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金枝再上門
這一天和往常的每一天相比並沒有什麼不同,吃了早飯就各幹各的活兒,快到中午的時候溫華下廚做好了午飯等着二哥、平羽還有朝益回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鄧家小院在家家冒起炊煙的時候闖入了幾位不速之客。
一對中年夫妻,男的看上去四十多歲,頭髮已經成了灰白色,女的也是四十多歲,身材瘦削,鼻尖和下巴都是尖尖的,細眉細眼,一副刻薄相,他們身後站着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男子,藍色葛布衣衫,還有一個少女打扮的女子,溫華唯一認得的就是這女子——白金枝。
俗話說,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溫華自是不能免俗,這幾個人招呼也不打就闖進了院子,明顯是來者不善,她轉身就回屋告訴了宋氏。
宋氏一聽是白金枝來了,不敢大意,把元元交給平羽守着,帶了溫華就出來了。
那中年婦人在客座上首坐下,先開了口,“我夫家姓白,孃家姓鄭,別人都叫我鄭大嫂,今後咱們就是親家了,你也不用客氣,叫我一聲大姐就行了。”
宋氏冷冷道,“不知你是哪位?我們家的親家一位在京城做官,另一位在鄭集。小兒要娶的是鄭集樑家的姑娘,金貴着呢。不知你家女兒是誰?”
鄭氏眼裡透出狡詐,輕輕一笑,“怎麼?你們家敢做不敢認?”
宋氏心中一凜,淡然道,“不知做了何事,又認什麼呢?”
“娘——我回來了!”
鄧知仁挑着擔子一進院子就覺察出不對勁了,以往他回來只要招呼一聲,家裡立即就有人迴應,今兒靜悄悄的,不知怎麼回事。進廚房卸下擔子,擦了把汗,才留意到堂屋裡似乎是有人。
他越走近堂屋就越覺得眼前的人眼熟,待白金枝轉過身來朝他輕輕一笑,他立時就從門邊抄起一把掃帚甩過去了。
白金枝驚叫一聲往旁邊閃躲,將將躲過掃帚尾,她因爲往前趴得太用力,於是直接撲到了鄭氏的身上,鄭氏“哎呦”一聲與金枝狼狽的跌作了一團。
兩人整理起身,金枝娘鄭氏氣哼哼的道,“你家還真是好規矩啊,怎麼,欺負了我女兒就不想認了?”
鄧知仁還以爲自個兒聽錯了,他疑惑道,“你說什麼?”
鄭氏指指自己女兒,道,“不是你昨天把我女兒欺負了?別以爲裝蒜就能不認了!”她朝丈夫使了個眼色,白四關立即就抓了茶壺往屋外扔去,“嘭”的一生,茶壺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鄭氏亮開了嗓子,“如今我女兒也算是你的人了!你若是不認,我就讓這全鄧家村的人都知道,你鄧知仁是個什麼玩意兒!”
宋氏拉住要發飆的鄧知仁,冷靜問道,“不知這是昨天什麼時候的事?”
鄭氏道,“昨天中午過後。”
“中午過後?過後多久?”
鄭氏有些不耐煩的看了宋氏一眼,朝自家女兒努了努嘴。
白金枝往前蹭了兩小步,眼睛直往鄧知仁身上打量,“是昨天申時的時候,在林子裡。”
宋氏冷冷一笑,道,“白姑娘弄岔了吧?昨兒申時前後我家兒子還在山上打獵呢,這可是有鄰里同去的人爲證的!”
白金枝一聽這話,立即就哭了起來,金枝娘鄭氏也跑到院子裡大呼小叫着,裡外的意思就是鄧知仁做了對不起她女兒的事,如今來討個說法,卻被人懷疑她別有居心,實在是太冤枉了。
白四關和那青年也在屋裡和院子裡轉來轉去,來回的罵。
宋氏被這一家無恥之徒氣得說不出話來,然而她穩定了心神,死死的拽住了鄧知仁,對身旁的溫華低聲說道,“你去找你五奶奶,把他們二老都請來,就說有人欺負到咱們頭上了,實在不能再忍,另外——把元元送到朝英家裡去,讓你大伯孃幫着照看照看。”
溫華點點頭,進屋喊了平羽抱着元元,趁着宋氏和二哥與那幾個人糾纏的時候躲了出來。
她出了門,看見附近已經開始有人探頭探腦的觀瞧,她知道一定要抓緊時間了,不能讓整個村子的人都來看熱鬧,處理這事一定要及早!她拿出藏在袖子裡的姜往眼皮上抹了抹,眼淚唰的就流了下來,囑咐了平羽幾句,就加快腳步往鄧五爺家趕去。
跑到鄧五爺家裡,溫華在門口喊了兩聲,聽見有人叫她,立刻就撲了進去,“五爺爺!五奶奶!白家那幫人上我們家鬧去了!嗚嗚嗚——”
鄧五奶奶嚇了一跳,見溫華哭的悽慘,平羽抱着元元在一旁板着臉生氣,忙問:“這是怎麼了?別哭別哭,慢慢說!”
“他們誣賴我二哥,非讓我們家娶她!把我娘和二哥堵在家裡不讓出來,我二哥纔不喜歡她呢!”
鄧五奶奶聽得頭暈,“你慢些說,這個‘她’和‘他們’都是誰?怎麼回事?”
溫華擦擦臉上的淚,可眼淚還是繼續往外流,“剛纔白莊的金枝和她老子娘還有一個哥哥來了我們家……他們一來就說我二哥昨天欺負了金枝,要我二哥娶她……我二哥說沒有,又對了時間和地方,都不對……昨天申時的時候我二哥根本就不在林子裡,而是在山上……有一起打獵的可以作證,可白家的那個金枝非說是二哥欺負了她……白家的人就在我們家鬧了起來,我出來的時候外面已經有了看熱鬧的了……”
鄧五奶奶和鄧五爺相互看了一眼,道,“好孩子,你別哭了,來,擦擦淚,咱們先把元元送到你大伯孃家,再去你家。”
鄧五爺和鄧五奶奶來到了宋氏家裡,白家母女正在吵鬧。
白金枝在屋裡捂着臉,也不知是真哭還是假哭,鄭氏盤腿坐在院子裡的石碾盤上,手裡揮舞着一條翠色的帕子,指天咒地的謾罵。
五奶奶上前介紹了自己的身份,才換來鄭氏輕輕一瞥,五奶奶勸鄭氏道,“金枝她娘,你就不要鬧了,不管這事兒是不是真的,你這樣鬧,金枝的名聲不壞也得壞了——”
不待五奶奶說完,鄭氏又是一陣哭號,“我可憐的女兒啊——你怎麼就那麼讓人欺負去了呀——”
五奶奶有些焦急的看看院外牆頭上晃動的人影,這事情看來無論如何也遮不住了……
“溫華!溫華——”
溫華擡起紅腫的雙眼,看見對門的小欣朝她招手,她來到院子門口,小欣拉着她的雙手輕輕問道,“金枝說你二哥欺負她是昨天的事?”
溫華點點頭,看着她不說話。
小欣見她眼紅紅的的,連忙說,“我姐姐讓我告訴你,前天金枝一大早就來了,在素孃家待了好久,我姐下午給素娘送鞋樣子的時候還看見她呢。你可別說是我們家說的,素娘她哥兇得狠。”
溫華吸了吸鼻子,“知道了,謝謝你,你快回去吧,當心連你也被她們罵。”
“哎——”小欣既想留下,又怕真的被那幾個狀若癲狂的瘋子罵道,略微一猶豫,便對溫華囑咐道,“你也要小心些,離她們遠些。”說罷就回了自家院子。
這麼一會兒功夫,昨天和鄧知仁一起去打獵的衆人都被找來了,都道昨天鄧知仁是和他們待了一下午,從中午開始直到日薄西山一直沒有分開過。
然而鄭氏卻幾次打斷了他們的話,哭鬧不休,只道要鄧知仁負責。
衆人被她弄得惱火,摩拳擦掌要教訓她,鄭氏乾脆撒起潑來,跳下石碾盤就往人家身上撞去,衆人自是急着躲避。
鄧五奶奶生氣了,遇見這樣油鹽不進的不講理之人真是難纏!
宋氏滿面寒霜,一言不發冷冷的盯着金枝她娘,恨不得將她盯出個窟窿來。
溫華在廚房朝她們招手,兩人對視一眼,鄧五奶奶嘆口氣,“金枝她娘,你歇會吧,青泉家的,你去燒些水來。”也罷,他們今天本就不是爲了講理來的……
宋氏起身來到廚房,掩上半扇門,往鍋裡舀了些水,點着火,添上柴火,坐了下來。
溫華也搬了個小杌子坐在宋氏身邊,低聲道,“娘,剛纔對門的小欣過來跟我說,她姐姐玉佳昨天看見金枝一大早就去了素孃家,下午給素娘送鞋樣子的時候看見金枝還在呢。”
宋氏眼睛一亮,隨即又黯淡了下來,搖搖頭,“素孃家本就與咱們家有仇,素娘一向又與金枝親厚,不給咱們幫倒忙都是萬幸了!”
“娘——”溫華抱着她的胳膊搖了搖,“總要試一試才知道行不行呀——”
宋氏便點頭同意了讓溫華去敲隔壁素孃家的門。
誰知素娘卻不在家,只有素孃的大嫂李氏在院子裡洗碗,溫華見她有熱鬧也不去瞧,只一個人板着臉在院子裡幹活,心中暗暗覺得有些怪異。李氏倒也乾脆,聽到溫華是來找素孃的,便直說素娘跟着她娘去姥姥家探親去了。
溫華道心裡不免猜疑,道:“嫂子,我們家亂成一團了,昨天金枝在你們家待了一天,你也是知道的,金枝她娘這麼鬧,實在是難看,都知道你家跟他家交情好,能不能幫着勸一勸?”
李氏臉色一僵,瞪了溫華一眼,“溫華你這說的什麼話?她昨天來沒來我可沒看見,你要是沒什麼事兒就回去吧,我還得做活兒呢。”扭頭進屋關上了門。
溫華一口氣堵在那裡,上不去下不來的,聽到院牆那邊兒的吵鬧聲,她強按下罵人的衝動,轉身回到了自家廚房。
溫華將素孃家的情形跟宋氏說了,宋氏面沉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