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 天天吃魚的崇高理想
齊王一行人騎着駿馬出了王城;小白着紫衣戴金冠,**一匹沒有一絲雜毛的白色神駿,一名紅袍高冠的大夫、兩名銅具遮面的將官策馬護在他的左右;後面還隨着一衆年輕精壯的黑衣侍衛。一時間,路上的行人紛紛駐足觀望。
小白不時瞄着路邊行過的少女,聽到齊女們不加掩飾的歡呼,俊秀的面孔愈發的神采飛揚。
風逸冷然提醒一聲,“現在是非常時期,你還是用些心思在治國上吧。”
管仲也打馬跟近:“王統領言之有理,後宮婦人甚多,費用開支……也甚是巨大滴,”他看齊王的臉色極爲不悅,忙改口道,“臣這一路上又想到一些興國的良策……”
“仲父請講。”小白終於把目光從路邊的奼紫嫣紅中收回來。
“臣以爲,‘禮義廉恥’是一個國家的立國之本,這四個方面不大力宏揚,國家走下坡路或滅亡都是很有可能的;現在君主想要制定國家新的政令,必須對臣民重新進行這幾個方面的教育。”
小白不解地問:“這些不都是魯國那些酸腐的儒士常常唸叨的嗎?魯國揚文抑武、重視禮教,也沒見他們的國民有多強盛啊?他們口口聲聲仁義道德,弒君奪位、巧搶豪奪的事,魯人也沒少幹哪?”
管夷吾沉吟了一會兒纔回答,“很多時候權欲、利慾的確會勝過理智、蓋過做人的原則;可是若不在國民中樹立一種‘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樂天安命’的思想,是不足以讓王權穩固滴!”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風逸若有所思。
“是啊,王統領,管某舉個現實的例子……主君請恕老臣直言了。”
“仲父但說無妨。”
“當年,姜彭生在紀國被魯國先君暗箭重傷;後來公子彭生借姬允到魯地爲襄公主婚之際,暗中拉殺姬允!襄公爲平息魯人的怒氣,只得殺了公子彭生爲姬允抵命;再後來襄公在姑棼狩豬時,死於姜彭生的厲魂寄生的野豚口中……此不是一報還一報麼?”
小白尷尬地望望風逸,風逸卻沉默不語:後來他聽鐵木說過當時‘姜諸兒’罹難的場景;‘姜諸兒’是死在自己的貼身侍衛‘費’手中的,那個侍衛自盡之前說出:他是爲報姜彭生對他家的恩情,纔出手暗算‘齊王’的。如此說來,恩怨相纏、一報還一報確是真的。
“只有這樣,纔有了立國之本,才能立法如山,才能令行禁止,國家也纔可能重振威風。”
管仲沒看到王統領眼中的落寞,繼續講他的安民大計,“要臣民真心接受您的統治,認定您是他們唯一要效忠的主子;您必須要先愛護他們,先付出您的愛心,才能收穫到廣大子民的忠心擁護。”
這條寬闊的官道盡頭就是臨緇的軍營所在,軍營不遠處是民城的南大門;在齊王行至的這個位置,已經能遠遠望到軍寨的門樓,姜小白急忙勒住馬,認真地請教管仲,“怎樣纔算是愛護臣民呢?襄公生前行過減免賦稅的政令,平民百姓們甚是高興愛戴;可是士大夫們的收益減少、滿腹怨言,以至於——”他小心地看了一眼風逸,住了口。
管仲向小白拱拱手解釋道:“貧富這兩個階層當然是有矛盾的,主君要做的不是傾向於哪個階層,或者把兩種人的收入平均化,而是想方設法讓他們安於其位。”
“朝臣治理好屬地、族長治理好家族,就給他們合理的報酬,做不好的就那他原本的報酬扣除一部分獎賞給工作傑出的;這樣臣民之間、百姓之間才能覺得自己的努力有所回報,對主君有親切感。”
這些話風逸聽在耳中覺得句句刺在他的要害上,但他又不得不承認管仲說的很有道理;反正自己是回不到從前了,無法將之前的錯誤一一扳正,他索性拉靈兒跳下馬來,到一邊的樹下歇息。
姜小白和管仲都騎在馬上認真的討論着各自的觀點,正午的太陽熱辣辣的,兩人似乎都沒覺察,隨行的侍衛跟在身後,無一人發生聲響。
風逸愈發得沮喪,“靈兒,我覺得,我以前的確不是個稱職的主君:盲目自大,率意行事;以致於齊國落到今天這個地步,真對不起父王對我的殷切希望。”
靈兒拍拍他的手,“你以前做得夠好了,是一位仁愛的好君王!管大人想到的這些謀略的確是高人一等……焉知不是姜太公的靈魄慢慢侵入管師靈臺,才能讓他想出這些安國大計?”
“你在位的時候,齊國已日益強盛,令各大諸侯敬畏有加;若不是有姜無知聯合連稱管至父做亂,假以時日,齊國稱霸東方的大業就成在你的手中;只是,你志不在此……說到底是爲情所困,爲我所累。”
“爲你所累?說什麼呢,我這一生中唯一最得意的事就是沒有放開你的手!沒有你的陪伴,稱霸天下又有何意義?其實我爲王之時,殺戮的生靈也不在少數,今時今日能留全性命,還得一心上人相伴,上天待我真是不薄!”
“夫君,你從千萬人之上的一國君主成爲不能以本來面目示人的齊宮暗衛,還能夠反思自己的過往,感激上天厚待於你……有這般寬闊的胸襟,真不愧是聖祖伏羲氏的子孫,能和你攜手一世,纔是我的福氣!”
“靈兒,好妹子……”
兩個隔着面具脈脈相望、深情一片……
路中間呆立的那羣侍衛發現那兩個銅面將官居然目無君主、毫無規距地坐在路邊,怪異地練着什麼瞪眼的氣功;不由得驚奇地連連注目。
侍衛官鐵木面上已露出微笑:那兩人互相的眼神是那麼的熟悉,他已明瞭那個瘦小男子的真實面目,心中暗自揣量着要不要把夫人來到臨緇的好消息告訴妻子書雲;隨即他暗自搖搖頭,夫人既然以銅面掩藏身份,定是不想讓人察覺她的行蹤,自己還是不要多事的好,反正有風將軍在她身邊守護,她是不會有什麼不妥的。
此時管仲穩住**駿馬,雙眼微閉喃喃道,“現在這個階段,主君對國中各府關押的犯人要儘可能地赦免,爲什麼要這樣呢?赦免他們的罪責一方面能得到這些人對主君的感恩戴德,另一方面還能節省一部分開支。”
“也不能一味地攢錢,該花的也得花!主君得籌出一批銀子來整修祖廟,以安慰先祖神靈;還要批一部分經費做爲社會福利,給那些年富力壯的窮困男子娶媳婦,這樣我們齊國的人口的數量才能成倍地增加;沒人怎麼打勝仗呢,對不對?”
烈陽從管仲的腦後映亮那高高的黑冠,管仲的幾縷青須也隨之變得金亮;小白努力眨了眨眼纔看清面前這尊‘神祇’就是管夷吾,他心中驚歎,‘仲父果真是神人矣,胸中有如此治國良策,我姜小白何愁不成當事霸主?’
管仲不知齊王此時胸中涌起對他的無比信心和無比地崇敬,一心想把他突發靈感想到的治國綱領都講出來:
“用刑法處罰犯罪之人也要慎之又慎;當然……減少官稅是必須地:阻止橫徵暴斂,讓百姓共同富庶纔是王道;我們要走國人共同富裕的道路。”
“讓齊國我們這一部分人富起來,別的國家越窮越好!最好窮得靠我們支緩才能過日子……等我們齊人天天吃魚、頓頓吃魚、不僅吃魚,還要吃大魚的時候……”
“仲父?”小白吃驚地靠近管仲微眯的眼睛,“仲父您是說齊國子民最大的目標就是吃大魚麼?”
“呃?吃大魚?”管仲清醒過來,“噢,可能是老臣早膳沒吃多少,有些餓了……”
“這樣啊,哎?王統領呢?”小白中處張望,終於發現那兩個坐在柳樹下竊竊私語的兩口子,“喂!你們兩個!開路了!”
風逸和靈兒不慌不忙地拍拍屁股,把各自的馬從樹蔭下牽扯出來,隨小白向軍營奔去。
負責守護王城的大將是雍稟,他早得了主君要來軍營視察的通告,下令讓數千將士列隊等在營寨的武場裡;這會子,他在營寨門口已曬得頭暈目眩了。
“拜見主君!”
雍稟將軍和裨將不待齊王下馬便一起跪下。
“大將軍快快請起,我們進去說話。”
姜小白登上點將臺,看着烈日下穿着整齊的將士,轉頭問雍稟,“將士們都到齊了,就這些人?”
“回主君,全營將士都到齊了,除了紅帳的娘兒們。”
小白將手一揮,示意下方跪拜的將士們起身,用丹田之氣向下方喝道,“天氣炎熱,你們身着革甲,立在驕陽之下,苦是不苦?”
“爲君效命!不辭勞苦!”
“好!兒郎們,冬練三九、夏練三暑,才能磨練出一身好武功!武技高強才能在戰場上殺敵立功、保全主帥和自己的性命,是與不是?!”
“是——主君聖明!”
小白得意地望望風逸,這些話是跟大哥學的,他現在說起來也很有氣勢滴。
演講完畢,齊王示意雍稟指揮將士們列隊各自回營房。
他隨後召集高層將領進主帥的軍帳,宣佈虎符歸王、凌二位統領掌管的事情;齊將們見那位王統領面帶銅具、不露聲色、氣勢內斂,顯然是個內家高手;另一位淩統領顯然沒甚麼功夫,身形瘦弱近似女子,興許是個閹豎出身;他們雖是好奇,便也不敢多問,俱是大聲應着‘謹遵王令’。
兵侍在門外稟道午膳已然備好,是否現在傳進來,小白早覺得腹中飢鳴,連連點頭,雍稟急忙指揮着屬下們將木幾搬進他的營房裡,好爲主君和三位大人佈置酒飯。
剛開始的時候衆軍官還一板一眼地,等着齊王說一句他們應一句;齊王喝一杯他們隨一杯;喝過三杯之後:他們見主君甚是隨和,管仲大人只是低頭舐魚,沒有空閒說話;王君大人言行甚爲豪爽,他們也都放鬆了,一頓飯吃得言笑甚歡。
靈兒一句話也不敢說,怕別人聽出她是女子;風逸也怕這些舊屬們識出他來,一直壓低了嗓門說話,雖是這樣,雍稟還是對他甚爲注目,只覺得這位王大人是位舊相識。
快到酉時的時候,姜小白便要起駕回宮,雍稟帶着將領們將他們送到寨門;靈兒發現門口有許多身着破爛衣衫的年青女子,哭鬧着要進軍營,被守門的兵士向外推搡着。
小白也不明所以,向雍稟問起。
“主君,她們都是一些寡婦或孤女,衣食無着,想要進軍營的紅帳爲奴,可是現在紅帳裡女奴住得滿滿當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