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曳的目光停留在那星型印記上，頓了片刻，突然狂笑起來：“星諾，我一直以爲你是絕情，到現在我才明白，你根本是無情。哈哈……慕陽，我沒有輸，我們都是平等的，我會在地獄裡等你，等你……哈哈……”
“不要再說了。”金色的光芒穿身而過，阿曳的笑聲頓止，身體漸漸透明，然後化作了飛灰。
慕陽望着星諾淡淡收回自己的手指。這樣的他，實在太陌生。
星諾亦回望過來，朝她微微一笑，面容上所有的冰霜立刻消失無蹤，彷彿又回到了當初寵溺着她，承諾她無論做何事都助她的白衣國師。
可是，慕陽的心裡只覺得的冷，有什麼自己一直刻意去忽略的東西正呼之欲出。她冷冷的望着朝自己伸出的手，骨節修長，纖細如竹，一個男子的手竟可以生的如此好看。
“慕陽。”他輕輕喚她，面帶笑意，卻等來了她冷漠的推拒。他淡然的望着她跌跌撞撞離去的身影，喃喃自語，“慕陽，學會笨一點不好麼？”
花落成泥。花的美在於短暫，芳華匆匆一瞬，再難覓芳跡。慕陽漠然的望着滿地的落紅，身後靜靜跟着的是十三郎。
重門深鎖，寂靜無聲。
心底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慕陽加快了腳步，匆匆推開了那一扇門，跌入眼簾的是滿目的血紅。碧色的衣裳被血染透，芳華如故。
“綠珠……”慕陽大驚，抱起血泊裡的女子。
皓白的手腕上淙淙冒着鮮血，綠珠揚起毫無血色的臉，微微一笑：“公主，還是叫奴婢的本名小冉吧。”
“小冉……”慕陽緊緊抱着她，“爲什麼這麼傻？”
“他不在了，小冉想要去陪他。將軍他一生征戰沙場，不應該一生寂寞的。”
“小冉……”
“小冉其實應該感謝公主，若不是公主出手相救，小冉如今也不知被賣到哪裡了，遭受着什麼樣的命運，更不會遇見將軍。”
“小冉，對不起。”晶瑩的淚滴滑落，慕陽突然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有了這麼多淚。這一場復仇之旅，已經犧牲了太多的
人，究竟是對是錯？
“小冉從來沒有恨過公主，恨太累，太累，所以，公主，放下恨吧，去學會着幸福……”
“小冉，我幸福不了，我造了太多的殺孽，註定無法幸福，小冉……”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她是否會放下仇恨，然後像一個普通的女孩子一樣幸福？命運已經走到這一步，根本沒有辦法回頭了。
“公主，請你一定要幸福。”
多好的女孩子，爲自己付出了一切，卻還是希望自己能得到幸福。可惜，幸福太遠了，從來都是太遠了，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她寧願和母親一起長眠在那個冰天雪地裡。
“姑娘，綠珠姑娘已經去了。”十三郎沉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慕陽恍若未聞，只是抱緊着懷中的女子，任她溫熱的血將彼此的衣裳染成鮮豔的紅。
朝陽初生，百花凝露。有彩蝶翩然其上，悠然起舞。
風婆婆爲慕陽輕輕理着柔軟的髮絲，鏡中的女子面無表情，眼神空白。
幾不可聞的嘆息聲響起。
三天了。整整三天，她拒絕與所有人的見面，不哭不笑，不吵不鬧，只是發着呆，清冷的眸光中一片空白。
“風婆婆，你跟着母后有多久了？”慕陽突然擡起頭來，定定望着面目滄桑的風婆婆。
“回陛下的話，老身跟隨浣怡王后有七年的時間了。”風婆婆恭敬的回答。
“七年？”慕陽勾起脣角，露出這三天來第一個笑容，“不短的時間呢，每天僞裝一定很累吧。”
風婆婆的身子一僵，艱難的開口：“陛下的意思是……老身愚鈍，還望陛下明示。”
“婆婆，你說慕陽是什麼意思呢？”她依舊笑着，嬌媚的臉上毫無瑕疵的笑容，襯得她美麗不可方物，顛倒衆生。
風婆婆愣住，只見慕陽緩緩站起，滿臉明麗的笑容：“母后竟被你騙了七年。”
風婆婆舒出一口氣：“你比你母親厲害。”
“多謝誇獎。”
“你知道多少？”
“婆婆覺得呢？”
“老身愚鈍。”
“呵呵……”慕陽斜眼望了望窗外，“不多不少，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婆婆，你還有什麼遺言要交代的嗎？”
風婆婆詭異的笑了：“風族必然迴歸，龍族註定滅族，滅族……”
匕首沒入身體的聲音，慕陽緩緩抽回自己的手，拿着絲帕輕輕擦拭着濺到手上的血滴，冷冷望着她漸漸倒下的身體，魅惑一笑：“只可惜，你註定不能如願。”
劇烈的疼痛漫上腹部，慕陽面色一變，支着身體。
“姑娘。”十三郎從窗外掠進，扶着她，“我去找太醫。”
慕陽伸手製止了他，艱難的道：“帶我去看宮外的大夫。”
大夫蒼老的面容若有所思，十三郎不安，問道：“她怎麼了？”
大夫起身，道：“恭喜公子，這位夫人是有喜了。”
慕陽和十三郎皆是一震。
“確定麼？”慕陽開口問道。
“老夫行醫這麼多年，絕對不會判錯。”老大夫胸有成竹的說道。
手緩緩撫上腹部，慕陽垂眸，孩子，你怎麼在這個時候來了，我要怎麼做，才能保證你安然無恙的生下來？沉思片刻，慕陽從懷中拿出一封信遞給十三郎：“你去鏡湖山一趟，將這個交給我師父。”
“姑娘，那你……”
“不用管我，我自有分寸。”慕陽捏緊拳頭，似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絕不會。我的孩子，我一定會給他一個幸福的成長。
如水的琴聲漫開，如訴如泣，如怨如慕。撥動琴絃的手指，如草原上飛奔的小鹿，時而奔跑，時而凝滯。
淡淡的香味漫開，滿桌美酒佳餚，只等着客人來品嚐。
白色的身影自門外走進，星諾靠在門邊，淡淡的望着慕陽。
慕陽微微一笑，劃出最後一個音符，擡頭望向他。
輕輕的鼓掌聲敲擊在空氣中，星諾走到她面前，定定的盯着她：“慕陽，你的琴技見長，看來鏡湖居士真是教導有方，不知何時我能有幸一睹你的傾城之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