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妾身愚見,陛下這是忌憚他們薛家的勢力,才隨意爲太子殿下選了個平民丫頭做太子妃。”淳貴嬪眼角眉梢透露着心機。
禎貴妃在心裡暗歎了一口,天下間誰又能參透陛下的心思呢?曾經她以爲自己風光無限,能與薛皇后一爭高下,然而一夜之間,與她孃家交好的君家被皇上降旨問罪,君家何等風光,一夕滿門皆被誅殺。從那時起她便收斂了自己的性子,只想着與兒子元燚好生的在這宮裡生存下去。君家既滅,薛家卻獨大起來。於是,皇上開始專寵於她。而她經歷君家滅門一事,再不敢恃寵而驕,萌生奪嫡之念,只偶爾與皇后鬥法,紓解心頭鬱悶罷了!
她隨口應付着淳貴嬪,“是嗎?”
淳貴嬪進宮不過三年,年輕氣盛,沒經歷過禎貴妃早年的絕望困境,不理解貴妃明明可以有機會將皇后一腳踩下,卻不作爲的態度。
這幾年禎貴妃唯一提得起興趣的便是爲難皇后,可每次都只是小打小鬧,並不傷筋動骨,而每次皇上都會站在她這邊。她表面跋扈,心底卻對自己的夫君越來越恐懼。
“是啊,薛皇后不是一向滿意自家侄女嗎?”淳貴嬪沒注意貴妃眼裡的落寞,自顧自的說道:“而皇上突然指婚定是擾亂了他們薛家的計劃,給太子挑選了一個小門小戶的平民丫頭,這不就是爲了防止將來薛家外戚干政麼?”
禎貴妃但笑不語,淳貴嬪見此認爲自己分析的極爲透徹,不禁在心底洋洋得意。
*
“姑娘,快些準備。皇后娘娘派人來說過會兒便接姑娘去鳳鸞宮。”鳳鸞宮,薛皇后的寢宮啊,皇后又找她做什麼?
“皇后娘娘有事?”
“不是,聖旨上不是說擇良日成婚嗎?皇后娘娘這是接姑娘去鳳鸞宮小住,待成婚之時再送姑娘回東宮。”錦星一邊收拾,一邊回答阿姜。
阿姜鬱悶的想着,這麼麻煩?
鳳鸞宮,椒房殿。
阿姜與皇后才說了兩句話,一道大咧咧的嗓門響起。
“母后,聽說你把皇兄私藏的小皇嫂帶回來啦?”話音未落,只見一道火紅身影急急忙忙跑進殿內。眉目清秀的美少年,此刻原本白皙的臉龐因爲興奮臉頰沾染上些許紅暈。身着錦袍,氣質矜貴,可性子確實極爲活潑。皇后薛氏膝下僅有二子,長子便是太子元羲,幼子便是這位年僅十四的景王元朗。
元朗眨巴着眼睛,眸子裡流光溢彩,滿是好奇之色的打量着阿姜,表面上卻裝出一副老成的樣子。
“小皇嫂,還記得我嗎?我們上回見過。今日我怎麼瞧你年紀看起來還沒我大?你幾歲了?”
薛皇后眼中浮現一抹嗔怪,輕斥道:“朗兒,別胡鬧。”
“母后……難得小皇嫂來一次。”元朗衝着薛皇后撒嬌,“讓她陪我玩好不好?”
元朗看着阿姜這副稚氣未脫的模樣,在心中斟酌着稱呼,順帶朝着她笑眯了眼,阿姜只覺心裡發毛,忍不住攏了攏身上的披風。
元朗湊到薛皇后跟前,那乞求的小眼神看得人心都要化了,“母后,你到底答不答應讓她陪我去玩
?”
“好了,不過你可別太胡鬧。”薛皇后不勝其煩,擺了擺手。
元朗爆出一陣爽朗的笑聲,拽過阿姜的袖子,“走,小皇嫂我帶你去看我的寶貝!”
阿姜被他大力一扯,立即被迫從座子上起身,還來不及跟薛皇后行禮告退,便已經被拖到門口。這般野蠻的舉動,恐怖的力氣,不愧是元羲他兄弟!
元朗樂沖沖的拉着他的小皇嫂,疾步而出,沒來得及看清路,腦袋“嘭!”的一聲撞上某堵肉牆。
“嗷!”一聲壓抑的痛呼,阿姜聽見他一聲哀嚎,從他身後探出腦袋一看,劍眉如墨,鳳目修長,目光璀璨如同繁星點點,此刻薄脣緊抿,這不是元羲又是何人?
偏元朗雙手捂着發痛的額頭,暴躁的說道:“哪個不長眼的敢撞本王?”
“幾日不見,小十一長能耐了?”元羲眸色微沉,脣畔掛着悠然自得的笑意。
“……皇兄?”元朗心虛的看了元羲一眼,“怎麼是你?”
“你這走起路來跌跌撞撞的習慣幾時才能改好?”
“改,肯定改,小弟從今兒就開始改。”阿姜鄙夷的看着元朗這副活脫脫耗子見了貓的模樣,元朗痛得齜牙咧嘴的仍不忘衝阿姜吐了吐舌頭。他見皇兄面色不善的盯着他拉着小皇嫂的那隻手,突然覺得自己的手正在被烈火焚燒,他立馬縮回手,衝着元羲討好的一笑。
薛皇后聽見殿門外一陣喧鬧,蓮步輕移,看清來人之後,神色曖昧的一笑,溫聲說道:“怎麼?怕本宮欺負你媳婦不成?人前腳才接來,你後腳就巴巴的跟過來了。”
元羲衝着母親微微一笑,也不過多解釋,忽而輕輕皺起眉頭,“母后,你怎能任由小十一胡鬧?”
薛皇后遞給他一個過來人的眼神,淡淡笑道:“心裡吃味兒啦?”
“小十一與她拉拉扯扯,這成何體統?”說着,元羲又狠狠剜了元朗一眼,嚇得元朗背後直冒冷汗。
薛皇后見此心底頗覺不妙,看來兒子這是情根深種了!
“朗兒還小,他懂什麼?你呀,連弟弟的醋也吃起來了。”
元朗躲到薛皇后身後,探出腦袋,不滿的嘟囔:“皇兄你是不是有了小皇嫂就不要我這個弟弟了?”這還沒成親呢!他只不過想帶小皇嫂去瞧瞧他的寶貝罷了,皇兄真是越來越小氣!
“母后,你怎麼總是幫着小十一說話?”
“好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們別鬧了!”薛皇后溫暖靜和的目光柔柔的放在兩個兒子身上,無奈的笑開。
薛皇后似想起什麼般問道:“羲兒這時候來應當不只是爲了看媳婦吧?”
元朗見此開始見縫插針,飛快的拉過阿姜就跑,“母后與皇兄既有要事商談,那我就先帶小皇嫂去玩啦!”
元羲望着兩人漸行漸遠的身影,心裡隱隱有些生氣,卻不知怒從何來,莫非真如母后所言?
“時光飛逝,一眨眼羲兒就長大了,都到了娶妻的年紀。”薛皇后拉過元羲的手與他一同進殿,施施然入座。
元羲嘴角的笑意有幾分苦澀,“母后可怪兒
臣?”
薛皇后看着他,眼裡有幾分豁然,“怪?因何而怪?”
“兒臣任意妄爲求娶了阿姜爲妃。”如今舅舅家在朝中被父皇刻意打壓,他卻……
薛皇后聞言緊握住元羲的手,壓低了聲音,“羲兒此番做得很好,避其鋒芒方可細水長流,就讓禎貴妃再得意一陣子。”
薛家現今遭到打壓,不過是因爲它的權勢已然如日中天,若是儲妃選自薛家,只怕會引來聖上猜忌。倒不如娶個平民家的丫頭,家世清白,與太子沒有帶來任何助力,反而取悅了君心。再說了,北煜國早年間的儲妃皆刻意選自小門小戶,這些儲妃皆秉持艱苦樸素作風又老實安全,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外戚干政。
元羲便是看清朝中局勢,才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向皇上請求納阿姜爲妃。不出所料,皇上欣然同意了。這分明是已經忌憚薛家!
“不說這些了,說點高興的。皇上已經挑選好了良辰吉日,就定在下月十五。”
“正月十五?那不就是上元燈節?”
“是啊,到時一定熱鬧極了!”薛皇后莞爾,“不過,這中間的日子你可不能再像這般莽撞的來我宮中見你媳婦了。”
元羲被皇后揶揄的目光看得額頭冒汗,奇怪,突然好心虛。
他卻一臉正經,“兒臣謹遵教誨。”
鳳鸞宮後院,阿姜與元朗正堆着雪人。
阿姜頭一回堆雪人,端詳了片刻總覺得欠缺了一些什麼。元朗一看便指出關鍵,“小皇嫂,你的雪人沒眼睛,沒鼻子,沒嘴巴啦!看起來妝容太寡淡了!”
妝容?雪人還有妝容……北方人是不是都這麼玩兒?
“你的雪人身子都還沒塑好呢,還說我?”二人年紀相仿,很快打成一片,言語間也很隨意。
元朗大叫着跑開,“等着,我有個好主意。”阿姜靜默在原地感嘆:年輕真好!
俄爾,元朗捧着一大包東西吃力的走回來。
“這些是?”阿姜不解的問他。
元朗卻像獻寶一般的打開包裹,阿姜低頭一看只見各色珍珠翡翠映入眼簾。
阿姜嘴角有些微抽,這是要是幹什麼?
元朗拿起兩顆夜明珠按進阿姜的雪人眼眶中,阿姜大驚,這夜明珠當雪人的眼睛,會不會略顯驚悚啊!
元朗沒瞧見阿姜瞪大雙眸吃驚的表情,自顧自地裝扮雪人。一會兒拿起數根東海珍珠製成的項鍊便給雪人帶上,一會兒拿出一頂她母后的鳳冠替雪人戴上。
隨侍的宮人一臉見慣不怪的淡定模樣,阿姜不禁想果然是在宮裡胡作非爲的皇子!
阿姜站在一旁瞧着,這哪是雪人啊,都快成金人了。
她忍不住開口,“殿下,您真是財大氣粗啊!”
元朗一回頭,眼裡盡是得意之色,咧嘴笑道:“怎麼樣,好看吧?”
“難看至極!”元朗正滿心歡喜的等待着阿姜的讚美,突然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卻在他身後響起。
這般熟悉低沉慵懶的聲線,不用回頭,元朗也知道來者是何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