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衫還是認認真真地練滿了三小時,才覺察到了全身的疲憊,長長舒了口氣,爭取把疲憊從身體中掃除乾淨,嵐衫抱着筆記本,招呼着白之彤回宿舍。
邁開腿走路的時候,嵐衫才覺得自己的整個下肢都處於極爲疲倦的狀態,每擡一步,都有鑽心的疼從大腿處傳到心底。嵐衫不由得苦笑,她也不過是幾天沒怎麼練習而已,身體居然就開始遲鈍了。
旁邊的白之彤似乎也覺得累了,把手握成拳頭,錘了錘自己的後腰,像個老太太似的。
這樣的動作逗得嵐衫輕笑出聲。
“身體要生鏽了!”白之彤抱怨着。
嵐衫趕緊點頭,附和:“我也是這麼覺得的。”她雖然一天從早到晚都要守在片場,實際上自從主角決定由她換成貓之後,嵐衫真正站在鏡頭前的機會沒有那麼多了,動作幅度也並不大,大多數的時候還只是在舒導身邊坐着,聽舒導嘮叨和跟着舒導學習而已。雖說是學習,沒有了往日的緊湊課程安排和加大的體能訓練,嵐衫這才警覺自己其實悠哉了好幾日了,再不抓緊補課,可要被落下了。
嵐衫在心底裡笑自己,今天下午一回宿舍的時候怎麼會好意思說彤彤姐懶呢,她也沒好到哪裡去。這麼想着,嵐衫心底裡又鼓滿了幹勁。
滿滿的幹勁和疲倦的身體矛盾地體現在同一個人的身上,嵐衫挽着白之彤的胳膊,回宿舍的步子很慢,沒有來時小跑的快,但每一步都很堅定。
一打開宿舍門,白之彤就像貓一樣地躥了出去,又一次地快到嵐衫幾乎看不見她的影子,只覺得眨眼的功夫,原本還在自己身邊的人就已經衝到了沙發上,頭朝下,把自己整個人砸進了沙發裡,哎呦哎呦地喚着:“好累呀!”
白之彤一向都是活力滿滿的樣子,嵐衫唯一一次見她疲倦,還是兩個人第一次見面的那個晚上。白之彤前一秒剛把幾個大箱子從嵐衫的房間搬回自己的房間,然後拉着嵐衫的手說要帶她去吃飯,後一秒突然晃了兩下,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在嵐衫的牀上陷入了沉睡。這樣的事情,從那天之後就沒有再發生過了,嵐衫都差一點忘記了。
嵐衫心想,大概是白之彤白天那件事本來就很消耗體力了,晚上還因爲自己的幾句話又出去加訓了整整三個小時,這才累到了吧。想到這裡,嵐衫心底裡覺得愧疚,把懷裡的筆記本找個地方放好,嵐衫回到客廳,在布藝沙發的一角佔據了一個極小的位置,給白之彤按揉着後腰。
趴在沙發上的白之彤差一點就陷入了睡夢之中,但忽然間大腿旁邊的沙發陷入了一小塊,然後一雙溫柔的手就撫上了腰間。白之彤十分艱難地從抱枕裡側過臉去,見自家妹一臉認真地將雙手覆蓋在她的腰上,沒有什麼章法,但是很細心地撫平着受到過度拉伸的每一縷肌肉。白之彤發出一聲喟嘆。
嵐衫認真的表情裡便終於有了笑意,能緩解白之彤的痠痛,儘管她自己如今也還渾身叫囂着疼,但嵐衫還是覺得十分地滿足。
等到嵐衫把能想起的按摩手法都用了個遍的時候,她自己的雙臂已經沉得擡不起來了。
嵐衫只好用一個僵硬的姿勢,僵直着雙臂,好不容易掙扎着站起來,想叫白之彤回自己的臥室休息,叫了幾聲,沙發上趴着的人都沒有給半點反應。嵐衫側下身子,將耳朵貼到白之彤耳邊,這才聽到從抱枕下面傳來的均勻的呼吸聲。
睡在沙發上的話會着涼的,這樣的睡姿也不會舒服,第二天醒來,抱着抱枕的胳膊一定會被壓麻。嵐衫這麼想着,艱難伸出手,推了白之彤兩下:“彤彤姐姐,回臥室睡吧。彤彤姐姐?”
白之彤沒有半點要醒的意思。
嵐衫放棄把白之彤叫醒的念頭,嘆了口氣,想着如果能把白之彤抗到自己的肩上,那她大概能試着把人給運輸到臥室去。但這個計劃馬上就告破了,哪怕是換狀態滿格的嵐衫來,恐怕她都沒辦法把長手長腳的白之彤給弄到自己肩膀上去,更何況現在的嵐衫還在忍着自己渾身的痠痛。
她用了吃奶的力氣,也只是把白之彤在沙發上翻了個身,讓白之彤儘可能在沙發上躺平了,不會壓到自己的胳膊。長腿有一半掛在了沙發外,但好在頭低下安放着一個抱枕。嵐衫點了點頭,趕緊拖着灌了鉛似的雙腿去白之彤的臥室,給她抱一牀被子出來。
等到嵐衫拖着被子,挪着步子,艱難地再回到沙發這邊的時候,白之彤已經把腳上的鞋子蹬到了地上,把雙腿蜷了起來,又翻了身,把抱枕抱在了自己的懷裡,雙手抄在頭下,發出酣眠的呼嚕。
嵐衫愣住了,只覺得這個睡姿十分眼熟,轉眼一想,那不就是小白平時睡覺的姿勢嘛。
嵐衫無可奈何了,確定自己絕對再也沒有力氣再把白之彤展平一次了,只能放任她這麼睡着。把被子往白之彤身上一展,嵐衫小心翼翼地把被角塞到白之彤的身下,保證微涼的夜風不會侵透在沙發上酣睡的人,嵐衫總算放心下來,回自己臥室了。
小白今晚沒在宿舍,或者應該說,這幾天小白都沒有在宿舍這邊,而是由那個帶銀邊眼鏡的男人帶着,早上送來,晚上帶走,應該是回彤彤姐姐真正的家了。嵐衫剛剛去白之彤的臥室裡抱被子的時候,只看到滿屋子散亂的貓玩具,和一個被抓壞了一半的紙箱子。但那個家裡沒有彤彤姐也沒有自己,不知道小白過得好不好呢。
嵐衫晃了下神,然後又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小白每天都活力滿滿地出現在片場,就像每天早晨的彤彤姐姐一樣,當然是過得很好。
沒有小白會來的夜晚,爲小白留的那盞燈還亮着,燈光裡的嵐衫攤開筆記本,把其他一切的念頭都趕出腦海,認真補習着落下的課程。
等到實在撐不住了,嵐衫才放任自己倒在牀上。她這一晚睡得很沉,連一點點的夢都沒有。再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手機上的鬧鈴吵鬧的時候了。
嵐衫任由那個鬧鐘響了三分鐘,才成功從牀上爬起來。鬧鐘已經停止了吵鬧,倒計時正在讀秒,等待着十分鐘後再吵鬧一波。嵐衫把手機往口袋一塞,晃着步子往門外走。
昨晚嵐衫抱出來的被子已經順着布藝沙發滑落在了地上。
嵐衫本能地擔心起是不是彤彤姐的睡姿不好,在狹小的沙發上翻身,把被子弄掉了,不會着涼吧。她趕緊去看,卻見還掛在沙發的半邊被子下面只鼓着一個小包,根本沒有白之彤的人影。
咦?彤彤姐那裡去了?這麼早就起牀了嗎?她那件事,真的很忙呀。嵐衫這麼想着,身手一撈,想把被子抱回白之彤的房間。
一掀開被子,被蓋在下面的小包露出了真容——竟然是小白!嵐衫完全愣住了,小白現在不應該在彤彤姐家裡嗎?爲什麼會出現在這兒?
突然,突兀的手機鬧鐘聲響起。嵐衫沒來得及關閉的鬧鐘結束了預留給主人的賴牀時間的倒計時,再次催促起來。
沙發上的貓被驚醒,從團成一個貓團的姿勢立刻警覺地站起來,茫然地往四周望了望,突然像是覺察到了什麼一樣,僵硬地擡起腦袋。
正對上沙發上面,還舉着被子,同樣一臉茫然的嵐衫。
場面一時陷入了尷尬。
黑貓小白慢慢地、慢慢地把自己重新團成一個球,爭取縮小、再縮小一點,然後把琥珀色的眼睛闔上,假裝自己還在沉睡。但持續不停的鬧鐘提醒着它,這個時候再裝睡已經沒用了。
它只好又慢慢地、慢慢地轉過頭去,衝着愣怔在沙發背後的嵐衫柔軟地“喵”了一聲,用盡自己最輕柔最誘惑的聲調。
嵐衫有那麼一瞬的動容。
緊接着,這隻靈活的貓咪卻又像風一樣地躥起來,跳上沙發,跳下去,躥進了白之彤的臥室。
嵐衫把手裡的被子重新搭回了沙發上,擔憂地轉過身去,望着白之彤的房門。小白在剛剛進屋子的時候飛蹬一腳,竟然十分機敏地把門給關上了。黑貓的後腿比之它較小的體型,顯得格外的有力氣,大門被關上的那一瞬間發出“怦”的聲響。
嵐衫在門外,猶豫着是不是要敲門,看看彤彤姐姐是不是現在在屋子裡,或者是不是該找應姐,然後讓應姐問問那個眼鏡男,小白怎麼會出現在宿舍這邊呢。
白之彤在門內,匆忙變身之後來不及收拾,幸好窗簾被緊緊拉上,才能讓黑暗把她徹底包裹住。她把頭埋在膝蓋裡,嘴裡頭唸叨着完了完了,然後所有的心眼在這一時刻同時開始打轉,盤算着自己下一步是該怎麼做。
是裝死呢,還是乾脆用人身出門,假裝自己早就醒了只是回臥室收拾東西呢,說貓是自己從家裡抱回來的能把妹糊弄過去嗎,但是妹如果問我是什麼時候起來,還能回家去抱貓那該怎麼辦,如果妹讓我把小白抱給她,讓她直接帶去片場,那又該怎麼辦呢?
白之彤滿心絕望,頭一次恨上了自己這個身份。
一隻不會任何法術,只能在人和貓之間切換而已的,貓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