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今日唯一一次劍道對決,華夏的劍道弟子譚天對戰東瀛的劍道弟子早乙女雛田。
如大部分人一樣,譚天練習的是北辰一刀流的劍技,而且是缺少了許多獨門秘技的北辰一刀流劍技。但他的對手雛田練習的是二天一流的本門劍技,深得宮本武藏的真傳,就算在東瀛的同齡人中也未嘗一敗。
更重要的是,她認真了。
認真的雛田是什麼樣子的?其實很好分類。
早在秦錚研究劍道流派的時候,就因爲雛田的原因關注過二天一流的情況。
要知道,與傳說不同的是,二刀流並不起源於宮本武藏,甚至至今很多二刀流流派,例如柳生二刀流都不承認其作爲二刀流傳承的地位……原因很簡單,他與傳統二刀流有着本質上的差別。
普通的二刀流並不是攻擊模式的加成,反而是攻擊力道的減弱……雙手持刀永遠比單手持刀有力,二刀流中小刀肋差和太刀合作,往往是一刀迷惑,一刀攻擊的本領。
但二天一流並非如此,因爲在五十歲前,宮本武藏都是用一刀流的。
他所創立的二刀流,必須以一刀流作爲基礎,唯有讓單手力道絲毫不亞於雙手時,方纔能進入二刀流的修行。這也是爲何二天一流名聲卓著,卻只有少許傳人的原因。
雛田,也是這一代唯一一位二刀流大成的弟子。
除此之外,二天一流的更顯著特點是,不拘於物,一刀流也好,二刀流也罷,徒手、持棍他們都並不排斥,並不講究劍技的純粹與保守的自傲。所以,二天一流的真義,在於針對不同對手選用不同的攻擊方法,哪怕使詐也在所不惜。
這也是嚴流島一戰中,宮本武藏遲到和使用長形木刀的原因……
那麼二天一流對戰北辰一刀流最擅長什麼呢?自然是二刀流。
所以,當雛田從腰側拔出另一柄短木刀時,懂行的人都知道,她認真了。
譚天有點畏懼,他沒想到雛田居然在對戰自己時就用出二刀流。如果說前兩年落敗後,支撐他苦練不迭的是翻盤的僥倖心理的話,那麼在張勇忽然露出高手面目,而後落敗之後,他最後一點希望都化爲烏有了。
是絕望,是一種連刀都舉不起來的絕望。
鈴聲響了,第三場比試正式開始,然而兩個人誰都沒有動,只是相互對視着。
他們不是在尋找對方的破綻,只是在對視而已。
“出劍。”雛田說。
譚天沒有動,臉色有些發白……他還有什麼必要出劍呢?他想不到理由了。
習武並不是純粹的愛好,這是必須有支撐人歷盡磨難也不會放棄的理由才能繼續下去的事情,譚天也曾經有理由,那些曾經敗在雛田手下的人也曾經有理由,但就是雛田讓他們再也找不到這理由,再也找不到揮劍的本心,所以最終選擇了隱退。
“原來是這樣啊!”譚天忽然嘆息道,他終於明白了那些曾被他斥爲“懦夫”的前輩們的選擇。
秦錚回來了,他把張勇交給了校醫,然後看到了這奇怪的一幕。
和正在議論紛紛,甚至對連出劍都不敢的譚天顯示輕蔑的學生們不同,秦錚非常理解他的內心。如果連出劍的理由都找不到的話,又怎麼可能在全面壓制中尋找那哪怕一丁點的勝算呢?
“認輸吧。”秦錚對旁邊的趙瑾說,現在的譚天沒有消耗雛田的可能,反而會讓雛田的氣勢更加囂張。
一隻手搭在了秦錚肩頭,他回頭看去,只見簡若寧又一次出現在他的身邊,又一次用如絲媚眼盯着他。簡若寧笑着問道:“是不是覺得很壓抑?”
“並沒有。”秦錚早就有了迎戰毫髮無損的雛田的覺悟,現在的局面,不過是那場賭局失利了而已。
不願和簡若寧多做糾纏,秦錚轉過頭去,張嘴就要向林慧心表示這場認輸。
柔弱無骨的小手忽然掩住了他的嘴巴,簡若寧在他耳邊吐氣如蘭地嬌笑着說:“還不到時候。”
“爲什麼?”秦錚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簡若寧眼睛一挑,忽然打了個響指。
“譚天!不要認輸啊!”在看臺的最高處,忽然傳來一聲吼叫。
譚天顫抖了一下,猛然轉頭看向聲音的來處。只見那裡正站着四個人,有男有女,全部關切地望着他。
“前輩?”譚天難以置信地問道。
一個男生點點頭,喊道:“是我們!不要這麼輕易認輸啊!就算沒有了鬥志,但你已經在戰場上了!”
雛田微微一笑,她已經察覺到譚天渾身氣勢的變化,所以並沒有立刻攻擊。相比於戰術,她更期待讓自己熱血沸騰、酣暢淋漓的戰鬥!
秦錚有點傻了,他結結巴巴問道:“這些……是當初那些學員?”
“不錯,”簡若寧說,“他們都是去年的參賽者,全部敗在了早乙女雛田的劍下,全部選擇了隱退。要激起譚天的戰心,沒有比他們更合適的人選了,不是麼?”
秦錚看着簡若寧那嬌豔如花的俏臉,認真說道:“你很可怕。”懂得操縱人心的女人都很可怕,而能夠在賽前把一切都算計到人心中的女人更加可怕。
“比蘇婕妤如何?”簡若寧媚笑着問道。
秦錚轉過頭,定定看着場中,說:“她光風霽月。”
簡若寧立刻笑了起來,雖然秦錚是在稱讚蘇婕妤,但他沒有直接對比兩個人,這不就代表秦錚不認爲簡若寧比蘇婕妤差麼?她覺得這個結果不錯了,所以沒有繼續糾纏,而是陪着秦錚繼續看向了場中。
譚天的氣勢的確改變了,就像被強行催發一樣,他終於舉起了手中的木刀,對雛田行禮道:“多多指教。”
“多多指教。”雛田說道,然後如電般出現在譚天面前!
來吧!看看你能不能讓我刮目相看!
譚天沒有硬接,而是忽然躲在一旁,單手持刀刺向雛田的面門!
雛田隨身一轉,木刀橫劈,掃向譚天腰際!
“她怎麼把氣勢收了?”一旁已經休息過來的李思萌驚訝道,“對付譚天不用保存實力吧?”
秦錚搖搖頭,說:“因爲她好奇了。”
雛田爲什麼好奇?因爲譚天的攻擊方式,並不是劍道!而是華夏的刀術!
“是倭刀術啊!”小十七忽然遞過來一張字條。
倭刀術?秦錚忽然明白了,他忽然對譚天佩服起來,這個人並不簡單。
“倭刀術是什麼?”趙瑾問道,“也是東瀛劍道的東西?”
“不,”秦錚搖搖頭,“是用來對抗東瀛劍道的東西。”
倭刀術並不是倭寇的刀術,而是對抗倭寇的刀術。如果說它的歷史,必須上溯到明朝萬曆年間。
明朝多倭亂,東瀛浪人組成軍團不斷騷擾着華夏東南沿海,燒殺擄掠無惡不作。當然,也有很多不成器的華夏人蔘與其中,形成了僞倭寇集團,用*和東瀛裝束僞裝自己,惡名昭彰,就是所謂的“四大寇”。
在那個時候,華夏的武力是足夠的,但卻產生了非常吃虧的弱點,那就是華夏的制式軍刀已經沒有了唐刀的堅韌,對抗*非常吃虧……更要命的是,華夏的傳統刀術已經漸漸沒落,所留下的方式早已散佚殆盡。
這個時候,一個叫戚繼光的將領出現了,他的名聲當然不用多說。在參考了*和唐刀資料後,戚繼光鑄造了後來所謂的“倭刀”,其中還有*的影子。這種刀長可斬馬,鈍厚非常,並不像制式軍刀一樣容易缺口。更爲特別的是這種刀只有刀尖一掌處摸出了刀刃,後面全部是平板。
就這樣,進可以手握刀身做近身擊刺,退可以以鈍厚刀身磕開*,倭刀成爲了對抗倭寇的主力兵器之一,更有戚繼光通過分析東瀛刀術和古刀術總結出來的攻擊方式作爲後盾,最終成爲了評定東南倭亂的功臣。
只是時光荏苒,這種兵刃和技擊,早就被湮沒在歷史之中,再也找不到痕跡了。
也不知道譚天究竟經歷了怎樣的磨礪,才找到了這種刀術的修煉方法。
既然是剋制東瀛刀術的本事,即便今日的劍道已有大進步,但譚天那千機百變的攻擊還是讓雛田大感過癮……她不會輸,但她會喜悅!
這也是今日至今最爲精彩的一場拼鬥,兩位劍道高手正面對攻,不再遊走作戰,而是將手中木刀用的精彩紛呈,險象環生,引得場外一陣陣驚叫與歡呼。
雛田打上癮了。
譚天也一樣,他希望這個女孩的武癡癮晚一點消退,晚一點把自己擊倒,這樣就讓秦錚更多一分勝算。
今天的驚喜已經夠多了,誰也不指望趙瑾能再次爆出猛料。
勝負之分,只在秦錚!
雛田終於過完癮了,也領略完倭刀術千變萬化的精彩了……她再次氣勢全開時,譚天毫無例外地飛了出去,最終滑出了圈外。
令人驚奇的是,譚天毫髮無傷,就算是最後一擊,雛田也沒有真正損傷他的身體。
“來吧。”雛田對秦錚說。
秦錚笑了笑,說:“稍等,就好了。”
一道身影從場外走了進來,所有人的目光集中過去,才發現這人很陌生。
他是豆豆,眼不見經傳的豆豆,手裡拿着更加眼不見經傳的兵器。
在看到那件兵器的時候,雛田的臉色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