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衫喜歡她, 嵐衫喜歡她的貓。嵐衫不知道,她就是她的貓。嵐衫是個人類,但她是隻貓妖。人類很厲害, 人類很可怕。
但嵐衫已經是她最親近的人類了, 是她喜歡的人, 是她想要和她度過一生的人。
說還是不說呢?
白之彤抱着腦袋, 她的腦子裡亂糟糟地, 有着很多的念頭,雜亂地堆到了一起,繞成一團, 像是一個不知道繫了多少個死結,胡亂地纏繞在一起的毛線球。沒有貓咪不喜歡毛線球, 白之彤就很想伸出爪子, 把這個毛線球捋順。但她發現自己做不到, 不管是從哪裡下手,面對着她的都是死結。
白之彤想信任嵐衫, 那一瞬間白之彤甚至有想過,如果自己沒有姐姐的話,那大不了自己直接就坦白了,萬一嵐衫被嚇到了,不喜歡她了, 跑去找什麼道士之類的人物要收了她這個妖, 那麼她就當自己的一顆真心錯付了, 大不了把這條命交代出去。反正白之彤已經活了好多好多年了, 並且白之彤知道如今天地間已經只有她和姐姐兩個妖怪, 地球已經不再適合妖的居住,她和姐姐的身體已經越來越差, 剩下的壽命不過短短數十年,和人類也差不了多少。她願意把這麼一點的壽命拿來當賭注,賭嵐衫的真心。
但偏偏她還有個姐姐,她不想把姐姐的壽命也壓在上面。
白之彤就這麼來來回回地糾結着,一點都沒有結果。
嵐衫把自己的手覆上了白之彤弓起的後背,白之彤的後背緊實,漂亮的蝴蝶骨因爲她彎腰的動作而如翼般張開。嵐衫一下、一下地在白之彤的後背上輕拍,懊惱着自己怎麼輕易問了問題讓白之彤陷入爲難了呢,又希望自己的安撫能讓白之彤高興一點。
只可惜白之彤並沒有停止糾結的意思。
嵐衫抿着下脣,乾脆轉移話題:“彤彤姐姐,小白呢?小白真的好乖呀,自己一個人在臥室裡呆着也不出聲。我們把小白抱出來玩吧!”
說起來,小白的陪shui業務已經有好多天都沒有提供給嵐衫了。原本嵐衫加練後回宿舍,都是會回自己的臥室,稍微收拾一下,就要到入睡時間了,只要留着牀頭燈,那麼很快就可以把貓咪等來。不過現在她們下晚課回來之後會兩個人黏在一起,留給小白的時間就被平白擠壓掉了。
之前嵐衫沒說什麼,今天想要找藉口轉移話題的時候,把小白給搬了出來。
白之彤幽幽地轉過半張臉,露出一個眼神來給嵐衫:“我還在呢,你不要想別的貓。”
白之彤這個飛醋吃得莫名其妙,但醋味卻濃濃地無法消散。她腦袋裡那堆死結上又打了一個大大的扣,嵐衫不知道她就是小白,那麼嵐衫又是喜歡她又是喜歡小白,這是不是也算出軌呀。——嵐衫還親過小白!在毛腦袋上,狠狠地親過!
毛線球掉進了醋海,在海浪上翻滾。
白之彤的眼角閃過一抹的琥珀色,太迅速,以至於嵐衫並沒有把那一瞬即逝的變化捕捉。
嵐衫笑着撲到白之彤的背上,雙手環上她的脖頸,像是抱着大號的玩偶一樣,搖晃着,笑眯眯地在嘴巴上嫌棄:“彤彤姐姐,我怎麼從來都沒發現你這麼能吃醋呀,連你自己的貓的醋也吃。”想了想,嵐衫又在自己的腦海中構思出一個十分美好的畫面來,“小白那麼乖,那麼可愛,像不像我們的女兒呀?我們是小白的媽媽們,以後會好好撫養小白的呀。”
嵐衫這麼說着,又想起了自己去錄音棚錄歌的那一天,一邊唱着歌,一邊在腦海中構想出的美好畫面,就是自己、白之彤和小白兩人一貓,在雲朵上手牽着手跳舞。
本來就在醋海里撈毛線球,被醋味薰得夠嗆的白之彤一口老血。哼哼唧唧地:“我不高興嘛,我是那種就連自己孩子的醋都會吃的大醋缸!”
白之彤很欣然地接受了自己的新定位,哪怕是她自己的這個特點,她長這麼大了,也是頭一回知道。
兩個人這麼打鬧着,倒是漸漸地把抱小白出來玩這件事給忘記了。
還是被丟在桌子上的手機響起,打斷了兩個人的玩鬧。白之彤長手一伸,撈過手機,按下接通鍵的時候,一臉的不情願:“應姐?”
打電話的是應人歌,經紀人手裡拿着剛安排下來的MV的拍攝劇本:“怎麼這麼慢?在練習?”
“……”白之彤一頓。
對面沒等白之彤回答,立刻就從這一頓裡明白了過來:“回宿舍了?”
“嗯……我這不是今天剛忙完嘛,可累死我了,得好好歇一歇。”白之彤大言不慚。
“呵。”應人歌冷笑,懶得跟這傢伙糾結了,“你的MV的劇本我發到你的手機上了,一會兒記得查看一下。搭檔的演員還沒有選好,上頭的意思是找個小花給你作配。明天開始,你的課表要調整一下,我專門給你安排了表演課,你先好好學習着,倒是別被人搶了鏡。”
“哈?”白之彤聽得一愣一愣地。
應人歌以爲她是裝傻:“好了,全練習生裡數着你精明,上頭什麼意思你肯定清楚,好好配合表現就行。掛了。”大經紀人最近忙得要命,通知白之彤乾脆利落,說完就掛斷了電話,也不肯給白之彤多加解釋。
徒留白之彤,聽着忙音,抓了抓自己的頭髮。
嵐衫好端端地坐在沙發上,沒有湊近來聽電話的內容,只從白之彤的表情上看出了些許不對,很奇怪地問:“應姐說了什麼?”
“等我確認一下。”白之彤在自己的臉上拍了一下,從滿臉疑惑換成了一臉嚴肅,把手機屏舉到自己的眼前,仔細端詳着應人歌發來的劇本。是自己草擬的那一份沒錯,內容沒有太大的改動,只是細化了不少。但是MV的女主演那裡,原本寫好的兩個名字,第一個是自己,還在;第二個原本是嵐衫,被刪掉了,還沒填充進來。
嵐衫不明所以,茫然地望着白之彤。
白之彤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想處理這件事,至少問個明白,但總覺得當着嵐衫的面發通訊給白老妖婆,會暴露些什麼。
白之彤這才發現,自己隱瞞了嵐衫的不止是自己是貓這件事。她有太多的事沒有說了,一時間甚至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纔不至於被嵐衫懷疑自己的品質。
她還不想被自家新上任的戀人懷疑是個愛說謊的傢伙呀。
雖然其實白之彤也沒有說過謊,只是沒有承認很多事實罷了。
白之彤只好說:“我去打個電話,等一下哦。”
說着,她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一閃身晃回了自己的房間。房間裡的燈沒有開,嵐衫往裡望去,只能看到被點亮的手機屏幕。白之彤的聲音不那麼清晰,嵐衫也聽不太清裡面的人是在給誰打電話,又是在說些什麼。
白之彤的電話是打給白老妖婆的。
“姐姐?”她把聲音壓了下來,沒有往日的明快。
對面的電話接起的很快,一入耳就是這麼一聲稱呼,被嚇了一跳,趕緊問:“妹?怎麼了你,聽起來又不高興,我又得罪你了?”
“嗯。”白之彤趴在了自己屋子的陽臺上。
陽臺的窗臺高矮正好可以供白之彤趴到上面,把半個身子很輕易地探出房間。外面的空氣在攪動着,把白之彤的髮絲吹亂。白之彤眯着眼睛,享受着風。
電話的另一端沉默了一陣,然後才說:“你就那麼想把一切的好東西都給她?彤彤,那些都是我留給你的。我想找個小花帶你,把你的人氣給帶起來,雖然你是第二個出道的,但我希望你的成績能比她更好。”
“她值得啊,她的歌還不能證明嗎?”白之彤撇撇嘴,打斷了話筒對面的絮絮叨叨。那個傢伙,嘴巴里總是嫌棄嵐衫,實際上早就把《喵!》設置成了單曲循環。
“……”對面仍舊沉默着。
“姐姐。”白之彤想了想,不再提什麼才華了。白之彤心裡清楚,對於她和姐姐這樣的活了好多年的妖,一個有才華的人類並不算什麼,一萬首好聽的歌,對她們而言都沒有意義。她們來到這個人世間,只是想在最後的短短的生命尾聲裡,體味未曾品嚐過得人間百態而已呀。
白之彤想了想:“她對我很重要。”
最後白之彤這麼說。
說完之後,白之彤的心裡就敲起了小鼓,心臟咚咚跳起來,一時間心跳聲蓋過了電話那端驟然暫停的呼吸聲。白之彤緊張等待着,不知道自己委婉的意思能不能順利傳達到對面,不知道對面萬一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會作什麼樣的反應。
結果——
——嘟——嘟——
長長的忙音響起,一下子就把心跳聲給壓了下去。白之彤聽着耳朵裡不知疲倦的忙音,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了。自家姐這是個什麼反應?是不是不願意呀?
白之彤試圖發微信信息過去,結果消息石沉大海,一整晚都沒有得到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