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長風安放好屍體後沒有離開靜雲寺,他一直坐在西廂房北屋屋臨窗的大椅上。
三更時,殺手如期而至。
史長風見黑衣殺手躡手躡腳地向偏廈走去,他的心懸了起來。他在禱告,他希望殺手不要識破真相,不要發現牀上躺着的不是斛律婉蓉而是一具屍體。
黑燈半夜,殺手不敢點燈,這個夜晚又是沒有月亮的夜晚,史長風估計殺手摸進屋後就會向牀上的人連砍數刀。
果不其然,不多時,殺手便從偏廈內走出來,他的左手多了一件東西,圓圓的,一看便知是人頭。
史長風懸着心落了下來,他慶幸自己的計謀得已實現。
殺手走後,史長風悄悄地來到偏廈,他用手去摸女屍,發現女屍的頭已經不見了。史長風長長地吁了一口氣,一夜奔波終於有了成果,心中很是驚喜。只是有驚喜之餘他又有些擔心,擔心的是不知這個殺手在陰險的祖珽面前能不能交差?那個女屍的人頭能不能讓祖珽產生懷疑?
設想之後,他又想到還沒有辭掉的廚子陳鶴。陳鶴一直住在東廂房的南屋,殺手幾次來襲他都裝作一概不知,從不過問,這未免有點離譜。殺手三次現身,兩次倒在了院子裡,難道他就一點不知道嗎?他爲何不打聽也不問?現在,是辭掉陳鶴的時候了。
天亮時,史長風來到東廂房找到陳鶴,告訴他段深讓他馬上離開靜雲寺,早飯不要做了。
“這就走?回段府嗎?”
聽了史長風的話,陳鶴很詫異,難道他的事敗露了?不會呀,此事做得要多縝密有多縝密,他沒有暴露一點蛛絲螞跡。可是,他是他自己過高地估計了自己。段落他們馬上就想到了他的頭上。 “
回你的老家。”史長風臉色嚴峻,毫不客氣,他心想,“留給你一條小命就算開恩了,還想回段府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陳鶴不敢多言,不聲不響地收拾他簡單的行李,不聲不響地離開了靜雲寺。他深知,段深不治他死罪就已經是寬恕了。
陳鶴走後,史長風打了一個呵欠,舉起雙手,使勁地向上伸了伸,如釋重負。這時他突然想到幾天沒出屋的霄雲法師,如今靜雲寺已無人,她是不是得需要一個人來照顧?
來到左偏廈,史長風推開了房門。只見霄雲法師和衣躺要木牀上,已奄奄一息。他嚇了一跳:“難道霄雲法師也被害了嗎?”近前一看,霄雲法師身上並無傷痕,想必是她病已膏肓?他趕緊回以大本營,向段深說明了情況。
段深與他共同來到靜雲寺,親自看了一眼霄雲法師,知霄雲法師已近入彌留之際。
“得準備後事。”段深有些悲痛,他不知道霄雲法師知道了靜雲寺幾天來的內情還是因爲他不翻修靜雲寺而生了急火。
“找誰啊?”
“找侯長海,讓他找人去安排霄雲法師的後事。”
“還是你去找,我馬上要跟蹤陳鶴呢!”
“好吧!”
段深走後,史長風又坐了一會兒,想看看陳鶴是真的走了還是沒走。當他確定陳鶴真的走了,他擡起身,伸伸懶腰,慢慢地向大本營走去。
回到大本營,他來到段深的屋內,向正在吃早飯的段深彙報了昨晚靜雲寺發生的事。
“真神啊!”望着史長風疲憊的雙眼,段深心生感動,他放下筷子伸出雙臂緊緊地抱住史長風,“我的好老弟!”
“二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替二哥着想,誰替二哥着想?”
“感動、感動!很感動!”段深被史長風巧動心機一夜未眠感動得熱淚直流,“我一夜未眠,腦中全是那個悽慘的血腥場面,想到那個佝僂的身軀和躺在炕上鬚髮皆白的老翁,我的心就顫抖。昨夜之事若能成功,我們免去了後患。若此事不能成功,我們吸取經驗繼續努力,不怕事不成。”
“共勉!”
“老弟,快吃飯吧!飯馬上就涼了!”
段深讓膳房的廚子再送來一份飯,他要與史長風邊吃邊聊。
飯送來了,熱氣騰騰地擺在了桌上,但此時的史長風卻好像想到了什麼,他沒有坐在椅上,似有所悟地說:“我得趕快走,追上陳鶴!”
“爲何?”
“我要跟蹤他,看他回去後與誰聯繫。”
“啊……對!”段深似有怕悟,連忙說道:“快追!”
史長風馬上穿出房門,在馬廄裡找到自己的那匹馬,飛身上馬疾馳而去。
陳鶴是步行,史長風騎馬是追得上的。
史長風怎麼想?陳鶴回去後,沒有了吃宿的地方,他一定會找他的聯繫人。他當了祖珽的奸細,他纔有瞭如此的下場,憑他的陰險,他不去找聯繫人他找誰?動亂之際,找個飯碗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半個時辰後,史長風追上了揹着行李的陳鶴。他悄悄地跟在陳鶴的後面慢悠悠地溜着。當他清晰地看到鄴城的城牆時爲了不引起陳鶴的注意,他跳下馬來,將竹笠遮住臉部,繼續走在他的後面。
來到熙熙攘攘的街市,陳鶴進了一個客棧。史長風擡頭看時,見客棧門前的一個木杆上掛着一個招牌,上面寫着:南風客棧。
史長風急中生智,從衣襟內掏出三兩碎銀交到南風客棧門口賣燒餅的老翁手中:“老伯,你的燒餅我全包了,這銀子都歸你。你替我辦一件事,到南心客棧打聽名叫陳鶴的人住在哪個房間,然後以找人的名義看陳鶴的房內都有何人。”
賣燒餅的老翁也是一個聰明人,馬上就明白了史長風的用意,將銀子放好後,馬上走進南心客棧。
很快,老翁就出來了,將他打探到的消息告訴給史長風。
“5號間,屋內只一人。”
“5號?一人?”
“是的,千真萬確。”
“請問老伯尊姓大名?家住何地?”
老翁見史長風平穩樸實,又很仗義,直言道:“老朽姓高,名叫海山。住永嘉巷。”
“老伯,你我有緣相逢於此,相見便是貴人。今日晚生有一重要事情煩老伯幫忙,不知老伯肯不肯?”
“有甚不肯?”
“那好吧!晚生直言,南風客棧5號房的陳鶴是一名奸細,我今日來是來探查他與誰接頭的。我怕陳鶴認出我來,所以,需要老伯幫忙。”
史長風給高海山的銀子超過高海山燒餅價格的五倍還多,高海山是知道的。高海山是通情達理之人願意結交俠士,所以,當史長風提出求助時,他慷慨答應:“不就是跟蹤陳鶴嗎?”
“是的!看他與誰接頭。”
“好!”
過不多久,陳鶴從南風客棧出來了,他手中什麼都沒有帶,行李放在了客棧裡。
史長風分析,他將行李放在客棧是爲了方便找人。他讓高海山馬上跟上李鶴,他遠遠地跟在他們的後面。
兩個人一前一後,高海山一條竹扁擔挑在肩上,很難讓人產生懷疑。史長風的竹笠足以遮住半個臉,陳鶴不會產生半點懷疑。
很快,陳鶴來到一個巷子內,在一個宅子門口停下了。沒想到這個巷子就是高老伯所住的永嘉巷。史長風遠遠望見陳鶴走進了一個宅子,他馬上躍馬跟進。
下了馬,史長風向門楣上的宅匾望去,宅匾上寫着“徐宅”兩字。這時高海山向他走過來,輕聲說道:“此宅是皇帝的大舅子徐洪的宅邸。
“徐洪的宅邸?”史長風心生疑竇,這陳鶴與皇帝的大舅子有何關係?他怎麼跑到這裡來?一個鄉間農夫不過學了點做菜的手藝,怎麼能與皇親國戚掛上鉤?“老伯,你也是這個巷子裡的人,此前,你見過陳鶴這個人嗎?”
高海山搖了搖頭:“從未見過。”
從未見過?高海山此前從未見過李鶴,說明陳鶴並非徐家的常客或至親。由此看來,陳鶴也是因斛律婉蓉的事而被臨時利用的人。“老伯,你在門口的暗處等着,我在南心客棧的門口等你。”
說完,史長風騎馬離開了徐洪的宅邸。
不多時,陳鶴出來了,送他出門的人是徐府的門侍傅勃。陳鶴從徐府出來後,高海山知他要回南風客棧。待他走出十多步遠,馬上向傅勃招了招手。
“老傅,送客人啊!”高海山與傅勃並不陌生,有時他往徐府送燒餅通常都是他給開門。
“啊,送客人。”傅勃見到高海山很熱情,“今日賣得好快呀,這麼早就回來了!”
“遇上一個大戶,都給買走了。”高海山樂呵呵地說,“客人是誰啊?看樣子與你你挺近吧?”
“哪裡,我與他毫無瓜葛,他是徐公子的保鏢胡良的朋友。胡良出去給徐公子辦事去了,我是替他送客。”
“啊,替人代勞啊!”
“可不是!”
“明日見!”
“明日見!”
高海山見傅勃已返回,就向巷子口走去。不多時,他回到了南風客棧的門口,見史長風正蹲在路邊等他。
“見到什麼人了嗎?”史長風見高海山靠近了他的身邊小聲問。
“沒見到什麼人,只是打聽到陳鶴到徐府是找徐洪的兒子徐光耀的貼身保鏢胡良。”
“胡良?”史長風心頭一振,這個胡良是樸羅大師的弟子,江湖上人稱“胡旋風”。此人身強力壯,武藝高強,十個八個武林高手都抵不上他一個人。陳鶴來找他,說明當初讓陳鶴提供情報的人就是胡良!可胡良爲何讓陳鶴提借情報呢?是徐洪的兒子徐光耀讓他找的陳鶴嗎?“還打聽到什麼?”
“沒有啦!”
“老伯,我送你回家,我認認你家的門,以後我若有事好與你聯繫。”
“好吧!”高海山欣然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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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長風將他扶上馬,他們又回到永嘉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