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小姐,我按你的吩咐,把熬好的藥送去給先生………………”
甘嬸躊躇了一下,說出她送藥給秦少軒所撞見的事。
她看到秦少軒以掌重擊自己腹部的傷口,地上則散落了不少符紙。
甘嬸和其他傭人都不知道秦少軒的身份,她看到這一幕,以爲秦少軒是中邪了。
她不過是個下人,自然不敢問秦少軒,如今莊園裡的人都知道我和樓湛天才是一對,而秦少軒喜歡我。
所以,甘嬸就把這事告訴我,希望我幫忙勸阻秦少軒。
甘嬸一席話,在我心裡掠起驚濤駭浪,難怪秦少軒的傷遲遲未好,我奇怪孕天珠的效果怎會不顯。
原來秦少軒揹着我,做出自傷的行爲,他這是何苦呢?
我對秦少軒心懷愧疚,覺得他是爲了救我才受傷。理應照顧他。
不成想,秦少軒會爲了讓我多照顧他些時日,居然對自己下狠手。
之前在死屍客棧時,我就決定快刀斬亂麻,哪料到秦少軒受傷一事,讓我忽略了很多問題。
我和樓湛天住在這裡,對他何嘗不是一種煎熬?
甘嬸見我面色慘白,如遭受重大打擊的樣子,小心翼翼地問,“譚小姐,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我搖頭,扯出一抹難看的笑容,“甘嬸,我沒事!”
“那先生這事——”甘嬸還想說啥,被我打斷了。
我交代甘嬸不要把這事泄露出去,便如失了魂般,離開了庭院。
來到大門口,樓湛天冷着臉在等我,“那老女人爲了秦少軒的事找你?”
“別總叫人家甘嬸老女人!”我知道他醋勁又起,有意岔開話題。
“難道要我也叫她甘嬸?”樓湛天臉色更不好看了。
我微哽,要真算起來,別說甘嬸了,連爺爺的歲數都比樓湛天小上一大截。
想到樓湛天的歲數,我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真老!”
“你說誰老?”樓湛天把我拉入懷裡,扣住我腰部的力道很大,令我腰部直髮疼。
“我說甘嬸!對了,我肚子餓了,想吃你煮的面。”
我乾笑道,絕不承認說他老,免得他爲了證明自己不老,會在牀上折騰我。
至於樓湛天的廚藝,我實在不敢苟同,他除了烤魚、烤肉好吃之外,煮湯炒菜,不是太鹹、就是太淡、有時還會糊成一團。
但樓湛天近來偶爾心血來潮,會親自下廚、做給我吃。
眼下,爲了支開他,我只能委屈自己的胃了。
不然,有樓湛天在,我沒機會和秦少軒獨聊。
樓湛天臉色稍霽,點頭道:“既然你喜歡吃,我就多煮一些。”
我暗暗叫苦,誰喜歡吃了?他該不會是看破我的心思,故意這樣說的?
目送樓湛天走入廚房。我上了二樓,來到秦少軒的臥室。
這臥室佈置得有種古典的感覺,精緻的傢俱,飄蕩的帷幔,復古設計的水晶燈,紅木壁櫥。
每次踏入這裡,我都有種恍神之感,此時,秦少軒揹着門、站於窗前。
他聽到我的腳步聲,急忙轉過身來,看到我,他如畫的眉眼瞬間一亮。
“小丫頭,你回來了。”秦少軒衝我展顏一笑,猶如春花綻開,讓人看着都賞心悅目。
“秦大哥!”我叫了他一聲,即將說的話,有些難以啓齒。
秦少軒似不知我情緒般,溫和地問起我聚金會所的事。
許是見我答得有些心不在焉,也可能猜到我要說啥,秦少軒說,“小丫頭,你應該累了,不如早點休息吧。”
我不知該咋委婉地提起,纔不致於傷他更深。
猶豫了許久,我才道:“秦大哥,我在這逗留的時日不短了,不好再打擾你。”
直接揭破秦少軒自傷的事,肯定會讓他難堪,倒不如早點離開。
只要我一走,秦少軒肯定不會再做出自傷的事。
“小丫頭,你要走了?”秦少軒的笑容瞬僵,眼裡的慌亂顯而易見。
“是,我有事想回龍巖鎮一趟。”我點頭,不敢直視秦少軒受傷的眼神。
我確實要回龍巖鎮一趟,自牛頭村被滅後,一直沒機會回去。
都過了這麼久。也不知道我開在鎮上的髮廊如今咋樣了。
在去寧北地區必會經過龍巖鎮,是該去看看了。
我現在是沒法繼續經營髮廊,得把髮廊處理了。
“小丫頭,不能多留些時日嗎?”秦少軒的語氣略顯哀傷。
“秦大哥,我們只能是朋友。”我鼓起勇氣,終於把這話說出口。
在死屍客棧時,秦少軒雖表現出要放下對我的感情。
但那時候,我們都未真攤開來講,以致於如今秦少軒感情復燃。
“小丫頭。你爲何要揭破呢?”秦少軒痛苦道。
我紅了眼眶,愧疚道:“因爲我不想耽誤你,你值得更好的女子,我們不適合!”
“可我除了你,誰都不要!也沒有適不適合之說。”秦少軒不斷地搖頭,眸子裡已浮現出淚意。
“秦大哥——”我無奈至極,剛開口,就被秦少軒打斷了。
“小丫頭,如果沒有樓湛天。你會不會愛上我?”
“就算沒有樓湛天,我們也不可能。”我心口狠抽了一下,別過頭、不敢看他。
秦少軒身形微晃,受傷道:“難道,你真的不曾對我動過心,哪怕一點點?”
我滿嘴苦澀,秦少軒這個問題令我回想起當年我被捉到販人基地,因秦少蓉而認識了他。
那時我情竇初開,對秦少軒有好感。在以爲自己喜歡他時,卻無意中聽到他和瘋道人說只是可憐我、纔對我好。
不過,現在說這些沒意義了,只能更傷秦少軒的心。
我的遲疑,卻讓秦少軒誤會了,他急問,“小丫頭,你曾對我動過心?”
秦少軒擡手欲撫上我的臉,被我拔開了。“秦大哥,我一直都把你當做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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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秦少軒的臥室出來後,我所有的力氣都似抽乾了一樣,愧疚得心裡直髮疼。
我無法忘記他痛苦的樣子,可我不能因爲不忍,而棄樓湛天與他在一起。
這樣對誰都不公平、都是一種傷害,我臨出臥室時,忍不住提醒秦少軒好好保重身體。
其實我不該在他傷勢未好時,與他攤開來說清楚。
可我不能再住下去了,臨走之前,不和他說清楚,拖久了反而更不好。
我回到暫住的房間時,樓湛天剛好端了一大碗麪進來,“吃麪了。”
“湛天!”我擡頭望着樓湛天,強忍了很久的眼淚終於滾出眼眶。
樓湛天沒說啥,放下碗,把我摟入懷裡,如哄孩子般,輕拍着我背。
“我們現在就離開這裡。”我哽咽道,不願提秦少軒的事。
我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多待,會令我更加愧疚難安。
“你需要休息,等天亮再走。”樓湛天好像知道啥,沒有多問。
現在確實很晚了,我剛和秦少軒說完,立即就走也不妥,不走又不好。
我有些左右爲難了,應該選在白天說纔對,好煩啊!
樓湛天一向不會、也不擅安慰人,便默默地陪着我、直到我入睡。
次日一早,我收拾了自己少得可憐的行李,準備離開莊園。
我到底沒勇氣和秦少軒告別,只讓甘嬸代爲轉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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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莊園的時候,我似有所感地回過頭,秦少軒站在正廳門口,遠遠地看着我。
見我回過頭,他慌亂地轉過身。落寞的身影映入我眼界、彷彿定格在我心裡………………
******
我提出要回龍巖鎮,樓湛天沒有不僅異議,還說都依我。
當抵達久違的龍巖鎮時,我莫名的緊張,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我離開這麼久,鎮上的一切彷彿沒有一點變化。
走在街上還能看到一些熟悉的面孔,甚至有不少人認出樓湛天,卻認不出我。
這些人竟當他另找了一個五官、臉型像我、比我漂亮的女朋友。
我沒有解釋的必要,和樓湛天來到髮廊外面。
現在是傍晚了。髮廊門半開着,看不清裡面的情況,也不知道髮廊還有沒有開?
我再仔細一看,發現不對勁,店門被換成兩扇血紅色的木板門,整個店面看起來陰氣森森,隱有鬼氣冒出。
“髮廊被鬼佔據了!”樓湛天蹙下俊眉,篤定道。
“哪隻不長眼的鬼,這麼大膽?”我怒極。
就算當初我是拗不過爺爺纔開的髮廊。道總歸是我的心血,當然不甘心被人平白霸佔了。
我正要闖進發廊,被樓湛天拉住了,這時,一個面色發青、枯瘦憔悴的女子端着一隻木盆走出髮廊。
她步伐輕飄、兩眼無神,好像沒看到我和樓湛天一樣,自我們身邊經過。
我認出這女子是我請的洗頭妹阿娟,不到一年時間,她居然變成這副鬼樣子。
除了她。其他人呢?我無暇多想,上前拉住她,“阿娟!”
“你是來剃頭的嗎?”阿娟慢吞吞地轉過身、慢吞吞道。
我這纔看清她手裡端的是血水,頓時嚇了一大跳。
見她並沒有被人施法控制住,我急聲道:“阿娟,你不認得我了?我是譚音啊!”
阿娟聽到我的名字,打了個激靈,好像清醒了很多。
她眼睛瞪得老大,難以置信地看着我。顫聲問,“你、你真的是音姐?”
“我真是譚音,到底發生啥事了,你咋會變成這樣?”我心裡難受得發緊。
阿娟定定地看着我,似要確認我是不是譚音。
過了許久,她手上一鬆,整隻木盆摔在地上,血水倒得滿地都是。
阿娟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
髮廊裡好像有誰聽到阿娟的哭聲,從裡面傳出一道斥罵聲,“天還沒黑呢,哭啥哭?”
這聲音很蒼老,又帶有陰冷之感,阿娟聽後,捂着嘴、不敢哭出聲。
我耐心地等阿娟緩過勁來,她抽抽噎噎道:“阿音姐,我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
阿娟說。她和髮廊其他人聽到牛頭村的事,以爲我也慘遭不幸了。
他們想幫我和爺爺準備後事,但村民、包括爺爺都被人安葬了,唯獨少了我。
傷心之餘,他們寧願我僥倖逃脫了,抱着一絲希望守在髮廊裡,想等我回來。
結果,在不久後的某一日,來了一個自稱是我爺爺請來接手髮廊的老頭。
這個老頭名叫餘安盛。他一來就不再幫活人剃頭,全改爲給死人剃陰頭。
我在的時候,因髮廊兼幫活人剃頭,便請了阿娟,和另外一個洗頭妹、還有一個理髮師。
他們都是專爲活人服務的,甚至不知道我還幫死人剃陰頭。
餘安盛的到來,令他們嚇得待不下去,可餘安盛強迫他們留下,還讓他們接觸一些血腥之事
咋說是血腥?因爲餘安盛剃陰頭的手法很驚悚,他居然直接把死人的頭顱砍下來。
然後,他把頭顱擺在桌上,拿着剃頭刀慢慢剃着,剃完之後,又把頭顱縫回死人身上。
餘安盛在剃頭的時候,阿娟等人必須站在他身後,輪流給遞他工具。
而髮廊的營業時間也改爲、從傍晚到凌晨四點。
一般到了凌晨之後,生意絡繹不絕,好得出奇,除了死人,還有活人來光顧。
阿娟曾親眼看到餘安盛生生砍下一個活人的頭顱,那人明明死了,縫回去後,又活過來了。
這些客人,不單有各村鎮的人,有一些是阿娟從未見過、渾身散發着陰冷氣息的人。
聽阿娟這麼說,我懷疑最後一類客人是鬼魂。
其實,剃陰頭這行業,不僅可以給死人、和活人服務,也可以爲鬼魂剃除鬼發。
但龍巖鎮啥時候多了餘安盛這號人物?我從小在這裡長大,知道整個龍巖鎮,會剃陰頭這門手藝的只有爺爺。
不對!阿娟說,這個餘安盛自稱是爺爺請來的,難道是真的?
既然餘安盛是打着爺爺的旗號霸佔髮廊的,在沒弄清楚他的來歷之前,我不能輕舉妄動。
我略想了下,交代阿娟道:“你先進去。暫時別讓餘安盛知道我回來的事。”
“阿音姐,你不管我們了嗎?”阿娟淚眼婆娑道。
她雖不知道我也給人剃陰頭,卻知道我不是普通人,把我當成救他們脫離苦海的希望。
“我咋可能不管你們?”我出言安撫了阿娟幾句。
反正,她和另外兩人暫時不會有危險,倒不急於幫他們擺脫餘安盛的控制。
等阿娟回髮廊後,我和樓湛天來到我們原來租房子的那條巷子。
巷子尾住了一個十分健談、熟知龍巖鎮大小事蹟的老人,他年紀和爺爺一般大,大夥都叫他樂老頭。
因爲同住一條巷子。我以前一得空,有時會來找樂老頭閒聊。
我們剛走到巷尾,就看到樂老頭提着一瓶二鍋頭,拄着柺杖、慢悠悠地走進他家。
“樂爺爺!”我急忙喊住他,疾步跑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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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樂老頭家裡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
我把樂老頭的話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更覺得事情蹊蹺。
樂老頭還真知道餘安盛的事,他說三十多年前,爺爺還沒到龍巖鎮的時候。鎮上就有一個專給死人剃陰頭的剃頭匠。
這個剃頭匠就是餘安盛,他因手藝不如爺爺,漸漸地不再有人找他剃陰頭,全跑去找爺爺。
餘安盛憤憤不平,多次挑釁爺爺、跑來我家鬧事。
後來,不知咋的,餘安盛突然消失不見,好似從人間蒸發了一樣。
好在爺爺口碑好,沒人懷疑和爺爺有關。都以爲餘安盛沒臉待在龍巖鎮,自己走了。
隨着時間的推移,人們只知道爺爺的名號,而餘安盛這個名字被世人淡忘了。
幾十年過去了,除了個別上了年紀的老人,已無人知道餘安盛是誰了。
也就是樂老頭的記性比一般老人好,才記得餘安盛。
可以說,餘安盛和爺爺是敵對的,時隔幾十年。他再度出現,卻打着爺爺的旗號。
總之,這事非常古怪,也許如今的餘安盛不是人呢?
“我今晚到髮廊一探究竟,到時你別進去。”我對樓湛天道。
餘安盛應該不認識我,先到髮廊探探他的目的,再做決定。
“直接滅了就是,何必白費功夫?”樓湛天有些不贊同。
我倒是想是啊,可這裡面涉及到爺爺,令我不得不謹慎些。
樓湛天不同意我一個人到髮廊,商定的結果是他隱身陪我進去。
我們原來租的房子早就被房東收回了,只好在鎮上一家旅館開了個房間、稍作休息。
到了午夜十一點多,我和樓湛天再度來到髮廊。
巧的是,又撞見阿娟出來倒血水,我叫她假裝不認識我。
阿娟挺機靈的,她不僅依言假裝不認識我,還在我進發廊之前,先偷偷轉告另外兩人。
我一踏入髮廊,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撲鼻而來,令我不由皺鼻。
早知道事先讓樓湛天屏閉我的嗅覺,我擡目一看,見一個大約七十多歲,剃着光頭、面相兇惡的老頭正在給一顆頭顱剃陰頭。
屍體就擺在他旁邊,他斜着目光掃了我一眼,冷漠地問,“來剃頭的?”
不用說,這老頭就是餘安盛了,我淡定地點頭,“剃旺夫頭!”
活人可剃的陰頭類型不少,不限男女都可以剃。
很多男人喜歡剃髮財頭,有的女人則剃旺夫頭、煥顏頭等。
而剃旺夫頭最有講究,必須在午夜零點時開始剃。
餘安盛聽到我說要剃旺夫頭,眼風不帶掃一下,冷冷道:“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