感覺你還有什麼本事救她嗎?”說話間,一白一黑,兩道影子嗖嗖的閃過,他們如疾風躥過地面,將眼看着要被裂開的大地吞噬的赫連媚婉抓了起來,並丟給了慕棠,“哥哥。”赫連媚婉抱着慕棠大哭起來,慕棠有點兒納悶赫連媚婉對於他的這個稱呼,然赫連媚婉好像受驚過度,使勁的抱着他瑟瑟發抖,“哥哥。哥哥,真是太好了,哥哥。”
“沒有事情了。”慕棠緩緩盪出一個還算溫和笑容,“赫連媚婉,你不要怕,沒有事情了。”赫連媚婉望着慕棠,想要看清他的笑容,然她的眼睛一翻,她人便暈了過去,慕棠一驚,忙不迭查看了她的脈象,感覺她的脈象還算平穩,他這才勉強放心。
黑白鬼老瞟了眼慕棠,他們目光不經意看到媚晚旁邊的晚媚,兩人登時有點兒驚訝,他們驚訝的叫道,“雪公子。”白鬼老長大了嘴巴,連一向沉穩內斂,高深莫測,不見聲色的黑鬼老臉上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他們都很不可思議的看着晚媚。
晚媚沉默無語,只擡手一掌打向了盯着她怔怔發呆的黑白鬼老。由於始料不及她會忽然出手,黑白鬼老受了輕傷,所幸還是避開了她大半個凌厲掌風,“嘭”,本便殘破的城垣瞬間四分五裂,黑白鬼老對視了眼睛,然後他們便不見了蹤影。晚媚丟下赫連明,追了他們上去,“晚兒,你做什麼?晚兒?”慕棠有點兒擔心晚媚,他想追上去,然昏迷不醒的赫連媚婉正靠在他的懷裡,以他目前的功力,他絕對不可能抱着一個人,追上那三個武功輕功都極其高強的人。
黑白鬼老在高臺頂上落下,晚媚緊緊的跟在他們後面,他猶如矯健的鴻雁,在他們身前落了下來,白鬼老恍若無事情,擡起手捏一下他微微皺起眉心,他笑嘻嘻的道,“白首踏燕來,呵呵呵呵,不錯不錯。小姑娘,你可是仙家人?呵呵呵,今日一見小姑娘的輕功,果然不同凡響?”
“過獎了,你們也很不簡單啊。”晚媚淡淡一笑,然他的笑容裡好似摻着冰渣子,她笑道,“黑白鬼老,久違了。”她的聲音裡,依舊沒什麼起伏。
“是你開了媚殺陣,你怎麼會如此的狠毒,你居然想殺死這裡所有人?你年輕輕輕,怎麼便會如此決絕?”黑鬼老頓時臉色微變,他非常憤怒瞪着着晚媚,冷冷的道,“即便是你想要報家仇,那你也不需要殺害這麼多無辜之人。”
“呵呵呵,無辜?”晚媚勾起脣角,微微笑着,她這會兒似乎子啊面對着尋常人,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真是好笑啊,我倒是想問問,鬼老門黑白鬼老不守着老窩,跑到這裡做什麼事情?看風景嗎?”晚媚揮袖擦着眼睛,似她乎笑出了眼淚,“黑白鬼老,你們說無辜。那好啊,我敢問,二位是否也自認很無辜?”
“你說,百花宮的覆滅,是不是你乾的?”黑鬼老的眸光倏然變得非常銳利,他聲音了帶上了異常憤怒情緒,人怒道,“還有孟家,桃島……你這個歹毒的人,你究竟還想要殺多少人,你才能夠滿意?”
“不滿意,我永不滿意。”晚媚放下袖子,一雙眼睛清潤似水,深幽如潭,那明亮的眼神裡沒有任何退讓之意,她微微眯起了眼睛,緩緩握緊了拳,輕抿的脣邊帶了幾分森森的殺氣,“除非他們都死絕了,一個都不剩下。他們有膽子敢殺害我的族人,那他們便要有勇氣承擔現在的後果,我要他們千倍萬倍的償還於我那些死去的族人。黑白鬼老,因爲先輩們的交情,我本來並不想與你們動手,然既然你們選擇了把我引到這個地方,想必黑白鬼老是決定好了想要與我爲敵了。“
“交情?”白鬼依舊笑嘻嘻的,黑鬼老下脣抿得很緊,冷着臉不說話。晚媚不打算與白黑鬼老繼續囉嗦,手在空中輕輕一揮,手心忽然出現一朵媚花,那花朵如玉璧無瑕,白色灼目,光潤蘊涵。晚媚隨手一揮,媚花瞬間便四分撕裂,猶如利刃向黑白鬼老刺去。黑白鬼老一面閃躲,一面射出銀針,然都被晚媚閃過,黑白鬼老慢慢的有點兒體力不支,而晚媚依舊是面不改色,她手輕輕一揮,便再次幻出一朵盛放的媚花。“媚殺訣。小姑娘,你與媚宮是什麼關係?”白鬼老還是笑吟吟的,只是他語氣明顯有點兒粗喘。
“白鬼老,你便從開沒有想過媚宮是怎麼來的嗎?還有,媚兮又是什麼人嗎?”晚媚拈花一笑,她笑容透着萬種風情,便恰好應了那句落雁沉魚,羞花閉月。“江湖人不是都說鬼老門消息是最靈通嗎,可白鬼
老怎麼會毫不知情呢?”
黑鬼老表情驚愕,白鬼老的笑容似乎被晚媚的笑容懾住了,他眼神蕩了蕩,“難道,媚兮也是你們仙家人?”
“呵呵。這個秘密,便當我送給黑白鬼老的陪葬品了。”晚媚輕笑道,她的聲音很是平淡,甚至還帶着一絲笑意,她手中那朵媚花忽然懸空一轉,順便便化作了千萬尖針,那些尖針從四面八方的飛向黑白鬼老。白鬼老搖了一搖頭,停了下來,黑鬼老臉色還是冰冷,依舊是相當的平靜,顯然明白他逃不過了,便索性放棄做那些無用之功了。眼看着那些花針逼近了黑白鬼老,晚媚忽然捧着胸口,隨即便彎下了腰去,她皺了皺眉頭,一口鮮血便吐了出來,那些冰針隨即便停止在半空中。“噗……”她又吐了口鮮血出來,染在她白色衣裙上點點血漬,那些冰針登時落地消失不見。
白鬼老死裡逃生,拍拍心口,與黑鬼老對視了眼睛,黑眸裡同時掠起了一抹冷酷的神色,然看着晚媚吐血的模樣,白鬼老終究還是有點兒擔心她,他好像忽然想到什麼事情,“喂,小姑娘,難道你已經不是處子之身了?”白鬼老雖不通媚殺訣,然還是清楚修煉這媚殺決,必須是處子之身。
“死人不需要知道這些事情。”晚媚眸光倏然變得無比銳利,無聲的冬夜都似要她這目光驚然一顫。她手一揚,便是凌厲一掌掃向了白鬼棠,白鬼老忙不迭一躲,她的掌風沒有收回餘地,便直直的落在了那石頭鐫刻的媚花鏡上,媚花鏡瞬間吸住了晚媚的掌風,整個高臺跟着輕輕的顫抖起來。媚花鏡吸住了晚媚,白鬼老逃過一劫,他與黑鬼老對視一眼,兩人便從兩側夾攻晚媚,晚媚生生的捱了他們兩掌,不待晚媚反應過來,黑白鬼老又同時發出了數針,白鬼老有點兒憐憫的道,“小姑娘,你怎麼還執迷不悟啊?這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小姑娘,你何必糾纏着不放。”黑白鬼老拿出白黑兩色繩子,迅速的拴住了晚媚兩手,白鬼老看着晚媚臉色慘白的樣子,他很不忍的道,“小姑娘,我們承認,當年仙家的事情,確實有我們兩老鬼老有關,而我們也不會推辭的。”
“你廢話少說。你便以爲你們兩老鬼老能夠殺得了我?你們未免得意的太早了。”晚媚已經露出了鮮紅的牙印,那些冰冷沒有溫度的字語恍若是從地獄魔鬼的口裡一個個撬出的。
黑白鬼老對視了一眼,不忍及憐憫的感情在他們眼眸中掙扎,最後又消失不見,“小姑娘,既然你執意如此,那我們便只能夠對不起了。”黑白鬼老一左一右用力的拉緊他們手中繩子,晚媚咬着牙關撐着,血氣由她的腹中忽然涌了上來,一股腥甜“噗”地吐了一地,她一個踉蹌,晃了好幾步,她才勉強的支撐着站穩了,她染着血跡的脣微微的勾了起來,“呵呵,你們想困住我,哼,沒有這麼容易。”她仰頭大吼。
這個時候,一到冷冽的劍飛橫過,銀白的無媚劍微微閃着冷冽的寒光,將白鬼老手中的繩子斬斷了,晚媚突一運功,她猛的震開了她身上那些繩子,黑白鬼老登時便被狠狠的摔了出去。“晚兒。”慕棠飛身接過了晚媚,看着晚媚手腕上的傷口,他心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給攥住冷冽,他的呼吸驟然停窒,胸口作痛,熊熊的怒氣強烈的衝擊着他的心胸,他一下子便失去了所有的冷靜的,很是焦急的詢問,“晚兒,你怎麼樣了?你還好嗎?”晚媚全身虛弱,看着他,想要說什麼,她的脣張了張,卻只能夠粗粗的喘氣,不能夠說處什麼話。慕棠給晚媚仔細的擦着額頭上的汗水,一面擡眼望向黑白鬼老,黑白鬼老也身受重傷,一看見慕棠憤恨的眼神,白鬼老一怔,道,“小主子,她傷得不輕。”
慕棠沒有理會白鬼老,他望着晚媚蒼白的面容,滿眼的心疼,“晚兒,你還好嗎?”
晚媚慢慢的合上了眼睛,被她給死死咬住下脣的早已經失去了原有的血色,她有氣無力的喘息着道,“慕棠,這些事情,都……怪……你……”她顫抖着嘴脣,怎麼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黑鬼老盯着慕棠,有點兒驚奇的問道,“難道,小主子,你是她的那一半的塵緣?”
慕棠沒有說話,他抱起晚媚,他的雙手因爲內心惶恐不由微微的發抖着,看得出來他這會兒正在盡力的壓抑着什麼情緒,過於繁多複雜的感情在他的眼中急速的穿流,他臉上浮現了些許柔情,他柔聲道,“晚兒,你撐着點兒,我們馬上便離開這兒,好不好?”晚媚微微點了一點頭,慕棠走了幾步,他忽然回頭來掃了眼黑白鬼老,他那雙清澈的眼眸中多了份不曾有過的怨恨,“黑白鬼老,晚輩不知道兩位前輩爲什麼要出手傷害晚兒。但是,晚輩想說,倘若再有這樣的情況,晚輩只能夠與黑白鬼老動手了。”
“小主子,你,你……”黑鬼老臉色一僵,很生氣的指着晚媚,道,“小主子,你可知道她是什麼人?”
“我不知道。”慕棠想也不想便回答了。他眼睛一直都不曾離開晚媚蒼白那沒有血色的面容,他恨不能夠代她受傷,她只能夠更緊更緊地握住了她的手,幾乎聽到了他手指骨節的喀喀作響的聲音,“這些都無所謂,我都不在乎,我只知道我很在乎她便足夠了。我傾心於她,我從我第一眼看見她,我便傾心於她。”爲什麼只等到許久許久以後,他驀然回首,才發現有許多的事情,從很早很早以前便開始了。只是,讓許多原本應該避免的傷痛白白的發生了。
“小主子你瘋了,你剛纔不是也親眼看到,她殺了那麼多得人。“白鬼老神色難得沉重,“小主子,她早已成魔,根本便不是人了,也不質的你愛,更何況,小主子,你已經娶妻,怎麼還能夠愛上其他女人,小主子,你這樣,以後如何面對世人?”說着,白鬼老都有點兒鄙視自己,他一生最不在意的東西便是這名節,早以爲自己看開了,卻在此刻,拿出來教訓人。
“白鬼老不必說了。”慕棠打斷白鬼老的話,他深凝晚媚的目光瞬間變得無比的柔軟無比的柔和,他擡起手來,略爲粗糙的指緣輕輕的擦過晚媚的耳垂,仔仔細細西整理好她凌亂的髮絲。“我的事情,我心裡有數,我會解決的。晚兒,絕不是有心殺他們,他們一定做了對不起晚兒的事情,晚兒不是濫殺無辜的人。以後晚兒再殺人,我會阻止她的。不過,誰想要傷害晚兒,包括黑白鬼老,都必須先過了我慕棠這關。”除了主子媚晚,晚兒是他第二個想要這樣不顧一切的想要保護的人,甚至在那一瞬間完全忘記了他是他的敵人。他從沒有這樣衝動過,失去冷靜過,也從沒有這麼瘋狂過。
黑白鬼老對視一眼,他們不約而同的嘆了粗氣,白鬼老幽幽的道,“真是冤孽啊。”
慕棠抱着晚媚飛到牆上,赫連媚婉看見慕棠回來,她暗暗的鬆了口氣,“哥哥,你沒……”不過,發現慕棠滿臉的冰冷,赫連媚婉有忙不迭的閉了口。慕棠抱着晚媚飛下城牆,他緊蹙的眉頭一直沒有有絲毫的紓解開。赫連媚婉湊過來,“哥哥,央玉公子這是怎麼了?”赫連媚婉看似很擔憂的問道。
“晚兒,受傷了。”慕棠淡淡的道,然聲音裡明顯的帶了自責,“爲什麼我不早點趕到,爲什麼,我總是晚了一步?”爲什麼,連感情都這麼晚纔會發現,如果他能夠早點發現,事情會不會不一樣,會不會便不會有這麼多的事情,不會有孟染事情。可是,晚媚呢?
慕棠微微的一嘆,他擡起了頭望向遠處,哪裡一片滄海,與遙遠的天邊連成一色,先前塌陷的地方已經變成了無邊無際的海域,從四面八方的圍繞着凰徊鎮,將凰徊鎮所有的出路都全部給阻斷了。“哥哥,我們要怎麼辦?沒有船,我們是出不去的。”赫連媚婉非常認真的道,他說着,又忍不住看了慕棠懷裡晚媚一眼,然她又怕慕棠發現,很快便低垂着頭掩蓋。
慕棠並沒有多看赫連媚婉,懷裡昏迷的晚媚已讓他分不出再多的心,望着晚媚半晌,慕棠才擡眼看向赫連媚婉,“媚婉,你去看着太上皇,照顧他一下子。我這會兒要給晚兒運功療傷。”
“媚婉知道了,哥哥,你放心吧。”赫連媚婉乖巧的微微點了一點頭,慕棠很小心的放下了晚媚,他便背對着赫連媚婉開始給晚媚運功療傷,儘管慕棠自知他的功力在這些日子裡退步了不少,然要救晚媚的決心大於一切。赫連媚婉守着赫連明,眼睛不時看向慕棠。
不過半個時辰,晚媚便醒了過來。慕棠已經累的沒有太多力氣了,他這次明白他的內力退步的有多麼厲害,先前被晚媚打了一掌,他已經傷及內力,而這會兒又給晚媚運功,幾乎消耗了他所有功力
,他得好好休息才行。只是,凰徊鎮沒有吃的,而忽然出現的大海阻礙的出路,凰徊鎮沒有什麼人,也便沒有糧食,因此,慕棠有點兒擔心,他們幾個人撐不了幾日,他是男子還可以撐,然晚兒呢?
晚媚回過頭,見慕棠臉上滿是汗水,她眉頭不由的皺了下,她挽起了袖子,便給他擦汗,薄薄的脣角勾起了一抹笑容,她無比溫柔的問,“慕公子,你怎樣了?”
慕棠搖了一搖頭,靠在城牆上休息,自此在小院子那晚被晚媚下了藥,他便一直感覺他的身體開始變得莫名的虛弱,慕棠見晚媚安然,還正在有點兒擔心的看着他,他心裡一暖,隨即便笑了笑,溫柔緩緩的浸進了他的眼裡,“晚兒,我沒有事情,不要擔心,只要你沒有事情,我便好了。”
赫連媚婉猶豫了一下,才低低的叫道,“央玉公子?”慕棠也有點兒驚訝,晚媚臉色清淡如風的笑容,讓他有點兒久違了的感覺,同時也有點兒莫名的失望。見赫連媚婉與慕棠都目光呆呆的看着她,晚媚冷冷瞥了他一眼,又是一笑,“怎麼,赫連媚婉,你不認識我了?喂,慕公子,你幹嗎這麼看着我,你是不是感覺我變的很漂亮了?”
慕棠又是一怔,接着便微微轉過頭,他的面頰微紅,晚媚伸手摸了慕棠臉一把,她很孟浪的調笑道,“慕公子,你害羞的模樣,真好看,我真是喜歡。”慕棠尷尬的掩嘴咳嗽了幾下,濃密的睫毛如同蝴蝶羽翼輕微的翕動着,淡淡的紅色飛霞慢慢的暈染在他的臉上,清亮的雙眸好像便要滴出水來。晚媚起身望着不遠處的滄海,浮着幾縷煙氣凝聚成的青色流雲。過了許久,她才幽幽道,“忘川河?”她的語氣變得有點兒傷感,那微微蹙起的雙眉泄露了她這會兒憂鬱不悅的心情。
“晚兒,你說什麼?”慕棠驚訝地擡起了頭看着她,不解的問,“晚兒,你認識這海?”儘管,這海是方纔莫名出現的,然慕棠感覺央玉公子知道這海也沒什麼值得好奇怪的。
“奈何橋,路遙迢,一步三裡任逍遙;忘川河,千年舍,人面不識徒奈何。”晚媚哀慼的笑了,她恬靜的容顏帶出了淡淡的倦意,她慢吞吞的往前走了兩步,“哎,又要有麻煩了。”
晚媚回頭對慕棠展顏一笑,那笑容春水蕩過湖面的瀲灩秋波,慕棠卻只感覺比任何表情都讓他的心疼,她淡淡的微笑,“慕公子,我們便暫時住下吧,然後再想辦法,怎麼出去,好嗎?”
“可是我們沒有糧食。”慕棠稍作思量,他道,“而凰徊鎮又沒有人,也沒有糧食,我們如何活下去?”
“誰說我們沒有啊?”晚媚依舊笑着,她的眼睛半彎,眉間氳着的淡淡的煙霞,又甜美又可愛,“不過不太多,然已經足夠我們幾個吃的了。而,水,纔是我們真正的大問題。”
“這麼多海水還不夠嗎?”赫連媚婉有點兒不解,“央玉公子,這些水看着非常乾淨。”
“這根本不是海,這是忘川河,忘川河水是不能夠喝的。”晚媚想了下,又道,“好了,我們先進城,再說吧。”晚媚轉眼瞥了眼赫連明,稍稍頓了下,“赫連媚婉,你帶着赫連明走另一門吧。慕棠,我們也走吧。”晚媚對慕棠道。
“晚兒,等一下。”慕棠道,他擡起了晚媚血肉模糊的手腕,“晚兒,你很疼嗎?”
晚媚微微愣了下,她擡眼望着慕棠擔憂的面容,緊繃的線條,抿得很緊的下脣,“我還好。”
“晚兒,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沒有照顧好你,我又晚了一步。”慕棠眼睛裡有溫柔,有歉意,有沉痛,有哀愁,有憂鬱,還有更多更多無法形容的情感,他掀開了衣服,扯下了裡面最乾淨的衣襟,給晚媚仔細的包紮手腕,“晚兒,你心裡究竟藏了多少事?”
“你說什麼?”晚媚滿臉的茫然無知。
慕棠以爲晚媚不想說,他便沒有再追問,他深深的凝視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鄭重的說道,“晚兒,不論,你究竟是什麼人,我都會保護你的,我承諾你的事情,我一定會做到的。”慕棠仔細包紮好晚媚的手腕,然後握住晚媚的手,“晚兒,你放心吧,你的病,我會想辦法給你治好的。”
晚媚沉默了半晌,濃密的睫毛已然垂落下來,在蒼白的眼臉處抖落下了一片優美的陰影,“慕棠,便憑你?”
“是。”慕棠堅定的微微點了一點頭,眼底的清澈純淨化作了漣漪的水波,一圈一圈的慢慢的擴散開來:“便憑我。晚兒,你相信我。”媚晚微微一怔,擡起頭來,正好瞧見他脣邊那抹微笑,那笑容,不是那種往日優雅禮貌的微笑,也不是那種勉強苦澀的笑容,而是再簡單不過的純粹的笑容,猶如三月暖暖的春月撲面而來,暖融融的。
風吹樹葉發出的沙沙響聲,久久的迴繞。靜默了會兒,晚媚問道,聲音依舊那麼的平淡,還帶着一絲冷意,“那你主子晚媚呢?”她依舊低垂着眼眸,眼睫毛垂落下來的光影半掩着她的臉,讓人看不太分明。
慕棠呼吸停滯了下,他臉在瞬間便被抽去了所有血色,半晌道,“晚兒,我還不知道我對我家主子究竟是怎樣的感情,但是,我現在明白了,我對你是怎樣的感情。”
“慕公子,你不認爲你很貪心很不足嗎?孟染?我?還有你主子?你想要的,不敢去要,不想要的,卻要下了。”晚媚盈盈一笑,她慢條斯理地道,“不過啊,你倒是變聰明瞭,可是……”晚媚頓了下,挑眉斜眺了他一眼,便從他懷裡抽回了的手,他扭着頭望着忘川,道,“慕公子,你這樣,只怕將來,你會更加痛苦的。”
“晚兒,你爲什麼這麼說?”慕棠望着有點兒高深莫測的晚媚,眼睜睜見她推開了她,可她又無力上前。
晚媚沉靜的微笑着,她的笑容有點兒憂傷,“慕公子,你可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其實,有很多事情,往往只有一個選擇,比如,我們的出生,我們只能夠接受,我們不能夠選擇,也不可以選擇。我如此,你也一樣。”慕棠輕輕蹙眉,他望着晚媚那淺淡的笑容,他忽然有種咫尺而天涯,觸手又不可得的感覺,“不過,晚兒,你放心,我會幫你的。”他的手指輕輕的貼上她的脣角,似乎想要抹去她脣角那抹那看起來無比礙眼的苦笑。那冰涼的觸感,帶着一種非常微妙的酥癢感,彷彿有一種很微妙的力量,平和,清雅,如花蕊吐露芬芳,絲絲縷縷,慢慢安撫着媚晚那些躁亂不已的情緒。她沉默了許久,忽然又幾步上前,她捧着慕棠的臉,伸手細細的撫平他緊皺的眉心,那清澈如水的目光含着堅定一直望入慕棠心裡,“慕公子,你放心啊。我會幫你的,不過,慕公子,將來不論發生什麼事情,你都要記得你所說過的話,你要絕對相信我,然不可以問我爲什麼。即便是你問了,我也很可能不說。”
“晚兒,我相信你。”慕棠認真的微微點了一點頭,他脣角的笑容迅速的渲染開了,“晚兒不想說,慕棠便不會再問了一句。”
晚媚眼底深處慢慢涌起了許多飄渺的雲朵,她擡手勾住了慕棠的脖子,望着他的眼睛,忽然燦爛一笑,那笑容恍若陽光破雲而出,瞬間便絢爛了慕棠的眼睛,晚媚把頭深深的埋在慕棠的胸口,“慕棠,你要記得我,記得你對我說的話。千萬不要忘記了我。不管你以後跟誰在一起。”
慕棠,我的時間不多了,晚媚已經察覺我的存在了,她便不會再允許我停留有太多時間,然,哪怕只有一刻時間都好,我都要傾盡我的所有來幫助你。這個世界上,我已經沒有什麼東西好牽掛的,然偏偏有你,慕棠,因爲是你,因此,我還有必要做些什麼。宿命難違啊。慕棠,我從沒有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會有一個人,當你六歲時,你在蓮花池旁邊,那次見,我自晚媚的人格中出來,也可能天是意如此,當我見到你的第一眼,我便知道了,我的份,有多麼的淺薄,有緣,無份。我想,晚媚怕了,這纔會了我吧。慕棠,晚媚說你是她最大的障礙,其實,你又何嘗不是我的呢。而晚媚又何嘗不是你慕棠的障礙呢?因果循環。慕棠,我便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你能夠愛的人,不會是我,你最愛的人,也不可能是我,我曾經以爲,這個世界上,我是最愛你的人,然我現在發現,不是我。我不過一個匆匆過客,是慕棠的過客。
慕棠,我終究不是晚媚,我不過是她的一份子,而你眼中,你心裡,有的那個我,也不過是晚媚的影子。不過,無所謂,我知道,我在乎你,我不想你死,便好了。慕棠,我只希望你心裡能夠有一點點我,央玉公子我的,像晚媚的我,都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