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衫在第二天就被叫去,風風火火地開始MV的錄製。
錄歌考驗的是嵐衫什麼時候能進入狀態,但錄MV這種事,應人歌可根本不敢保證嵐衫有狀態。她手裡有着所有練習生的成績,舞蹈老師給別人寫的是“優、良、及格、不及格”這種中規中矩的評定,但給嵐衫寫了“勤勉”兩個字,透露出了滿滿的對於嵐衫沒天賦的無奈。
更何況,錄音棚裡就那麼幾個人,嵐衫都緊張了好久,MV錄製現場人更多,嵐衫可千萬別愣在那裡,動都不敢動。
更更何況,這次還帶了個動物。小動物雖然可愛,對於拍任何影像作品而言,一個沒有經過專業拍攝訓練的動物都是一場噩夢。
應人歌一手插兜,一手提着貓包。包裡的黑貓十分精神,在貓包那麼狹小的空間裡都能來回踏步,應人歌只覺得手裡的包一顛一顛地,內心充滿着懷疑。
上頭的人指名要這隻黑貓配合演出,但這隻黑貓真不會一開包就跑沒影嗎?
嵐衫已經被摁在後臺做造型了。
服裝是從華悅現有的服化庫存裡挑選出來的,沒能單獨爲嵐衫量身定做,佈景也都是利用了現有場景。但對於嵐衫而言,這些倉促的準備已經足夠震撼了。
她挺直腰背,坐在化妝間的椅子上,緊緊閉着眼睛,任由化妝師用那碩大箱子裡變出的各種魔法一樣的數不清的道具在她的臉上來回刷動。等身後冷清的化妝師小姐姐丟下“好了”兩個字的時候,嵐衫纔敢顫顫巍巍地睜開眼睛。
鏡子裡的嵐衫有了點和她看習慣了的自己不一樣的地方,大致上輪廓其實沒有變化,五官也都還在原來的位置,但經過化妝師修飾之後的臉,更透露出了一種合適她的音樂的感覺。活潑,帶着一點點貓的俏皮。
嵐衫眨眨眼睛。
化妝師抱着雙臂,眉頭緊皺,緊盯了一會兒鏡子裡的人的模樣,沒說滿意還是不滿意。
但嵐衫已經很認真地對她說了:“謝謝。”
化妝師一挑眉:“就這樣吧,再等下去外面要催了。”
嵐衫這才站起來,同手同腳地往化妝間外走。
外面佈景的正在喧鬧,沒有人注意今天的主角已經出了化妝間。嵐衫站在門口張望了一會兒,很快發現了應人歌的身影,小跑過來,直衝着應人歌手裡的貓包。
她先是跟應人歌打了招呼:“應姐。”然後才迫不及待地接了應人歌手裡的貓包,動作之熟稔,一看就是擼貓老手。嵐衫把貓包的拉鍊拉開,裡面不知道來回轉了多少圈的貓一下子就撲了出來。應人歌嚴陣以待,正打算把嵐衫和黑貓圈起來,以防黑貓逃走,就見那隻彷彿有多動症的貓十分乖巧地鑽進了嵐衫的懷裡,團成貓球,軟糯糯地“喵”了一聲,一點都沒有要逃跑的樣子。
嵐衫的手則已經黏上了貓咪後背上柔軟的毛毛,順着毛毛生長的方向一下一下地撫摸着,脣角也掛着舒適而安逸的淺笑,剛剛的緊張和僵硬已經被貓的溫度給驅散了。
應人歌看了看貓,又看了看人,不確定地問:“你和這隻貓混得很熟了?”但話一出口,應人歌才覺得自己好像問了句廢話。就白之彤傳到網上的那個小視頻來看,嵐衫和貓肯定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但好像哪裡不太對,應人歌摸着自己的下巴沉思了片刻:“你經常去小彤家裡去玩她的貓?”
嵐衫身體馬上一僵,這纔想起來似乎好像也許華悅的宿舍是不允許帶寵物入內的來着,雖然小白很乖,不會亂跑也不會亂叫,一直都沒有被別人發現過。嵐衫試圖掩飾:“彤彤姐家離宿舍很近。”
“唔……那倒是。”應人歌竟然認可了這個理由。
嵐衫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但又怕被應人歌察覺,把臉埋在小白黑色的毛毛裡。毛毛被熱騰騰的氣流拂過,小白用爪子往嵐衫身上推了推,有着白色毛毛的小爪子小心翼翼地把所有的指甲都收攏起來,用肉墊拍在嵐衫的臉頰上。
嵐衫沒能忍住,在那粉色的小肉墊上親了一下。
懷裡的小白立刻觸電一樣把爪爪收了回去,揣在懷裡。
用在拍攝的場景在這時終於布好,被安排來拍這支臨時插隊的MV的導演這纔想起來要尋找今天的主角,大聲叫起了嵐衫的名字。
“去吧。”應人歌叮囑,“這個導演脾氣不太好,才華還是有的。你不要緊張。”
結果應人歌這麼一提醒,本來並不緊張的嵐衫突然又開始緊張了,往導演那邊走的時候都忘了放下懷裡的小白,往前一邁步,自己的左腳差點絆倒自己的右腳。
幸好小白及時地“喵”了一聲,把嵐衫的魂給叫了回來。嵐衫站定在原位,長長地舒出一口濁氣,堅定地走到了已經面露不耐的導演面前,彷彿即將奔赴戰場的勇者一樣。
導演坐在高高的導演椅上,再加上他身材本來就魁梧,氣場強大,彷彿坐着都比嵐衫站着要高一樣,睥睨了嵐衫一眼:“氣場不對,你的歌裡要體現的是你現在這種感覺嗎?”完全跳過了寒暄的步驟,立刻就開始講戲了。
嵐衫有那麼一瞬間走神。——哪怕沒有應人歌剛剛那句提點,嵐衫對眼前的導演也有三分的認知,全仰賴昨晚白之彤的緊急補課。華悅內部是有專門拍MV的導演的,性情各異。眼前的這一個脾氣是出了名的不好,以至於華悅旗下很多小有名氣的歌手,一旦有了能選擇的權利,指名道姓地拒絕公司安排這個人給他們拍MV。換而言之,比較閒。
應人歌想要抓緊拍攝,又想要保證質量,能請來的導演,十有八九是這一位。
嵐衫提前有過心理建設,深吸一口氣,才磕磕絆絆地迴應:“舒導您好,我叫嵐衫。經驗不足,這幾天要請您多關照了。——這是我的搭檔小白。”說着,嵐衫舉起了小白的一隻爪,像招財貓一樣,衝着導演揮了揮。
嵐衫其實昨天有和白之彤商量過今天該如何打招呼才能給舒導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但此時她腦袋裡其實一片空白,把打過的腹稿已經忘得一乾二淨了,臨時發揮出了這一招,做完才覺得自己好像有點蠢。但懷裡的小白意外地配合,甚至在嵐衫介紹過它之後,跟着“喵”了一聲。
坐在導演椅上的男人臉上的不耐煩突然僵化,緊接着透露出了一股不易覺察的柔和。那一點的柔和表情轉瞬即逝,嵐衫都沒來得及捕捉,倒是小白火眼金睛,抓住了那個瞬間,又特地放輕了自己的聲音,甜甜糯糯地“咪嗚”地又叫了一聲,彷彿幼崽的聲音。
“咳咳!”舒導乾咳了兩聲,爲了掩飾自己的失態,趕緊說,“這次的動物演員看起來挺聰明的,希望等下不要給我們拖後腿。”
嵐衫很沒自信地心想,小白就是超級聰明,再說小白本身已經超級可愛了,絕對會是一個合格的動物演員。如果說這個組裡有要給拍攝進度拖後腿的,那十有八九是她本人。
不過這種話,嵐衫可不敢說。
舒導抓緊時間進入了正題,給一人一貓兩個演員講解第一幕的拍攝流程。拿着貓糧引逗小白的工作人員也準備就緒,嵐衫抱着小白,被趕進了佈景當中。
有鑑於嵐衫是個新人,毫無走位和注意鏡頭的經驗,舒導沒有開機器,只是讓嵐衫先走上幾遍。不負衆望地,嵐衫走得手腳僵硬,更沒辦法做到舒導要求的一邊走,一邊唱歌,臉上做自然的表情。
舒導黑着臉,抱着胳膊,沒有喊卡,讓嵐衫磕絆着唱完,走到最後一步,才擺了擺手,示意嵐衫到他眼前來。
“你演的還不如貓。”舒導毫不客氣。
嵐衫垂下頭去,自知自己的表現還趕不上小白的一隻貓爪那麼好。
負責引逗貓的工作人員正一手逗貓棒,一手妙鮮包,嘴裡還學着“喵喵喵”的貓叫,試圖引逗小白過去,給它表現優異時應給的獎勵。對於表演動物,一定要在它表現好的時候及時給獎勵,表現差的時候及時給小懲罰然後糾正行爲,這才能保證動物的發揮穩定。
沒曾想,這隻剛剛還在沒開機的鏡頭前表現得活潑可愛的小貓一瞬間變得極爲高冷,對逗貓棒和妙鮮包充滿了不屑一顧,反而緊追在嵐衫的身後,小爪勾了勾嵐衫的衣角,示意着自己要抱抱。
嵐衫趕緊彎下腰,把貓給抱了起來。
舒導的眼睛忽然直了,盯着嵐衫懷裡的貓咪看了很久。靜默一陣,他問:“能給我摸一下嗎?”
向來嚴厲到不討人喜歡的男人臉上難得地帶了兩分紅,似乎自己爲自己剛剛的那個沒過腦的要求而感到羞恥。但嵐衫想了想,居然認真地問了小白:“小白,可以嗎?”
舒導的眼神裡帶上了三分期待。
但小白立刻順着嵐衫的衣領往上爬,爬到了嵐衫後背趴着,用實際行動表現出了拒絕的意思。它雙目炯炯,緊盯着眼前的男人,生怕這傢伙伸出爪子來,不經過同意就摸到它身上來。
嵐衫對小白的拒絕頗感意外,明明小白第一天莫名其妙地睡在她牀頭的時候就任由她摸了個遍來着,是隻很粘人的貓咪。但小白既然不願意,嵐衫也不會牆頭,衝着舒導,露出無辜的神態來:“那個……小白不是很喜歡。”
“……我看出來了。”舒導說,言下之意是嵐衫沒必要再強調一遍,又扎一次他的心。舒導把臉別了過去,卻是沒有再繼續往下拍,或者讓嵐衫繼續去練習走位的意思,對着面前鏡頭裡框起來的佈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突然,舒導掏出了分鏡圖,開始修改起來。
他的分鏡圖畫得抽象,至少嵐衫沒能看明白上面的意思,只能在旁邊,馱着貓,傻站着不知道自己接下來在幹什麼。
等了有好一會兒,舒導把應人歌也叫了過來:“我有了新的拍攝構思。”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