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秦錚所料,當他跑回之前路過的一個路標時,果然發現下面的固定點全都是新土。
也就是說,他們並沒有如原計劃般回到了常用的路線中,而是被誤導到了另外的方向……一個不知道通向何處的方向,但最起碼可以知道,他們現在距離出口一定非常遠,甚至可能處於連救援者都無法儘快找到的地方。
這裡是大片的山林啊!誰知道他們是在山中央,還是在另一邊!
孔凱聽完這個,立刻取出了自己的指北針,道:“我一直在查看方向,我們並沒走錯啊!”可是他仔細一看,臉立刻白了。
他們在中午時分就已經回到了所謂的“常用路線”上,按照這個路線來說,他們向出口進發就是一直在向東走,而中間並沒有轉過彎,所以他們回頭去看的來路應該是正西方向。
但是,現在指北針顯示的來路卻是東南!
“這不可能啊!”孔凱跟見了鬼一樣,“這不可能啊!秦四,你之前也看過我的指北針,我們的方向是東邊啊!”他現在真的是傻了,整個就是一個癲狂狀態的孟勤!
秦錚和秦鬱相視一笑,再次確認了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不是你的錯,”秦鬱安慰道,“你的指北針之前全部處於異常狀態,現在對方覺得我們不需要誤導了,才停止了干擾,讓我們意識到自己處在什麼樣的處境中……這是心理戰,在最後的總攻之前,他們打算先擊潰我們的心理。”
孔凱滿臉的難以置信,說道:“真是見了鬼了!”
“其實很簡單,”秦錚拍拍他的肩膀,“指北針的原理不過是磁力而已,只要你身邊存在一塊足夠強的磁鐵,就可以一直擾亂你的方向,不是什麼高明手段。”
“磁鐵?”孔凱有些不信,“那現在磁鐵呢?再說了,簡溪身上一直帶着GPS,我們不是一直都在靠近……靠!”他的眉目立刻豎了起來,大吼聲驚起林中飛鳥,帶着令人煩躁的叫聲直衝天際。
秦錚點點頭,說:“GPS在他手裡,我們一直沒有看到,只是聽他報出方位而已。那麼我們現在大概知道了兩件事,一個是GPS的情況始終被誤報了,另一個是現在那塊干擾指北針的磁鐵不見了……就在現在,和GPS一起不見了。”
除了簡溪,誰還能同時讓這兩種干擾源消失呢?
“也就是說,”孔凱現在的憤怒遠遠大於震驚,“簡沉根本不是犧牲自己爲我們創造脫險的可能?”
秦鬱點點頭,說:“他們的大部隊應該已經快要到了,他是調兵遣將去了。”
“爲什麼?爲什麼?”暴怒的孔凱已經失去了理智,衝着眼前與這個殺戮計劃毫不相關的秦氏兄弟大聲吼着,不過他問對了,眼前還真有可以解釋的人。
秦錚有些害羞地摸摸鼻子,說道:“大概是因爲我吧。”
“你?不是說只有你並非目標麼?”孔凱再次迷糊起來,這也不能怪他,他對這之間的一切都無所知,自然無法聯繫起來。
秦錚搖搖頭,笑道:“我不是他們的殺戮目標,我是他們的構陷目標,所以他們不會現在就殺了我。”
“九原獵場素來安定,這麼多年從未出現過威脅,而且是一舉坑殺那麼多世家子弟的威脅。”秦鬱娓娓道來,“可是恰恰就在秦錚出現後,這麼大的事情發生了,孔孟兩家、楚家、畢家、錢家、王家的子弟盡數被殺,甚至我也死了。而在此時,或者是我,或者是你,我們死前把秦錚狂性大發,殘暴殺人的陰謀告訴了簡氏兄弟,或者是他們自己看了出來,於是一個選擇奔逃求援,一個則留下拖住秦錚……最後,簡沉帶着支援回到了這裡,將秦錚當場拿下。這個故事如何?”
孔凱恍然大悟,道:“也就是說,簡沉並不是簡單地去召集人手,而是爲了讓人們看到他奔逃,而簡溪留下與秦錚虛與委蛇的事實,更加深信不疑?”
“計劃之深,心思之惡毒,我不如他們啊!”秦鬱長嘆一聲。
孔凱點點頭,臉上現出憎惡之感,道:“殺人不過頭點地,他們這是要秦錚被千刀萬剮、永不翻身麼?”
“不,”秦錚道,“他們本來不需要這麼麻煩,但是直接殺了我,我的‘罪過’也會隨風消散,不會對秦家目前的計劃有任何影響。但如果把我搞得惡名昭彰,秦家再想推行任何我的計劃,九原氏族還有你孔門氏族都不會給機會的……是我牽累了你們,抱歉。”秦錚衝孔凱深深一揖。
孔凱搖搖頭,說道:“不怪你,你的計劃我也有所耳聞,爺爺也是因爲這件事才招我回來的。事是好事,而且運用孔門氏族的影響力,的確可以削減軍方給你的壓力。這件事不怪你,要怪,就怪那些自私而且愚蠢的混賬!”在暴怒的孔凱手中,鋼製指北針漸漸破裂扭曲,玻璃渣子把他的手刺出了血,卻沒有消減這個前軍人的血性!
“讓他們來吧,”秦鬱從容一笑,“看看他簡家有什麼本事。”
秦錚點頭,道:“就算真的活不下去,我們也要把他們一兩個優秀的子弟拽進地獄。”
“錯!”孔凱否定了他的說法,“下地獄的是他們,我們必須活着!”
一陣掌聲從樹叢中傳出,飄進三人耳中,讓他們齊齊循聲看去。只見簡沉和簡溪帶着溫暖的笑意從林中走了出來,對孔凱的豪氣給以最熱烈的掌聲。
“掌聲不夠!”簡沉一改這幾日謙和模樣,滿臉狂狷地向身後吼道,“再大聲點!”
山林中響起了整齊而轟動的掌聲,似乎有上百人同時鼓掌,來自四面八方。
合圍已經形成了,能不能突圍,只能看三人的實力。
孟勤是指望不上的,他現在除了充滿悲憤地戟指簡氏兄弟,卻沒有保全自己的實力。不過秦錚還是想保住他,因爲這年頭越是讀書人骨頭越軟,換成別人恐怕早就爬過去搖尾乞憐了,孟勤卻沒有,他依然用自己綿薄的正義無聲斥責着元兇巨惡。
這年頭良心太珍貴,少一顆都是損失,秦錚希望他能活着。
“兩位秦少,”簡沉笑道,“都說你們智慧過人,一個不動用家族勢力,孤身毀掉了百解憂這種頂尖殺手組織,一個失去了家族支持,卻弄得菊城、夜歌乃至燕京滿城風雨……可我今天怎麼看,都覺得你們有些名不副實了。假如真的有那通天的本事,爲何在我眼中已經是冢中枯骨呢?”
秦錚笑道:“沒想到簡少居然還那麼關心我們的死活,真是承您的情了。但是還請收回你的美意吧!現在是什麼時代?是猝死的時代。什麼樣的人最容易猝死?勞心費力又得把所有心思都憋在心裡的人,你看我是冢中枯骨,我看你卻是來日無多,小心了!”
“哈哈哈哈——”簡沉笑得很狂,面色卻變得陰狠毒辣起來,“就是這張嘴,把我姐姐忽悠得忘了自家的本分,對麼?秦錚,別覺得我今天不打算殺你,你就可以繼續做你的跳樑小醜,等你死的那一天,我要把你這伶牙俐齒做成標本,每天醒來睡去都看上一看,看你哪天還能再次賣弄脣舌!”
秦錚皺皺眉頭,誇張地說道:“噁心!行了,不想聽你滿嘴噴糞了,我只問你一件事,把這件事說清楚,咱們再看到底誰是冢中枯骨、來日無多,如何?”
“好,”簡沉笑着點頭,認可了秦錚的話,“想問什麼,我給你這個機會。”
秦錚笑道:“今日之事,是源自簡老爺子的授意,還是你們家哪位長輩的想法,亦或只是你二人的私心?”
“問這個有意思麼?”簡沉笑道。
“當然有!”秦錚點點頭,“等我從這裡出去以後,總得明白該找誰算賬吧?”
簡沉再次長笑起來,不只是他,簡溪和周圍所有隱藏在林木中的簡家人都笑了。簡溪笑夠了,方纔停下來說道:“你出不去,不用做夢了。”
“那就當滿足將死之人的一個願望,”秦錚不急不惱,“以簡少世家子弟的胸襟,不會連冢中枯骨的最後一個願望都拒絕吧?”
簡沉歪着腦袋想了想,道:“也好,讓你死個明白。如果是我們二人的私心,能不能調動這麼多簡家人?你還不明白麼?從你煽動簡若寧那個賤人背離家族開始,你的死就被列入了我們的計劃,而你現在帶着那種東西來到九原,不但要武裝秦家,居然還便宜了孔門氏族,我簡家不殺你,對不起自己啊!”
“那就是說,是簡老爺子的意思,是簡家作爲一個家族做出的決定?”秦錚認真地最後一次確認。
簡沉笑道:“對,等這裡搞定,把你綁回去問罪的時候,你有的是時間驗證我沒有說謊。”
“懂了,”秦錚微微一笑,衝身旁的秦鬱道,“交給你了。”
秦鬱點點頭,忽然一聲暴喝:“動手吧!”
“別急,”簡沉輕蔑一笑,“趕投胎啊!”
秦鬱笑得更加輕蔑,從容說道:“我沒跟你說話。”
“那跟誰?”簡沉笑道。
秦鬱先是用手在身周劃了一個圈,虛指四面八方,道:“他們……”然後,他又指向簡沉頭頂的樹冠,“還有她。”
簡沉疑惑地擡頭看去,然後……他看到一道寒光閃過。
然後,他就什麼都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