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衫摸了摸自己的頭頂,髮卡是金屬質地,摸上去竟然是溫熱的,顯然不知道在白之彤的掌心裡被握了有多久。那點溫熱在接觸到空氣後很快地便溢散開了,嵐衫只是捕捉到了一點餘溫,卻彷彿那點餘溫一下子順着她的手心,閃電小蛇一樣地躥到了她的心底裡面去。嵐衫不自覺地勾起了脣角,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白之彤剛剛的那一點不滿足便被這個笑容一下子驅散了。她摘了摘落在自己和嵐衫身上的綵帶,嵐衫也連忙幫忙,很快,兩個人的手心裡都握了一大把的綵帶條,五彩斑斕。一邊摘,白之彤一邊唸叨:“這是你成功路上的一大步,也是你未來音樂旅途的一小步。這次成功之後不可以驕傲哦,要更加努力才行。”
嵐衫不住地點點頭。
兩個人的氣場堪稱旁若無人,一旁的應人歌感覺自己的工作被搶了,另一旁的鐘情還傻握着綵帶筒,見狀,往一旁挪着小步,蹭到了經紀人的身邊。
練習生們的午休時間有點緊張,能爲了第一時間替嵐衫慶祝而放棄這個短暫的休息時間的也就只有鍾情和白之彤兩個,這個拐角處裡沒有第五個人。八卦精按捺不住自己想要八卦的心,只好鼓起勇氣湊到了經紀人的身邊,然後語氣裡慢慢都是羨慕:“她們的感情好好哦,我和我的室友也算是好朋友了,也不知道如果我能提前出道的話,她會不會爲我高興,給我慶祝呢。”
練習生之間的朋友,卻畢竟還有一層競爭關係擺在前面,鍾情並不敢保證,如果她是提前出道的那一個,會不會有人像白之彤這樣替她高興,一點點的嫉妒心都看不出來呢。
捫心自問,鍾情其實是有一點點嫉妒嵐衫的。出道的名額雖然從來沒有說過有定數,但公司的資源終究有限,鍾情心裡頭還是很清楚這些的。
應人歌瞥了身邊的女孩一眼,習慣地一摸口袋,發現口袋裡的本子和筆並沒有被帶在身上,只好摸出手機,在備忘錄裡戳了幾下,也不知道是記了些什麼。鍾情倒是沒有注意到身邊經紀人的小動作,滿眼都是豔羨,望着前面那兩個還在互摘綵帶的姐妹。
嵐衫已經埋下頭了,給白之彤摘腰間掛着的幾根。白之彤一低頭看到的就是嵐衫的頭頂,頭頂上還彆着她送的勝利髮卡,彷彿是給自己心愛的妹妹打上了屬於自己的標記,白之彤的心情愉悅度又增加了好幾分,哼起了小曲,正是嵐衫寫給小白的那首歌。
她這一哼,倒是提醒了應人歌什麼。應大經紀人一隻手叉腰,忽然說:“你們三個,一會兒去通知一下,今天下午下課後都集中到大教室去,我需要給你們開個會。現在,你們餓了就抓緊時間去吃飯,不餓就趕緊先去通知,別在這裡傻站着了。”
說完,應人歌自己先走了,腳步很匆忙,像是受不了那兩個人制造出來的氣氛似的,還有意無意地搓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嵐衫擡起頭來,趕緊去看時間,呀了一聲:“再不去食堂,下午的課程要開始啦!”
她話音剛落,突然聽到了不和諧的“咕咕”的聲音,往身邊一看,是白之彤的肚子在咆哮了。白之彤的目光落在遠走的應人歌身上,當然是看到了應人歌那個充滿了嫌棄的動作。但肚子違抗大腦意識的長吁短嘆讓她尋找回了剛剛被丟棄掉的飢餓感,白之彤乾咳一聲,摸了摸自己空蕩蕩的胃,懶得管應人歌了,趕緊招呼:“走吧走吧!吃飯吃飯!——我今天早上的時候就跟食堂那邊說了要留一下咱們兩個今天中午要吃的東西呢,不會餓到的!”
她說的是“咱們兩個”,說話的時候只對着嵐衫,顯然是沒有把意外加入鍾情也包含在內。剛剛就對兩個人羨慕到不行的鐘情此事更加幽怨了,幽魂一樣地飄到兩個人的中間,斜斜瞥了白之彤一眼:“彤姐,那我呢?就這麼餓着嗎?”
白之彤理直氣壯:“我早晨跟食堂阿姨說的時候又不知道你也要跟來。”
嵐衫輕笑了一聲,她很感謝鍾情也能來爲自己慶祝,因此很大方地說:“我把我的分你一半。”
“不要啦!你和我一樣都是減肥餐!”鍾情大聲抗議,她覬覦白之彤每天的大吃大喝很久了。練習生裡,沒有被勒令塑形健身減肥的白之彤纔是個另類,“減肥餐已經很少了,再減半的話我們下午都會餓肚子的!”
白之彤立刻警覺,卻又覺得鍾情言之有理,爲了不讓寶貝妹下午餓肚子,她忍痛割愛:“那,從我這裡分你一份出來好了。”
“吔!”得到了滿意的答案,鍾情一蹦三尺高,往前跳了一步。
三個人原本正在往食堂那邊走去,鍾情硬是擠在了嵐衫和白之彤之間,但當鍾情這麼一往前跳,被留在後面的白之彤和嵐衫不知不覺就互相靠近了。等鍾情轉過身,想要再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的時候,她嘴角的笑立刻就凝滯了,發現她擠出來的那個位置,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不見了。
再次見識到那兩個人之間粘的有多緊,鍾情徹頭徹尾地服氣了,乖乖地站到了一邊,距離兩個人一巴掌的距離之外,小跳着往食堂那邊去。
等她們三個趕到食堂的時候,大多數的練習生已經準備離開了。
有那麼幾個練習生正聚在一起,滿臉不忿,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但一見門口的三人進來,立刻都不說話了。這樣的刻意反而欲蓋彌彰起來,白之彤挑眉,不用想都能猜得到他們剛剛在說什麼。
差一點場面就要尷尬的時候,鍾情快樂地跑了上去,忠實地完成了經紀人的囑託:“應姐說今天下午下課後,咱們所有人要都去大教室開會。”還仔細盤算了一下,在場的都有誰,還有誰沒在,需要私下再通知,或者找人帶話。
作爲這一批練習生裡最擅長和人打交道的,鍾情飛速地數完了人頭,又小蝴蝶一樣飛梭在人羣裡,找了方便帶話的那幾個,鄭重交代好,這才四下張望,看看白之彤和嵐衫到哪裡去了。
白之彤已經搭着嵐衫的肩膀去空座上落座了,食堂阿姨很體貼地給她留好了飯菜,此時又滿當當地鋪了一桌,只在角落裡給嵐衫留了一小塊地方,放着那份看起來並不美味的營養餐。
嵐衫早就學會了眼觀鼻,鼻觀心,低下頭,堅決不往旁邊看一眼,免得動搖自己按老師要求節食健身塑形的決心。鍾情則是做好了風捲雲殘一番的準備,一個箭步衝過來,舉着着空盤子,從白之彤的虎口奪食。
美味難得,但時間還是不夠從容。三個人都吃得很快,鍾情都沒能仔細盤問嵐衫有關錄音棚的使用心得,匆匆對付過這一餐之後,奔赴各自的教室。
下午的這堂課,嵐衫感受到了周圍氣氛的微妙改變。
她身邊的位子都被有意無意地空了下來,原本還能算是點頭之交的同級練習生,變得都不愛搭理嵐衫了。這樣的排擠,如果換做是鍾情恐怕會難受得要命,但嵐衫卻是習慣了呆在這樣的陰影裡的人。她只是覺得有些小小失落,但摸了摸口袋裡的手機,劃開手機屏幕,看到通訊錄裡白之彤的名字,突然心裡安定了許多。
嵐衫把手機收起來,專心聽課。
下課後,嵐衫習慣性地讓自己落在了所有其他練習生之後,然後才抱着自己的筆記本,慢悠悠地往大教室那邊去。白之彤和她是同一時間下課,一個在大教室的東邊教室,一個在大教室的西邊教室,不可能提前來找她。嵐衫只能一個人走。
一擡頭,她卻在大教室的門口,看到了正等在那裡的白之彤。
“妹,這裡!”白之彤衝着嵐衫揮手,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嵐衫像是心中的定海神針落定,小跑到了白之彤的身邊。兩個人進教室已經算是很遲了,原本以爲只能在後排隨意落座,沒想到一進教室,竟然看到鍾情右手邊的兩個位子都是空着的。
這回鍾情沒有再試圖插到兩個人的中間了,像是認命了一樣,給她們預留了相鄰的座位,自己則一手扶着桌子,把身子往左斜,正在跟左邊的女孩聊天。
白之彤讓嵐衫坐靠裡的位子,自己坐在靠外的位子上。
等她們兩個剛一落座,應人歌也推門而入。
教室立刻沒了嘈雜的閒聊聲,剩下了一些心思比較靈活的,都在跟應人歌打招呼。
應人歌隨意應了兩聲,大步流星往講臺上走,然後自顧自坐在了講臺後的座位上,微低頭,掃視一圈。這間教室剛好能容納下所有練習生,她大致數了數,今晚人來得很齊了。
“我叫大家來,是爲了說明一件事。”應人歌嚴肅地點名,“白之彤,你站起來!”
無辜被點名的白之彤茫然地站起來,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白之彤之前犯下了一個極大的錯誤,牽連到了公司,但有鑑於公司暫時沒有受到損失,因此暫時決定只進行公開批評的懲罰。但是如果在座的各位有人重複犯她的這個錯誤,公司會予以終止練習生合約的懲罰。”應人歌宣佈,“現在,白之彤,你來檢討一下你的錯誤。”
這場公開的批判突如其來,嵐衫張大了眼睛,彷彿被批評的是自己一樣,十分擔憂地往自己身邊的高挑的女子望去,咬着自己的下脣。
不光是嵐衫在看白之彤,現如今整個教室裡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白之彤的身上。
倒是白之彤,好像沒有覺得有什麼壓力,只是十分茫然地眨眨眼,然後在應人歌不耐煩的眼刀裡恍然大悟,然後四下掃了一圈,覺得自己好像應該擺出個虛心悔過的樣子才行,這才垂下頭:“我檢討,我不應該把嵐衫的歌在不經過公司和嵐衫本人的前提下隨意發佈到互聯網上。”
應人歌臉上還是很嚴肅,心底裡卻點了點頭,勉強算是滿意了,一擡下巴,示意白之彤方向對了,繼續往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