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柚從睡夢裡醒來,睜開眼,又不見了閻羅。她揉了揉眼坐起身,看着門口楞楞的發呆。
恍惚間,一道影從窗外串了進來,越過牀榻落到地上,蹭的一下將青柚的鞋子踹到了門邊去。青柚嚇了一跳,猛的回過神來,定眼一看,羅羅正坐在她的鞋邊看她,又是平日裡齜牙咧嘴的笑,發出那“吱吱”的叫聲。
青柚頓時有些火大,不禁叫了起來:“羅羅,你在幹嘛!發什麼神經!”
羅羅又叫了兩聲,扭了扭屁股撞開門跑了。
青柚在後面氣惱,狠狠地把枕頭砸了過去,卻只砸在了門框上,想去追,卻一擡腳看見繡着粉蓮花的鞋子落在了門邊,夠不着,也不知怎樣過去。
門發出“吱呀”的聲響,一雙黑色的長靴從門外跨進來,那黑衣的男子如往常一樣出現在眼前,滿臉的笑意。看的青柚不覺紅了臉,好似無論過了多久,她在他面前都像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般羞澀稚嫩。
閻羅彎下腰撿起門邊的鞋子和枕頭朝青柚走去。
他走到牀沿上坐下,在她的身旁直直的看她。她穿着雪白的裡衣,光着腳丫子,披散着一頭烏黑的長髮,臉蛋精緻如玉。他便忍不住將她擁入懷中。
那人也順勢撲進他懷裡嗔怪道:“都怪那猴子。”
閻羅一笑,將青柚的身子扶正,蹲在牀邊,把她的腳從被褥間拉出來,慢慢地爲她穿鞋。
青柚從上方低頭看他,喚道:“閻羅。”
閻羅爲她穿好了鞋,道:“怎麼?”
他擡頭看她,只見她莞爾一笑,溫柔可愛:“沒事,我就叫叫。”
閻羅有些滿足地笑了起來,站起身將她從牀上拉下來,拉着她向門外走去。
青柚來不及穿外衣,衣衫單薄,走出門的時候,一陣風出來,吹起了她的黑髮和她那身雪白的衣裳。她朝前望去,只見院子裡落了一地的桃花,一夜間,那粉紅爬上了枝頭。
桃樹立在那裡,和一片院子裡的綠草融在一起,像極了穿着綠色的裙子的仙女,而後又羞紅了臉。
青柚慢慢走到樹下,閻羅跟在她的身後。
閻羅問道:“可喜歡?”
青柚看着這滿樹的花,暖進了心裡。她回過身撲進閻羅懷中,只道:“你真好。”
閻羅拉開她笑道:“夫人高興便好。”
青柚掛在他的脖子上,嘻嘻笑着:“那我給這樹取個名字,叫它小鴉。”
“爲何是小鴉?”
“這是我和鴉的桃樹啊。”青柚說。
閻羅一愣,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青柚看着他的臉,壞笑起來:“可是不樂意了?不是說夫人高興便好?”
閻羅板着臉,心裡酸酸的,不大高興。
青柚一笑,擡起頭看他,湊過去蹭了蹭他的脖子:“夫君滿滿的醋意啊,給娘子笑一個可好?”她的頭又在他下巴上蹭了蹭,撒嬌道:“可好?”
閻羅也被她蹭的不禁笑起來,看着這隻小野貓道:“好好好。”
“咳咳。”突然身後傳來咳嗽的聲音。閻羅駭了一跳,將青柚的胳膊從自己脖子上取了下來,回過身去看來人。
青柚倒是不慌不忙,站正了身子,看着閻羅身後的男子笑道:“羅音好。”
羅音抱着羅羅站着,似是被這曖昧的氛圍驚的慌了神,低下頭去,聲音有些急促:“羅音見過閻王,見過夫人。”
青柚又突然看見羅羅,便不高興地叫道:“你這猴子,何時跑去那裡了,你一早踹了我的鞋子,我還未找你算賬。”
羅羅聽了,往羅音懷裡蹭了蹭,青柚走過去將它一把提溜過來,一面碎碎唸叨一面往屋裡走去。
“你這臭猴子。”
見青柚走遠,閻羅纔回過頭來看羅音:“何事?”
羅音道:“我這幾日從邊境來……那裡出了些事。”他頓了頓,換了口氣:“不知爲何,那裡的鬼魂失蹤了許多,不知去向,也未投胎,也未逃去人間。事情有些詭異,特來稟告閻王。”
閻羅似乎有些驚訝,又似在他意料之中,羅音猜不透他的意思,只見他皺着眉問:“無憂知道嗎?”
羅音道:“秦樂大人還未知曉……閻王,可是鬼魑?”
“不是,他在隕光鏡裡。”他答得篤定,低下頭去,看着自己的手,向前走了幾步,背對着羅音囑咐道:“別讓無憂知道,你將在陰間無職務的遊魂都疏散了,讓他們去轉世吧,不許再有遊魂在陰間遊蕩。”
羅音有些疑惑,卻終究沒有說些什麼,道了聲“是”就退了下去。
閻羅站在原地沒有動,過了許久,羅音早已走了很遠,他才擡起腳往屋裡去了。推開門,只見青柚背朝着門口坐着,逗着桌上的靈猴。他悄悄走過去,從身後將她輕輕抱住。
他曾經想着,能擁有一個這樣的妻子,擁有一個平凡的家。可以不知道這世上還有鬼怪,每日去忙着生計,每日去到處攢錢。
但最後,對他這樣的生命來說,幸福都總是來的既艱辛又短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