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紅菱當然也知道這些人在看自己,其實她也並不是個高調的人,只是被展志承夫婦逼的非高調不可,不搞出點名頭來,真的會被他們踩死。
由於翠蘿受傷,展紅菱又沒有別的丫鬟,只能隻身前往許府。
她出門上了馬車,一路來到刺史府側門。
她下車的時候,許雲暮已經算計着時間等在門外,見她下來過去伸手相扶。
展紅菱道:“許公子怎麼還在這裡等着,大熱天的。”
“知道展小姐的丫鬟不能來,擔心我的人伺候不周,所以出來看看。”
“沒有,許公子的丫鬟很懂事,照顧得很周到呢。”
說着話她隨着許雲暮進到府中,許雲暮徑直把她帶到花園。
展紅菱原以爲只是自己和許雲暮,大不了再與他老爹許文渺下盤棋,可是沒想到花園裡竟然好多人,紅男綠女坐了幾桌子。
展紅菱驚訝道:“許公子,你這是……”
許雲暮有些不好意思道:“呃……昨日回府時遇到按察使王大人的嫡孫王志庸王公子,一不小心說走了嘴,他得知展小姐要要府下棋,便要帶人來湊熱鬧,我想人多總比人少好,就答應了,擔心只有展小姐一個女子家尷尬,所以又特意請了幾位小姐前來……”
說着兩人已經走到衆人近前,許雲暮朝衆人介紹道:“衆位,這位就是展家大小姐展紅菱,也就是那位展三公的侄孫女、那位臨州新崛起的棋聖手……”
聽他這樣說,展紅菱額頭冒汗,連忙打斷:“許公子不要這樣說,小女子受不起這樣的擡舉。”
同時在心中暗想着,許雲暮這混蛋難不成是故意的,這樣說會讓多少人忌恨自己。
可是擡眼一看,許雲暮的笑容雲淡風輕,隨意地道:“外面確是這樣傳言的,在下並非誇大其辭,展小姐何必緊張。”
此時在坐的那些人都已經起身與展紅菱打招呼,不管真情假意,話總是說得漂亮:“展小姐好,”展小姐氣質高華,名不虛傳……
“展小姐,久仰大名,能在此一見真是三生有幸!”
衆人多數都過來打招呼,只有那位王志庸王公子沒動。
這傢伙來之前本是想着一個小小女子得到那樣的稱頌,心裡不服想來打擊一下展紅菱的氣焰,可是見到展紅菱長得人比花嬌,讓人一看就心動,他便決定先看看,如果可能的話,倒不如套套近乎,好一好弄回家去作二房豈不是更好……
展紅菱根本不知道僅僅見一面的工夫,已經有人對她想入非非,還在和那些人回禮,只是禮來禮去也不認識誰是誰。心中不由鬱悶地想着,早知這樣就不來了,見這麼一大羣烏七八糟的人,虛與委蛇到晚上累也累死。
這裡正在寒喧着,卻聽展紅菱和許雲暮過來時的路上又有人說道:“喲,竟然這麼熱鬧,看來我還真是來着了!”
衆人回頭看去,卻見是秦昭漫步走了過來。
展紅菱微顯怔愕,秦昭與許雲暮不是冤家麼,難道許雲暮也請他來了?
不只她懷疑,許雲暮也沒想到秦昭會來,詫異道:“秦兄?你怎麼……”
秦昭厚着臉皮道:“怎麼,正在不請自來,許公子是歡迎麼?”
許雲暮八面玲瓏的人物,怎麼可能表現出半點怠慢,連忙堆起笑臉熱情地說道:“哪裡哪裡,秦兄真會開玩笑,秦兄這樣的人物,我可是請都請不來呢,今日能光臨寒舍,真是蓬篳生輝,來來來,快請坐。”
說着把展紅菱和秦昭都讓到桌旁坐下。
秦昭坐下後側目悄悄看向展紅菱,正好展紅菱也向他看來。
只見展紅菱繃着臉端坐,嘴脣微動,輕聲道:“秦公子的消息還真是靈通啊,秦府和許府離得這麼遠,竟然能知道這裡有棋會。”
秦昭朝她向挑了一下眉毛,詼諧地回道:“當然,我可是臨州第一混,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
兩人在這邊說悄悄話,對面朝展紅菱垂涎的王志庸心裡卻不舒服了,原來秦昭那小子已經捷足先登,跟這展紅菱勾搭在一起了。
莫名地他便發了醋意,陰陽怪氣地諷刺起秦昭來,道:“我說秦公子,今天誰來都不稀奇,惟獨你來真是讓人不解,據說你不只輸給過許公子四千兩銀子,還把家傳玉佩輸到展小姐手裡去了,真不知道秦公子怎麼還有臉來呢!”
他的話引來衆人一陣側目,展紅菱也向他看去。
只見這位王公子長得身瘦臉長,一張厚厚的鮎魚嘴,讓人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個貪好女色之徒。
再說哪怕不看他的長相,單是他這一句話展紅菱就對他沒有好印象,雖然幾乎所有人說秦昭遊手好閒,不務正業,但如此尖酸地當面嘲諷,人品也肯定不厚道。
王志庸此言出口後在坐的衆人都忍不住或高聲或低聲竊笑,等着看秦昭的笑話。
秦昭先是眉毛微挑,似有發火之意,可是看了看展紅菱,又把火氣壓下了,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洋洋不睬道:“是啊,我的這臉還真是丟到家了,所以聽說展小姐到這裡來赴棋會才特地來看看,爲在坐各位站腳助威,希望各位均能大勝展小姐,千萬不要把臉丟得比我還利索,各位沒我臉皮厚,真丟了人,豈不都沒臉出門了!”
王志庸被他的說得臉色一僵,恨恨地說道:“丟不丟人,下過才知道。”
秦昭話裡有話地回道:“是啊,下過你就知道了……”
說完轉頭看向展紅菱,低聲道:“展小姐,稍後可不要手下留情哦,不然我的面子可真就丟光了!”
展紅菱摸起桌上的茶杯淡淡飲了一口,就着茶杯掩口說道:“那可不一定哦,我是如此謙遜的一個人。”
秦昭眼皮微翻,頗不以爲然。
許雲暮看到展紅菱與秦昭說話也有些不舒服,轉移注意力道:“既然是棋會,自然是無棋不歡,棋我早就已經讓人備好,不如由我和展小姐先對一局,衆位爲我們觀戰如何?”
衆人紛紛應好,只有王志庸有些不情願,不過也沒出言反對。
許雲暮對自己並無惡意,展紅菱不能太掃了面子,一直與他周旋到殘局方纔取勝。
許雲暮表面上虛懷若谷,可是骨子裡卻有些好勝,雖然明知道自己與展對局的結果多半是輸,但真的輸還是有些遺憾,坐在那裡微微搖頭,想着自己究竟都哪一步走得失策。
那位王志庸一直在最近的位置觀戰,見展紅菱贏許雲暮並不輕鬆,自忖自己可能比許雲暮強此,未必便不能勝過展紅菱,自告奮勇道:“好了許公子,你的開場我們已經見識過了,這第二場便由我來了。”
許雲暮只好不甘地起身觀看,把位置讓給王志庸。
展紅菱見王志庸在對面坐下,先客氣地與他打過招呼,然後狀似隨意地問站在自己身邊的秦昭:“秦公子預測一下,王公子這局大概是贏是輸。”
秦昭搖晃着手裡的扇子道:“預測?當然是必輸無疑,而且我預測王公子會輸在二十回合內。”
展紅菱朝他惱火地翻了一眼,暗恨這傢伙得寸進尺,想幫他找找面子,這傢伙竟然還限定招數了。
王志庸早就看秦昭不順眼,現在又見展紅菱有意偏向他,心中有氣,想着之前奚落過秦昭,此時又來奚落展紅菱,瞄了一眼她手邊喝空了的茶碗說道:“展小姐好歹也是名門之後,怎麼搞得如此寒酸,出來赴會連隨行的丫環都沒有,茶水空了都沒人給添,真是可憐!”
許府的丫鬟以爲他在指責自己侍候不周,連忙過來要給展紅菱倒水,可是卻被秦昭擡手攔下,然後秦昭很自然地拿起展紅菱的茶杯,走到旁邊倒上一碗茶,又親手端回來放在展紅菱手邊。
作完這些之後他抱着胳膊站在展紅菱身邊,挑釁似地看着王志庸。
他的作法非但沒有惹怒王志庸,反而惹得他放聲大笑:“呵呵呵呵……秦公子不是一向桀驁不馴麼,今日怎麼做起小廝的活計來了,還爲此沾沾自喜,真是好笑啊!”
展紅菱也回頭看向秦昭,只見他非但沒有半點掛不住,反而得意地挑眉,朝王志庸說道:“什麼人配什麼人,像王公子這樣的,估計也只能由下人來侍候,可是展小姐這等身份,由我秦昭來給端茶倒水,似乎也是當得的。”
他的話說完,展紅菱的臉不由得騰地一下緋紅,心砰然而動,暗道秦昭這混蛋,竟然這樣會哄人開心,像他這樣玩世不恭的人,竟然會自降身份來擡舉自己,實在讓人想不感動都難……
許雲暮在一旁把三人的表情都看了個清楚,看向秦昭的目光不由隱隱發暗,暗想這個紈絝子,今天誠心是來攪局的,目的就是要和自己過不去。
想着說道:“展小姐和王公子還是下棋吧,再這樣鬥嘴下去,這一天都要浪費了。”
王志庸被秦昭搞出怒氣,摸起自己的紅棋便走了一步。
展紅菱在剛剛那一瞬間被秦昭打動,忽然決定要成全他到底,摸起棋來應了一步,慢悠悠地說道:“秦公子,你說王公子會在二十回合內輸,那麼究竟是二十回合呢,還是十九回合呢?”
秦昭更加得意,抿嘴道:“展小姐覺得如果正好在二十回合上如何?”
展紅菱淡笑。“既然是秦公子預測,想必會準吧。”
說着仍舊不緊不慢地走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