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氏從不知道原來一向對自己俯首帖耳的展志承發起怒來竟然這樣恐怖,坐在上簌簌發抖,驚恐到極點。
這時繡樓裡展紅鸞終於被驚動了,穿着褻衣便跑出來,看到父親瘋了一樣,提劍要殺母親,她大哭着撲過來,拉住父親的手叫道:“爹、爹你要做什麼,她是娘啊,她是我娘!”
展志承用力一甩把展紅鸞甩了個趔趄,拿劍繼續對着藤氏,道:“做出這種恬不知恥的行徑,你怎麼配作我的夫人、還怎麼配作霄兒和鸞兒的娘,我是刺史啊,臨州剌使,你就這麼丟我的臉!!!”
這時的展紅鸞突然看到後門鄒建的屍體,嚇得驚叫起來。
知道他肯定是被爹殺的,爹既然能殺了表舅或許真的會殺了娘。
想着她更加害怕起來,她躲着劍尖跪到藤氏旁邊,哭泣着叫道:“爹、爹不能殺娘啊!她我和大哥的娘,你要殺了她,我們就沒娘了……你們、你們是幾十年的夫妻,你不能殺了她……”
展志承握着劍的手直哆嗦,面前這個女人,自己像寶貝一樣哄了她二十年,從她一進展家門起自己就供着她,由着她,直到前不久,自己還以爲娶到她是娶到寶了,可是轉眼間她所有的好就都土崩瓦解,做出這樣無恥下作,讓自己倍受羞辱的事情來。
以她作出的這種事,自己一劍殺了她也不多,可是……她不只是自己的妻子、自己孩子的母親,她還是藤晉的女兒,自己這一劍若是真的下去,那麼所有的榮華富貴都將成爲泡影……
想到這裡,他的手慢慢垂了下來,提着寶劍踉踉蹌蹌地向前院走去。
展紅鸞見父親終於走了,回過身來抱着母親大哭:“娘!娘啊!這是怎麼了,你和爹是怎麼了?”
這樣的事藤氏哪有臉對女兒說,目光呆滯地看着死在後門口處的鄒建,心裡下意識地想着:“死了、鄒建死了,可是他纔是我兒子的爹,展志承把他給殺了,霄兒該怎麼辦,真讓他一輩子認展志承當爹麼……”
再說展志承,提劍來到前邊院子,轉頭看向臥房,想起剛纔那齷齪的一幕,他一步都不想踏進去,把劍往地上一扔,叫道:“來人。”
縮在屋裡的下人們再不敢裝傻,一個個低頭哈着腰跑出來。
“把老爺要用的東西收拾一下,天明便搬到刺史府裡去,告訴小姐那邊也收拾着。”
僕人們低着面面相覷,過了很久纔有一個僕人乍着膽子問:“那、那夫人呢?”
展志承的臉上浮起陰霾,壓抑着心底的怒火說道:“夫人不喜歡喧鬧,自己留在這裡修身養性,她身邊所有侍候她的僕婢都留下,在這府裡照顧她。”
他一句話僕人們就明白了,這是把夫人軟禁在這裡了。
可是誰也不敢吭聲,只能按照他說的去做。
府城裡發生的這些事展紅菱雖然沒看到,但卻讓栓子躲在府外聽聲,直到天亮栓子纔回到棋苑,對展紅菱說道:“小姐,府裡果然鬧翻了,聽說好像二老爺把鄒建殺了,現在下人們正往刺史府裡搬東西,據說只有二老爺和二小姐過去,二夫人自己留在舊府裡修身養性。”
展紅菱目光微閃,藤氏竟然還保住性命了,估計這多半得益於她老爹的官足夠大。不過這不要緊,有賬不怕算,咱們慢慢來。
展志承突然回城,本應該到外迎接的隊伍改爲在虧心鹹事總內設接風宴,展家人只有展德承和展裕承到場,不過這兩人無官無職,哪怕是堂兄弟也沒得到什麼好的招待。
到於鄒建的死,沒有鬧出太大風波,展家祠堂被他修成那樣,又去放火燒展三公,出現在展府之中的事也被展志承說成是去挾怨報復,自己得知消息後及時趕回,阻止他對家人下毒手,殊滅了這覿的賊子。
聽到的人無不拍手稱快,這樣的奸人就該得到報應。
展紅菱本以爲自己住在棋苑展志承不會太介意,可是展志承回來第三天就叫人來找了,讓展紅菱立刻回去。
對於回去展紅菱倒沒有多少可害怕的,畢竟展志承那邊剛出完事,一時半會不會有閒心對付自己,只是他爲什麼這麼着急讓自己進刺史府呢?
她揣着疑惑向三叔公和三叔婆告辭,帶着翠蘿和來到刺史府。
刺史府裡的人下人多數都是新聘來的,從前展府的下人本就不是很多,這次遷府之後作去展志承身邊兩個親信的,其他都被關在舊府裡,和騰氏一起“修身養性”。
新管家對展紅菱很是客氣,把展紅菱帶到與展紅鸞住處相鄰的一個院子。
展紅菱看了一下,見院子還算寬綽,也有獨自的廚房,原來的下人也能容下,只是車馬之類以歸到府中的馬棚裡去了。
她一邊看着一邊問:“這是叔叔給我安排的院子還是你安排的?”
管家忙道:“老爺這幾天太忙,這是小人給小姐安排的,大小姐若有什麼不滿意的儘管說,小人再爲您準備。”
展紅菱道:“還好,我挺滿意的,只是以後我這邊會自己起夥,下人們會往出府買菜,還望總管多行方便。”
自己起夥、自己買菜?這位姓徐的總管微微一愣,不過展家大小姐是自己有產業的人,這他在倒展府總管之前就知道,更知道展紅菱和秦昭的關係不一般,在他印象裡,這位大小姐更是萬萬惹不得的,所以連連點頭,道:“是是,小人記住了。”
展紅菱以爲沒什麼事了,便要打發人去召集從前東院的僕人回來,可是總管卻說道:“不過今天大小姐就不用自己起夥了,因爲老爺說今晚舉行家宴,讓大小姐和二小姐都過去。”
家宴?展紅菱也有些奇怪,怎麼藤氏搞出那樣的事情來,展展志承竟然還有心思家宴,難不成當上臨州刺史就讓他這麼開心?
想着應道:“嗯,我知道了。”
管家走後展紅菱想了想沒讓翠蘿離開,而是把車伕打發出府,去把從前的人都找回來,雖然自己未必一定用這些人照顧,但是之前自己離府時只是說放假,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的就不讓人來了。
剛剛進府地形不熟,展紅菱暫時沒着急和絲桃聯絡。
晚上的時候展志承派人來叫,展紅菱跟着這名下人出院,想到展志承那裡去赴家宴。
一出門就與展紅鸞遇上,絲桃跟在展紅鸞身後,悄悄朝展紅菱點頭,卻沒敢說話。
展紅鸞向展紅鸞的臉上看去,只見她滿臉陰鬱,少了幾分從前的驕橫,不過眼底那份陰險卻越發像她娘了。
看到展紅菱,展紅鸞眼裡閃出陰狠的寒光,這兩天她暗暗向跟隨父親的下人打聽,知道是麗香去給爹送的信,而送完信後就再也沒回來,不用想也知道,一個小小的下人肯定沒這份膽量,更加沒有這個能力,絕對是受人指使的,整個展家能策劃出這樣的事情的除了展紅菱不會有別人。仇視到這種地步,展紅鸞真恨不得能撲過來活活把展紅菱咬死。
不過她卻暫時什麼也沒做,因爲她馬上要去應付一件更讓她惱火的事。
展紅菱往擺宴的屋子裡走的時候就有些奇怪,展志承這邊丫鬟們來來往往,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沒了當家主母的樣子。
待進到屋裡之後才發現,原來坐在廳裡等着的不只展志承一個人,還有一個年歲不大的女子,看起來也就比自己大一點的樣子。
這女子穿戴華美,容貌嬌豔,一看就知道不是下人,而她更是坐在展志承身邊,那麼她的身份更是不問可知了。
見兩人進來,展志承招呼道:“鸞兒、菱兒,過來,見過你們姨娘。”
展紅菱心中暗笑,果然是這樣,這展志承動作還真快,前腳搬進刺史府裡來,後腳就把小妾娶進門了,前後同共不過才三天的工夫,不知道這是在報復藤氏,還是早就等不及了呢……
她一邊想着一邊微微躬身,道:“婕娘好,侄女紅菱這廂有禮了。”
再管怎麼,嫁給了展志承就是自己的長輩,表面上的禮數還是要有的,而且她一個新進府的,又沒得罪過自己,沒必要與她爲難。
那女子對展紅菱倒也客氣,含着笑輕輕點了點頭,道:“不必多禮。”
可是站在展紅菱身邊的展紅鸞卻沒那麼輕鬆,爹把娘關在舊宅裡,到這邊又娶一個小妾,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刀子站在那裡冷冷地怒神着展志承和那女人一言不發,更別說見禮了。
展志承知道自己這個女兒性子刁蠻,讓另外一個女人頂替她孃的位置她是不會輕易認可的。
而自己把展紅菱回來也正是這個原因,畢竟只有自己和妾室、女兒三人實在是太尷尬了,有展紅菱在,氣氛多少還是可以緩和一點。
所以此時看到女兒的模樣他也沒有強逼,說道:“好了,見過面就都入座吧,一家人吃頓飯。”
說着挽着那女子的手向旁邊設好的宴席走去。
展紅菱便也隨着。
可是展紅鸞在後面卻冷冷地冒出一句:“哪裡是一家人,有哥和我娘在纔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