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想到,一場和往日別無二致的狩獵,居然變成了一場殺戮。
楚鎮,死。還有九人活着,秦錚、秦鬱之外,還有簡家的簡沉、簡溪,畢家的畢節,以及其他家族的四個人——錢棟、王祥順和孔凱……這樣的陣容,囊括了九原乃至孔門的好幾個家族,孔凱更是孔門的嫡系子弟,什麼人居然膽大妄爲到這個地步,對這樣一羣人下手?
只有亡命徒,而秦錚恰恰認識一羣華夏數一數二的亡命徒——百解憂。
無論是生意,還是私怨,秦錚都無疑是他們的目標。但是爲什麼不直接向秦錚下手,反而要對楚鎮這個毫不相關的人下手呢?目前秦錚能想到的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對方並不是打算殺掉他,而是要構陷他。
比如說,最終只有秦錚一個人走出了這裡,或者哪怕只有秦錚和秦鬱走出了這裡,其他損失了子弟的家族會怎麼看?要知道,秦錚、秦鬱兩人和秦家的間隙,說大了也是可以上升到個人與氏族層面的,有多少人會覺得這是他倆對家族的報復?就算這種構陷過於明顯,但是那些想要置他於死地的人會白白浪費這麼好的機會?
最起碼,秦家的秦三登就未必。
“我還是覺得太明顯了,”秦鬱有些疑慮地說道,“的確,構陷我們是最好的方法,因爲不但我們會倒黴,秦家也會受到重創,原本的合作會進行不下去……但是以這些目的去反推,直接做掉你不也可以達成麼?至多是秦家不會被牽連而已,可是隻要你死就夠了。”
秦錚所疑慮的也在這兒,他記得一位小作家曾經說過,“第一時間的想法是最爛的靈感,要堅決予以拋棄”。或許他現在的推測就是該被拋棄掉的東西,可是除了這種想法,還會有哪種可能呢?
他無奈了,生死存亡的事情,不是那些動筆桿子的人耍耍嘴就能說清楚的。
從這裡走回去,大概需要兩天以上的時間,想要加快速度也不太可能,因爲所有人都能看到錢棟和王祥順那晃晃悠悠的大肚腩,急行軍會直接把他們拖死,反而給隱藏在暗處的對手製造可乘之機。
最合適的方法,就是以正常速度前進,以正常規律休息。奔逃也要有個奔逃的樣子,這不是秦錚當初那種孤身出逃的時候,無可依靠,九個手持狩獵武器的人團結在一起,除非對方出動大部隊圍剿,不然很難在精力全盛的情況下佔到便宜。
這個想法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支持,大家都不是蠢人,不會做出那種前面兔子撒歡後面烏龜鱉爬的事情,然後讓人從容淡定的一個個幹掉,簡單休整之後,九個人以鬆散卻嚴密的隊形向出口方向前進,這是曾投身軍伍的孔凱的建議,是提防突襲最有利的陣型。
當然,兩個胖子全部處在了中路,秦錚沒指望他們發揮多大戰力,而是把不斷嘗試對外聯繫的任務交給了他們。雖然現在的情況表明,手機搜索不到信號一定和這個隱藏在暗處的殺手有關,但是一定的希望可以讓人保持振奮,萬一打通了呢?
從早晨到中午,平安無事,他們的進程還是很不錯的,等到午飯時,孔凱特地選擇了一片略微空曠的地帶。對方沒有那麼多人,突襲暗殺也證明他或者他們並沒有重火力,空曠地帶的防禦性要遠遠大於密林中。
一邊吃着壓縮食品,簡溪一邊抱怨着自己命苦。他是個弱雞,從小細瘦細瘦的,長大後開始健身才有了些體力。這一次狩獵是他第一次參與,卻沒想碰到了這檔子事兒,打算回去之後再也不參與這種事情了,以後任何荒郊野外的活動都不要參加。
相比於不怎麼諳世事的簡溪,幾個相對成熟的年輕人則緊緊皺着眉頭,細細思索着眼前的事情。當然,其中也有不少單純是因爲憤怒,他們正在心裡發誓,如果那個殺手落在他們手裡,生不如死是最輕的懲罰!
“有想法了麼?”秦鬱坐在秦錚身邊低聲問道。
秦錚搖搖頭,反問道:“你有了?”
“沒有,”秦鬱的話說得很光棍,“重點是我們不清楚對方的目的,甚至連最微小的細節都沒有發現。那麼我們來列舉一下,對方究竟是衝着某一個人來的,還是打算把我們全都留在這裡,還是隻是爲了楚鎮而來,現在已經一擊遠遁了?”他沒有指明對方是衝着秦錚而來,因爲旁邊那麼多人,讓他們知道最大的可能是秦錚引來了這次殺戮,恐怕會引起麻煩。
一直沉默不語的王祥順開口了,他說道:“我覺得楚鎮是目標,對方已經離開的可能性幾乎爲零。爲什麼呢?因爲對方留下了那張字條,這明顯是在警告……不,在戲弄我們。這是一場死亡遊戲,我們都是被選定的目標。”說到這裡,他緊張地看看周圍樹木,“現在不會有什麼攝像頭在跟拍我們吧?”
這是個死宅,所有人都立刻給他定了性。
還死亡遊戲?真以爲是《大逃殺》啊?還是《飢餓遊戲》啊?現實中怎麼可能有這種事情!不過這胖子分析得不錯,儘管殺手留下信息,也有可能是爲自己的目標轉移視線,爭取更多的掩飾或逃遁時間,但是現在誰也不敢放鬆警惕,“楚鎮是唯一目標”、“殺手已經逃離”被自動剔出了選項,以免大家放鬆了精神,然後全軍覆沒。
“那就只有前兩種了,”秦鬱見大家很積極,索性擡高了聲音,“某一個人是目標、所有人都是目標,這兩種選項,大家傾向於哪個?”
所有人都沉默下來,說實話,他們大都希望真相是前者,這樣起碼他們還有生還的機會。
“秦少,”畢節忽然問道,“我聽說你在菊城、夜歌鬧騰得不輕,也多次被殺手追擊,會不會是衝你來的?”
果然還是瞞不住啊!秦鬱無奈,雖然故意混淆了“某一個人”的身份,但是比起在場知根知底的小夥伴們,秦錚這個外來人還是被第一個揪了出來。
其他人紛紛點頭。
對啊!這狩獵場建了十幾年了,家家戶戶兩三代都在這裡進行過狩獵,除了偶爾走火造成的誤傷,卻從未有過這麼駭人聽聞的事情……唯獨秦錚來了之後,這次狩獵就出事了?可疑,非常可疑。
看到這羣人目光中露出不善,秦鬱心中一驚,立刻就要出聲,卻被人搶了先。
“你們忘了一件事了?”簡沉忽然說道,“我們剛纔就說過,楚鎮是唯一目標這個想法不能有,那麼秦少是唯一目標的想法就能有麼?如果是,那自然是最好的,可如果不是,我們該如何自處,你們想過沒有?畢少的意思,無外乎是這裡安靜了那麼多年,秦少一來就出事了,對麼?”
畢節點點頭。
“可這樣的想法,說不定正中兇手下懷!”簡沉忽然厲聲說道,“我們換一種思路,假如對方不是秦少的仇人,而是我們中某個人或者某些人的仇人,甚至是九原氏族、孔門氏族共同的仇人,有沒有可能?或許他們蓄謀已久,但直接動手會讓我們第一時間發覺他們的陰謀,所以纔等待時機,直到秦少來到這裡,用他來轉移我們的注意力。”
幾人紛紛點頭,他們覺得簡沉所說不無道理,作爲氏族,沒有仇人是不可能的。
“所以啊,”簡沉現在苦口婆心好像大家的媽媽,“現在相互猜疑是沒有意義的,在走出獵場之前,我們只能相信一件事,那就是對方打算把我們全都留在這裡,我們全都有危機!只有抱定這種想法,我們纔有可能全身而退!”
大家點點頭,誰也沒再說什麼,畢節則有些歉意地看看秦錚,秦錚則微笑着衝他擺擺手,示意無所謂。
不管有心還是無意,現在都不是追究他挑撥關係的行爲的時候。
簡單吃過飯,正要出發時,王祥順忽然一捂肚子,道:“我……肚子疼,你們等我一會兒!”說着掉頭就要往樹叢裡跑。
“別!”簡沉叫道,“大家都是老爺們兒,在這兒拉!”
簡沉的想法是對的,雖然尷尬了些,但絕對不能落單。
王祥順很委屈,他是這羣人裡比較弱小的一個,從小跟着簡家兄弟背後混起來的,簡沉的話他不好違逆,卻又實在不情願。支支吾吾半天,他說道:“人多……拉不出……”
“這樣吧,我陪他去。”畢節拿起了獵槍。
秦鬱皺着眉頭想了想,說道:“畢少和王少熟麼?”
“不熟。”畢節不明白秦鬱的意思,他雖然也是九原氏族的子弟,卻很年輕就被丟進了軍隊,半年前纔回來。
“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拉屎,很難哪!”秦鬱笑道。
畢節眉頭皺了起來,他已經知道秦鬱什麼意思了。
“都少說兩句!”簡沉低聲喝道,“王胖子,我帶你去。”說着,他從畢節手中接過了獵槍,然後專門找簡溪要了一方灑了香水的手絹,纔不情不願跟了過去。
兩人也沒走遠,只在第一棵樹後面停了下來。王祥順躲在樹後面,簡沉則站在了大家都看得到的地方,不停來回掃視,注意着兩個方面的動靜。
“你也是的,”秦錚低聲抱怨着秦鬱,“就算懷疑,也不要那麼大聲指出來啊!”
秦鬱笑道:“畢節這小子我不熟,但是聽說也是個謹慎的人,今天卻搶先挑撥你和大家的關係……可疑。”
“那也不要再提,”秦錚說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要搞得大家心裡不安分。”
秦鬱點頭。
然而,就在兩人交頭接耳之時,畢節忽然驚叫出聲:“啊!”隨即伸手指向了簡沉和王祥順的方向!
大家立刻轉頭看去,只見簡沉舉起了獵槍,衝着遠處的樹冠猛然扣動了扳機!
“轟——”獵槍激起了一片飛鳥,卻沒有留下任何兇手。
當大家跑過去時,只見王祥順正趴在自己的排泄物上,一動不動了。
“看清楚是誰了麼?”秦鬱問道。
簡沉瞠目欲裂,語氣中除了悲憤還有些震驚,他說:“沒看到,王胖子一倒,我就立刻四下看,一個人影都沒有,只有樹冠上有波動,所以我纔開了槍!他……他是無形的!”
“怎麼說?”秦錚問道,“無形”這個詞太怪力亂神了。
簡沉努力平復着情緒,半晌才說道:“就算你隱藏在樹冠裡面,我看不到,可從一棵樹跳到另一棵樹總能看到吧?我就看到前一棵樹晃了一下,接着後一棵樹晃了一下,中間根本沒有人影跳過去!”
在場幾個人面面相覷,已經說不出話來。
而秦錚和秦鬱對視一眼,眼睛裡終於有了一絲慌亂。
倒不是因爲什麼迷信,而是因爲他們聽說過“無形”是什麼境界。
高手,第三重!
傳說中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