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兄弟,你下不下得了狠手?”沈錫笑着說道,樹下那一羣水寇不停的四下張望,沈錫帶着包資躲在一株大樹的樹坑之中。又有茂盛的枝葉阻擋視線,在樹下很難看到這個隱秘的樹洞,倒是在樹上卻可以居高臨下,將下面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
“自從來了這裡,那便早已經狠下心來,婦人之仁,害的只是自己。”包資冷笑一聲,陰沉的說道,眼中閃現出凌厲的光芒,讓人不寒而慄。沈錫看着殺氣騰騰的包資,低聲笑道:“自從來了這裡?莫非包兄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包資不覺說漏了嘴,便乾笑一聲:“哪裡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難道還是天上掉下來的不成?”沈錫笑道:“此事當然難以置信,只是你結義四弟,引天雷,暗殺數人,確非常人所能。”包資心中念頭一動,便解釋道:“早年我們兄弟數人曾在海外學藝,那便是老四所學之法。”
“海外?”沈錫眉頭緊鎖,淡淡的笑道:“這海外多隱士,你們兄弟數人便是與同一人學藝麼?”包資笑道:“當然不是,我們所學不同,譬如我大哥,便是學的風向學,便是能在航海之時,識別海風與水流的速度,從而知道自己的船速。”包資所言切實,這華戟乃是漁船上的長大的。對於風向,風速,水流的計算自然爛熟於心。而且精通機械,風帆。此時包資並未多說,沈錫便已經大爲驚愕:“起初我見那華戟霸道絕倫,氣衝雲霄,便以爲他是使刀的行家,不想見他刀法雖然精妙,卻修行尚淺,想必是你們來之後所學吧。”
“沈先生此話差異,何爲來之後?我們乃是回來,我們本是大明人世,譬如這華戟,閔嶽,與方勉均是江浙人世。唐元則是蜀中人士,只是當初在海上因爲一場戰鬥,便相遇在一起。”包資嘴上這麼說着,心中卻想,我們本來是因爲大航海遊戲認識的,也算是海戰之時認識,從而成爲兄弟。陰差陽錯穿越到了這明朝,更是惺惺相惜,便立誓禍福同當,生死與共。
“你兄弟幾人情深意濃,實在是羨煞旁人,而那塵世之中,爲了利益,多少人兄弟相殘,叔侄相爭。”沈錫悵然的嘆道,卻是包資笑道:“沈先生一番話,卻把我們說的如同得道高僧一般,其實平凡之中,又有多少親情被掩埋。若不是老四幫李家雷擊倭寇,或許沈先生根本就不知道我們這兄弟幾人,更不會有今日之談,那世間兄弟千千萬,其情其意超過我兄弟的有多少?”
“呵呵,包兄弟雖然年紀不大,但是這閱歷連沈某都自嘆不如。”沈錫笑着讚道,包資沒有說話,心中卻暗道:我生於近六百年之後,這些人情世故,幾乎成了人所共知,只是你生在大明,未曾多見叔侄相爭,兄弟相殘。自然覺得世風日下,殊不知翻開史書,這兄弟相殘的事情數不勝數,便是這大明朝,叔侄兄弟之間的紛爭就有那麼幾件。
“過去了。”沈錫探頭看了看外面,口中淡淡的說着。“可惜這數百人,只怕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包資感覺周圍的氣息一冷,卻是那沈錫身上散發出的絲絲陰冷的殺氣。
包資看着最後掃尾的兩人走來,和前面的大部隊有一些距離,便舉手搭上弓箭:“留一個活口,我有用。”沈錫點點頭:“前面的已經留不下活口了,後面那兩個…”
包資深知這是沈錫在考驗他的功夫,便點點頭,從箭壺中再次取出一支箭。
只聽得嗖嗖兩聲連響,兩支箭便穿透空氣,直往下面兩人飛去,就在箭支出手的同時,包資也飛身撲下,同時手中的第三支箭也跟着緊接着前兩支箭極速了飛了出去。
噗噗兩聲連響,那兩個嘍囉如同被絆馬索絆了前提的馬兒一般,直摔了一個嘴啃泥。一人翻過身來,看着自己腿上插着一支利箭,便痛呼起來。
突地一條人影落在他面前:“若是出了半聲,便和他一樣的下場。”來人一腳踢翻了方纔同時栽倒卻沒有爬起來的另一人,那嘍囉定睛一看,不禁嚇的腿下一熱,竟然尿了出來。
方纔還和自己有說有笑的同伴,此時竟然被一支利箭穿透了咽喉,閃着寒光的箭尖已在後頸出冒出,滴着鮮紅的血液。那嘍囉擡頭一看,正是那日射死二當家的包資,頓時嚇的連尿也不敢尿了:“大爺饒命,大爺饒命,小的什麼都不知道。”
“什麼都不知道,留你何用。”包資抽出腰間乾坤刀。那嘍囉頓時大驚失色:“我什麼都知道,我什麼都知道。”
“那你說說,爲何你大當家的不來追蹤,卻是三當家的前來。”包資冷冷的問道。那嘍囉磕頭如同搗蒜:“大當家的聽命令,不再來,三當家的想給二當家的報仇,所以偷偷來了。”
“聽命令,誰的命令?”
那嘍囉頭皮磕破,已經開始泛紅:“大爺,你放過我吧,我真的不能說,說了,我全家老小全部得死。”
“喲,你還挺顧家?”包資冷笑道。
“小人沒辦法,只是爲了家人能有口飯吃。”那嘍囉帶着哭腔“不是小人怕死,小人死不足惜,只是家裡老小全等着分點錢好買米下鍋。”
包資嘆道:“誰都不好過,說吧,說出幕後人,我放過你。”
“小人真的不能說啊。”那嘍囉都快哭了出來。
“這裡沒人知道,也沒人能回去了,如果不說,你永遠回不去了。說出來,你還有生路,回去怎麼解釋,你自己說了算,我數到三,你自己做決定。一。”
“你說三當家他們全部?不可能,不可能,這個村子我們來過,只有幾十人,還是老弱病殘居多,怎麼可能。”那嘍囉口中念着,卻又想到眼前這位將軍,卻是在黑夜之中,取了二當家的性命,這些嘍囉如何知道望遠鏡一事,當日包資便是接着夜視望遠鏡知道他的位置,才憑感覺出手的。
“二。”包資的聲音如同勾魂索命的聲音一般,在耳邊響起,那嘍囉突然決絕的說道:“大爺,小人信你,你如此年輕竟然當上了將軍,小人將全家的命壓在你手裡了,大爺,下命令的便是皇帝身邊的紅人,東廠的王公公,王振。此次大當家的之所以不出來,是因爲皇帝下旨,讓襄王徹查楊榮之死,故此王山立刻將孫將軍從太湖撤走,並給了大當家一些銀子,讓大當家不再出來打獵。”
包資止住了第三聲,突然喝道:“你一嘍囉,如何知道這麼多?”
那嘍囉一驚,磕頭道:“大爺,你有所不知,小人平日裡溜鬚拍馬,深的三當家喜歡,這些都是他說的。”
“姑且信你一次,去吧。”包資喝道。
那嘍囉千恩萬謝,正要離去,身後陡然傳來一聲暴喝:“站住。”
“大爺,你莫不是想反悔?”那嘍囉聲音顫抖着問道。
包資並未回答,只是“噌”的一聲拔出了腰間乾坤刀。持刀走向那嘍囉。那嘍囉突地尖叫一聲,只覺得身上一處吃痛,便忍不住叫了,待感覺包資不再動作,便睜開眼睛,低頭將全身一瞧,發現並未受傷。包資並未砍殺自己。卻是將自己腿上的箭支砍斷,然後壓住傷口用力一拔,便是那一拔,才使得自己劇痛不已。
只見包資丟過一瓶金瘡藥與一包乾糧:“這裡的林子給布了陣,憑你三年都走不出去,從這裡,一路往北,便能走出去,如若走不出去,便在夜中看着紫微星辯路吧。”
那嘍囉突地跪倒在地:“小人活了半世,這才知道世間尚有將軍這般言出必行的人物,山寨雖小,卻是爾虞我詐,小人本一書生,不想竟然淪落至水寇。哎,將軍,若你信得過小人。來日若有機會,必然報答大人恩德。”說罷,又跪地三拜。
包資微笑道:“回去好生善待你妻兒,莫在做水寇,不多時,這太湖便將沒有水寇。”那嘍囉感激地回頭忘了包資幾眼,便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縱虎歸山,你不怕麼?”沈錫在背後說道,包資苦笑一聲:“我受不了別人家破人亡,他成不了氣候,讓他去吧,若是他說我們放了他,指不定那頭目會不會當他是奸細。他不是笨蛋,他知道的,他不會說的。怕死也是人的本能。何況他想的只有家人。”
沈錫點點頭:“我看那嘍囉雖然貪生怕死,卻也不像歹毒之人,或許真的是走投無路吧,那我們現在就去看看不怕死的是什麼下場吧。那纔是真的走投無路”
包資點點頭,回頭望着那遠去的一瘸一拐的身影,嘆了口氣。便隨着沈錫往前走去,不多時,便到了林子深處。沈錫笑道:“這裡便是陣眼。”
包資驚道:“陣眼?如若此處被攻下,那豈不是此陣要破?”包資撥開茂密的樹葉,探頭而望,只見數百人如同被被困住的青菜一般,被團團的圍在當中,包資定睛一看,卻見那數百人的腳尖不遠處,正絲絲的冒着青煙,彷彿是劇毒一般,如同一道無形的牢房,將所有人困住當中。“他們被劇毒困了?包資轉頭看了看沈錫。”
沈錫微笑如常“正是,我既然能佈陣,那想破陣便沒那麼容易,你看着吧。陣眼便是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此陣唯一能傷人的地方。他們若是先知先覺,能夠破了此陣,那便罷了,現在看來……只怕到時只有你不忍了。”沈錫說話間,便手持一根信號彈,嗖,一聲,一道火光穿透了層層枝葉,直衝雲霄,砰,爆出了絢麗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