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阿狸先送盛靈到學校,然後順路送我回學校。
我坐在副駕駛後排,紅燈時看到阿狸臉色不太對,半天也沒有開車,便問:“你怎麼了?”
他沒吭聲,把車停到了路邊車位裡,解着安全帶,說:“我胃病犯了,你稍等下,我去買藥。”
我連忙拽住他,說:“我去買,還是上次那種嗎?”
他一愣,點頭,問:“你還記得?”
“嗯。”我開了車門,說:“我去幫你買,你在這裡等我。”
不遠處就是藥店,我去買了藥,因爲下午要上課,我本來就帶着保溫杯,便請藥店的人幫我打了溫水。
回來拉開車門,遞給他,說:“杯子是我的,不過我涮了。水也是我去打的,肯定是乾淨的。”
我這麼解釋,是因爲我尋思着,人家黑道人士肯定活得很小心,電視裡總演,被人下個毒神馬的。
阿狸看看我,微微地笑了,接過了東西,吃了藥,把杯子還給我,笑着說:“謝謝。”
我瞅瞅杯子裡的水,說:“你都喝了,化得快一點。”
他沒吭聲,乖乖喝完了。
等了一會兒便好多了,拿出錢夾,抽了幾張,遞給我,說:“謝謝你幫我買。”
我自然推拒,“藥才花了我十塊,水是免費的。”
“拿着吧。”他笑着說:“跑腿費。”
“五星級酒店的服務費是百分之十五,然後一般小店不要發票零頭可以免。”十幾塊錢的東西,我收幾百跑腿費這成何體統啊,他要是給我幾千我就收了對不對?“我給你免了。”
阿狸被我的歪理邪說說得一愣一愣地,最後從了,“那謝謝了,你總幫我忙。”
“爲了以後再碰上麻煩事可以裝你妹妹。”我說:“不給你點好處怎麼行呢?”
“真會算賬。”他笑了笑,推入鑰匙,開了車。
我們小區很大,所以阿狸說要把我送到教學樓下,我也覺得無可厚非。
但剛進去就看到了葉子,我連忙叫她,跟阿狸道了別,下了車。
葉子剛去完超市,買了好多好吃的,我跟她一起提着,邊聊邊走。
此時已是入冬,但通濟還算暖和,只是樹葉已經開始泛黃,再有兩個月,我跟溫勵就整整分手一年。
溜達了一會兒,葉子問:“他是不是在追你啊?”
“沒啊。”我說:“他都是已婚男人了。”
“不是喪偶嘛。”她警覺地說:“你小心點吧,她女兒也跟你沒關係,以前你倆關係也不特好。不過人不錯,長得也帥……但黑社會還是有點太那什麼了。”
“別擔心啦……”我說:“根本不覺得他在追我,主要還是因爲盛靈,那孩子可憐,跟誰都不親近。”
“可憐的明明是柯基。”她說:“平白無故地被人欺負了,真是,要是我女兒我敲死她。”
我嘆了口氣,沉默。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阿狸沒有再跟我來往,但盛靈總給我打電話,或是來學校找我。這直接導致我們學校的很多人都覺得她是我女兒,沒人會想我十三歲時候有沒有生育能力。
子衿的病情不斷好轉,樑正則也來看了他幾次。
所以不僅是我和葉子,連樑正則都覺得王倩護士對他有意思,總勸他要珍惜美人。
子衿對我把小黑貓送盛靈的做法有點氣憤,原因是他是處女座,說他做得不好,還沒來得及改和包裝就被我要走了。給我的
時候明明是他主動提的,我懶得搭理這個完美主義的強迫症患者。
聖誕節到了,通濟沒有下雪。
溫勵依然沒有消息,FCN廣場的大屏幕換了,是一則新的廣告,一家人領着一羣柯基犬,圍在聖誕樹前吃火雞。
聖誕節這天,盛靈打來電話,我以爲她是祝我節日快樂,結果她帶着哭腔說:“阿姨,你來我們學校好不好?”
我忙問:“怎麼了?”
“我害怕。”她說:“我在學校門口,你快來。”
她們學校離我這不遠,我自然連忙跑去,葉子跟在我身後問:“怎麼了?不是說好去吃飯麼?”
“盛靈說她有事。”
“什麼事兒?”
“她也不知道,反正在哭,說是在學校門口。”
“那你給她爸爸打電話呀!”葉子說:“這種事兒你別湊熱鬧,趕緊打給她爸爸!”
我一邊打開電動車,打算去她們學校,一邊給阿狸打電話,把事情說了,阿狸鎮定地說:“我問問她。”
“我先去吧。”我說:“我三分鐘就到了。”
“也好。”他說:“辛苦你了,我十五分鐘就到。”
一路到了盛靈她們學校門口。
她上得是國際學校,學校門口種着巨大的松樹,裝飾成聖誕樹的樣子。
今天又過節,人來人往,有許多人。
盛靈站在角落附近的下水井蓋旁,手裡端着個禮物盒。
我過去正要拉她,她立刻尖叫:“停!”
我住了手,問:“怎麼了?”
“我不能動。”她抽泣着說:“這個是炸彈。”
我看向那個漂亮的禮物盒,也愣住了。
在我庸俗的人生裡,的確是第一次見這麼高冷的玩意兒。
盛靈驚恐地看着我,一邊抽泣,一邊說:“裡面有水平儀,不能動,一動就炸了……阿姨,我怎麼辦?”
我承認,我很恐懼,甚至想拔腿就走。
我還想到一個問題,盛靈是如何打電話給我的?
但她恐懼地樣子真的一點都不像是假的,而她渾身都在微微地顫抖。如果真是炸彈,她這幾分鐘可想而知有多煎熬。
我想了想,伸出了手,說:“你別動。”
她用眼睛盯着我,沒說話。
“你別動,我接過來,然後你立刻打電話給警察叔叔,好嗎?”我把手機掏出來,放得遠一點,慢慢地托住了禮物盒,覺得比較穩了,便說:“你慢慢鬆手,把它給阿姨,你已經抓不穩了。”
到底還是小孩子,她磨蹭了一會兒,便顫抖着手鬆開了。
她去撿電話,正要撥通,我連忙說:“你走遠一點,別叫人過來。”我被天然氣爆炸弄得很害怕,此時很擔心打電話會讓手上的東西爆炸。
盛靈跑遠了,我也才徹底看清,禮物盒上有一個透明的,像是平衡尺一樣的東西,兩邊都有紅線,中間是刻度,裡面是液體。
不管它是不是個炸彈,至少水平儀是真的。
我對着刻度,慢慢地站起身,因爲這件事壓力太大,我滿臉都是汗。
過了好一會兒,盛靈才跑過來,說:“我爸爸馬上就來了。”
我忙問:“怎麼不打給警察叔叔?”
“不敢……”她低下頭,小聲說:“會抓我爸爸。”
這一刻,我略有點不快,因爲市局離得不遠,警察會比阿狸來得快很多。
時
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拿着炸彈,手越來越不穩,便問盛靈:“學校附近有五金店麼?”
她搖頭:“沒有。”
“要不然你去學校裡問問工程的老師,他們有沒有水平儀?”我說:“我想找個平一點的地方放下來。”
盛靈沒說話,摘下書包,拿出幾把格尺,三角板做直角,直尺放在地上,很悲哀地發現,即使是看起來不錯的大理石地面,也不是水平的。
學校門口的人越來越多,盛靈站在我旁邊,小心翼翼地護着我,對我說:“我老爸說他馬上就來,你別害怕,阿姨。”
我搖頭:“我不害怕。”
她低下頭,一臉歉意。
終於,阿狸來了。
他過來時滿臉輕鬆,直接伸手握住了盒子,笑着說:“鬆手吧。”
我忙提醒他:“這是炸彈!”
“我知道。”他笑道:“鬆手。”
“你輕點。”我的確想給他,因爲我已經開始腿軟,在手握炸彈的這十幾分鍾裡,我也的確快到了極限:“你別晃。”
“我知道。”他仍是那種令人鎮定的笑容,說:“鬆手吧。”
盛靈立刻看向阿狸,小聲說:“爸爸……”
“跟阿姨到那邊去,拆彈專家在路上。”他看着她,柔聲說:“爸爸在這裡等他。”
她沒動,站在了原地。
我盯着盒子上的水平儀,慢慢地鬆了手。
還好,液體一直很平衡。
剛鬆了手,阿狸忽然側過頭來,等我反應過來時,他的嘴脣已經貼到了我嘴邊。
我愕然瞪大眼睛,看到他緊閉的睫毛,耳邊傳來他的聲音:“別動。”依然那麼溫和,一點都不怕似得,“我有炸彈。”
炸彈的距離同我不到五釐米,我只要使勁呼吸就會撞到它。
所以我沒有動,沒有掙扎,沒有半點反抗。
任由着一個與我來講,剛剛算得上朋友的陌生男人,吻着我的嘴脣,用舌尖輕輕地舔,鄰分開前,還咬了我一口。
上次是我提醒葉子,葉子沒聽,這次是葉子提醒我。原來我並沒有比她更聰明。
他終於離開了,而我依然覺得空洞,這樣唐突的吻沒有任何甜蜜。而我在這一刻並沒有想到溫勵,只是覺得難過從心底洶涌而至,徹頭徹尾,始料未及。
匆忙中抓起了盛靈的手臂,說:“我帶她到別處去。”
“去吧。”他依舊笑眯眯的,就如我第一次見他,但眼裡的神情不是那麼玩味,沒有那麼重的逗弄,就像在看盛靈,“走遠點。”
我領着盛靈走了而是幾米,盛靈就不走了,拖着我,問:“你生氣了?”
“什麼?”
“我老爸喜歡你呀。”她的聲音很小,很彆扭:“多好的事。”
我不想聊這個話題,希望選擇性遺忘,“你的炸彈是誰給的?”
她撒謊:“就收禮物收到的。”
“送禮的人是誰?”我問:“誰用你的手機給我打了電話?”
她依然沒吭聲,低着頭,說:“是我不對。”
“目標是我,對嗎?”我問:“給你炸彈,然後叫你打給我?還是乾脆就是你老爸做的?”
“怎麼可能是我老爸嘛!”她不悅地反駁:“我老爸要追你都不用繞這麼大彎子啦!那個真的是炸彈啊!”
我看向阿狸的方向,他正小心翼翼地拆着禮物上的絲帶,但試了幾次,還是放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