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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刻，秦錚的表情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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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秦錚的上半身是這樣的。
_(:з」∠)_……
最後，秦錚整個人體是這樣的。
他實在無法用語言來表達自己的感觸，於是就想到了最近喜歡的一種手機顏文字。
秦一清知道秦錚一定需要時間來消化這個消息，於是只是看着他，卻沒有說話，直到秦錚從地上爬起來，沒頭沒腦問了一句。
“我媽貴姓？”
秦一清淡定地說：“簡。”
“哦……”秦錚恍然大悟，然後忽然剋制不住自己的衝動，順手拿了個枕頭丟向老爹，“爲什麼會是姓簡的！”
枕頭在秦一清臉上彈開了，他也有點奇怪，問道：“爲什麼不能是姓簡的？難道……難道你和那個簡若寧？”
“不！”秦錚迅速否決了老爹這不倫的想法，“我只是無法接受這種現實而已！”
秦一清這才放下心來，說道：“這就好……這就好……”
手足無措了半天，秦錚還是覺得趴在地上比較舒服，以免自己被更大的消息徹底擊倒，於是整個人五體投地，然後悶悶地說：“請指教。”
秦一清被兒子這破罐破摔的架勢逗樂了，只要搖搖頭，自顧自說了起來。
“這件事，必須從九原這個地方說起。”
“那當然……”秦錚至今還記得簡若寧在夜歌靖海坊那一句話後，在場所有人表現出的震驚。當然，陳嘯虎、李百味和喬風骨沒有被震到，但從那之後三位老爺子對簡若寧一直客客氣氣地態度可以看出，九原這個地方一定是重點！
秦錚不是沒有查過九原，但是在網上以及隨風可以查到的範圍內，九原不過是一個小縣城而已，常住人口三十萬，還不如夜歌的一個區。他還專門找九原的同學問過，據說那座縣城的城區小得要死，騎自行車兩個小時就可以繞一圈，還不需要加速。這樣一個地方，真的就隱藏着什麼重大的秘密？
秦一清沒理會秦錚的爛話，繼續說了起來。
“現在的九原名聲不彰，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它的存在，但是如果倒退幾千年，這個地方曾是華夏的核心之一。大禹治水而平天下，代舜帝爲天子，劃分天下爲九州，九原便是九州的意思。而現在九原所處的方位，便是當年天下九州中的兗州。”
“歷史我都知道，”秦錚無力地說道，“可那又如何？你不要告訴我九原有洪荒神獸，我可受不了這個，五姓七望的歷史已經是我能接受的極限了。”
秦一清隨手給了秦錚一枕頭，瞪眼說道：“沒點兒正形！”
“九原當然沒有洪荒神獸，幾千年過去了，這裡也漸漸失去了地位，成了一個縣城的名字而已。但是就是這座縣城，它本身也是極其了不得的存在。”
“有多了不得？”秦錚問道。
“孔孟生於此，曹操起於此，太白居於此，還不夠麼？”秦一清說這話的時候，居然帶上了些許傲氣，“孔聖曾雲，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你以爲他說的只是個人修爲麼？他的本意除了德行，還有政論。”
這話秦錚倒是第一次聽說，好奇道：“政論是什麼？”
秦一清說：“假若一人能據有此地，天下可望，曹操便是如此。你還覺得這個小縣城不起眼麼？”
“覺得，”秦錚點點頭，“那是歷史。”
秦一清笑起來，說：“好，那就說現在。”
“今時今日，昔日的兗州已經成了小小的九原縣城，但是往東有曲阜孔氏，往南有鄒城孟氏，縱橫交錯間，這座小縣城正是其中心，所以在這裡，孔、孟、顏、曾這些家族有深厚根基，而且遠遠雄厚於五姓七望。兩晉時魯東氏族興盛，後來漸漸演變成了五姓七望，但九原一地從未變過，爲什麼？因爲那是華夏文明的根，是五姓七望無法仰視的存在！”
秦錚還是無法理解，說道：“那又如何？這些家族會和五姓七望對頭麼？根或許在他們那兒，可他們在哪兒？”
秦一清搖搖頭，說：“孔門世家自然不會爲了些俗事與人爭鬥不休，現在也不可能完全依靠他們的力量。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僅僅靠這幾個家族，他們能繁衍至今麼？能興旺如斯麼？孔門之外，九原處處世家！”
“那與我們有什麼關係？”秦錚問道。
秦一清笑得很歡暢，似乎一個憋了好久的秘密終於有機會說出來了。他說：“你我二人，同樣籍出九原！”
秦錚覺得自己趴在地上是對的，因爲他今天的驚喜實在是太多了。
“孔門之外，九原有三處世家勝地。一個是九原北部的禹王屯，依託大禹點九州的塑像鋪開，自古軍門林立。一個是九原中心的少陵臺，依託杜少陵登臨的點兵臺散佈，是九原政界核心。另一個則是九原東部的酒仙橋，是李太白吟遊之所，文風鼎盛，與孔門往來密切，正是秦家、簡家等文人世家所在。”
秦錚笑得很鬱悶，說道：“文人世家？有什麼用？”
“當然有用！”秦一清豪氣頓生，大有揮斥方遒之意，“酒仙橋內有世家一十三，畢家以文入武，有畢再遇南宋抗金，開禧北伐，激戰六合！邢家兵道鼎盛，有邢玠公抗倭援朝，阻截豐臣秀吉於大陸之外！經學義理、儒道至聖，九原敢言天下第二，絕無一地敢稱第一！就是我秦家，也曾英雄輩出……”說到這裡，秦一清忽然停了下來，似乎欲言又止。
秦錚有些奇怪，問道：“怎麼了？”
“有些事，還需要你自己去慢慢尋找，只靠我說是沒有用的。”秦一清神色有些黯然，“現在說說簡家的事吧。”
秦錚點點頭，他最喜歡的還是八卦。
秦一清長舒一口氣，似乎給自己打了氣，方纔將簡家與秦家的事情說了出來。
簡氏在九原並不算拔尖的存在，文道不興、武道不舉，始終居於末流。然而新時代到來之後，因爲歷次浩劫，九原氏族也產生了許多困難，有些甚至因爲窮困潦倒而流離失所。
在此時，簡氏毅然捨棄文道，進入商界，迅速成了九原新興的豪門之一。然而浸潤到骨子裡的文人氣讓他們並沒有迅速捨棄善良，他們開始接濟九原氏族的其他存在，因而引發了九原氏族的再興……此時，秦家也依靠軍門奮起，與簡家一道成了孔門之外九原氏族的領袖。
就在此時，簡家發生了巨大動盪，代表着新生力量的羣體上臺，老一輩全部隱退，真正的商人重利心態漸漸矇蔽了簡家人的雙眼。對此，秦家沒有說什麼，只是讓簡家自然發展而已，直到簡家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們決定用簡家當時的大小姐簡玉京進行聯姻，突破九原保守勢力的限制，和燕京的某些勢力搭線，從而謀取進身之階。而此時，秦家卻遭受了一次重大打擊，無力阻攔簡家的舉動。
但是，簡玉京當時正和秦家的一位子弟戀愛，那個秦家子弟便是秦一清。
於是，秦一清帶着簡玉京離開了九原，來到了菊城，然後迅速紮根，生活極爲幸福。
很快，簡玉京懷孕了，秦一清欣喜若狂，送消息給了九原秦家，誰知卻暴露了自己。
預產期提前，簡玉京難產，秦一清卻沒能來到身邊。在沒有家屬到場的情況下，醫生不敢使用過於偏門的技術和方式，最終導致了簡玉京的死亡。
那麼當時秦一清在哪兒呢？
他被簡家的人攔在了路上，然後軟禁在了菊城郊外的某個山溝溝裡，等他回到菊城時，簡玉京的骨灰已經被簡家人帶回九原了。他們只留下了秦錚，還有秦家被迫簽下的將秦一清驅逐出門的手令。
那一日，秦一清就發誓，決不允許簡家人出現在自己的地盤上。
說完這些，秦一清已經熱淚盈眶，然後從牀頭摸出一大卷衛生紙，火速奔進了衛生間。
而秦錚則愣愣坐在那裡，整個人陷入了放空的狀態。
“我見過你的母親，那時候還沒有你，”蘇青詩在他腦海中嘆息道，“她是個奇女子，明明是我的情敵，卻讓我這麼爭強好勝的人生不出一絲一毫的嫉恨，反而心心念念她的好，我能理解你父親對簡若寧的態度。”
秦錚沉默了半晌，方纔幽幽說道：“你又瞞了我一件事。”
“我也不知道你母親去世前後的經過，也不知道你們原來是九原氏族……我連九原氏族都不知道……”蘇青詩悵惘地說道，“他終究還是瞞了我很多，我瞞你也算是報復了吧？那你打算怎麼做呢？”
等秦一清出來時，秦錚已經擦乾了眼淚站在了他的面前。
“怎麼了？”秦一清問道。
秦錚看着他，一字一頓地說：“這麼多年了，你有沒有想過回家？”
“當然。”
“我們對抗五姓七望，是不是應該藉助秦家乃至九原氏族的力量？”
“當然。”
“我們作爲人家的丈夫和兒子，是不是應該把她接回來下葬供養？”
“當然。”
秦錚點點頭，笑了起來，說：“讓簡若寧留下吧，我需要她帶個路。”
“帶什麼路？”秦一清笑起來，但他還是想聽秦錚親口把答案說出來。
秦錚說：“過了正月十五，我要回去祭祖。”
“二十三祭竈，除夕燒紙，十五送神，你去的是不是晚了些？”秦一清繼續問道。
笑意從秦錚嘴角劃出好看的弧度，張嘴吐出的卻是略帶寒意的語句。
“沒辦法呀，按照老例，正月十五不殺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