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0-31 18:34:22 本章字數:11805
裡面,胭脂與一個男人正親密地摟抱在一起;確切來說,她是與一個沒有頭髮還穿着和尚袍的男人抱在一起;而那個沒有頭髮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明非大師的師弟,那個看似長相憨實的和尚明空。愛睍蓴璩
剛纔那聲意外的驚呼便是明空所發出的。
門,突然被人用如此慘烈的方式粗野破開;纔會驚嚇到裡面那親密摟抱的一對男女;在這聲破門聲後,明空與胭脂似是意外受驚般,在衆人瞪大鄙夷的眼神裡,倏然迅速分開。
而胭脂的表情似乎仍在迷糊中,但她乍然睜開眼睛,擡頭便對上了東方語那含着隱憂與憤怒的目光;一時不覺心頭狂跳;再看,這才發覺與她相對而立,相距不過三寸的竟然是一個男人,還是一個剃度落髮出家當和尚的男人。
胭脂禁不住臉上一熱,隨即又白了起來。
眼下這種情形,她就是再單純再遲鈍,也知道在外面這些人眼裡,她與這個叫明空的和尚在這個房子裡幹了什麼。
“小姐……!”她慘白着臉,眼神狂亂地看着那神情沉吟的絕色少女,咬着嘴脣,拼命搖頭表白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怎麼突然就在這裡;你相信奴婢,奴婢絕對沒有與他……與他……”
“胭脂,你安靜點,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是什麼人,我還不瞭解嗎。”東方語淡淡開口,拍了拍她肩膀,輕聲安撫情緒激動的胭脂。
東方語隨後側目望向明非大師,見他胸膛仍在劇烈起伏着;那張本來就冷得跟鐵一樣的面容,此際更是冷沉透黑,盯着明空那眼神比冰還冷,比鋼針還銳利無情。
半晌,他似乎才勉強控制住憤怒的情緒,大手一揮,接着自齒縫處冷冷擠出幾個字,道:“來人,將他們這兩個、這兩個……給本座押到戒律院去。”
“師兄,我沒有和她做過任何犯戒的事。”明空和尚直至看見寺裡的師兄弟們上前來扭押他,才反應過來,他皺着眉頭沒有反抗,但卻大聲伸辯自己的冤屈。
“哼,明空,有沒有做過;可不是由你一個人說了算的;你看這裡這麼多師兄弟親眼所見,難道你想把大家都當成睜眼瞎子不成!”明非大師冷漠地睥睨着他,一聲憤怒冷哼之後,手又在空中一揮,隨即那些扭押着明空的僧人們,立時強行將他帶了出來,一路拘押着往戒律院走去。
發生這樣的醜事;自然連普濟寺的住持智苦大師也驚動了。此外,寺裡各大長老也同時被這事所驚動,並被明非大師派人齊齊請到了戒律院後堂的靜室裡。
智苦大師與寺裡其他長老一到,明非大師立時便進入靜室,與他們激烈地討論起來。
胭脂一臉忐忑地站在堂上,不時掠看堂後;又不時看向那神態從容鎮定的絕色少女。
反觀一直被僧人們扭押的明空和尚,雖然也沉默不語,但他的眼神無疑透着重重的懷疑與憤怒,但面容表情卻尚算平靜鎮定。
東方語見狀,不禁在心裡涼涼譏笑起來。
看來這個明空和尚還不至於完全蠢笨到家,這會怕是已經想明白自己中了誰的套,入了誰的局,還有,將面對什麼樣的命運。
堂上,沉默如巨石安靜無聲壓在心頭;那份無形的沉重感壓得幾人幾乎透不過氣來;而堂下,除了寺裡的僧人還有一些聞訊而來看熱鬧的香客,此際,卻與堂上的沉默形成鮮明對比;他們不時轉着眼睛瞄看堂上之人;還一直不停地竊竊私語。
等待,似令人難以抗拒的慢性毒藥一樣,緩慢無聲地侵蝕着人的精神與耐性。
後堂裡,終於陸續響起了腳步聲。
明非大師率先走了出來,普濟寺各大長老與住持智苦大師並行而出;但,長老們只是失望地看了看明空,隨後嘆息着搖着頭,一臉惋惜離開了戒律院;住持智苦大師倒是沒有隨之離開,而是站到了堂上不起眼的位置,默默看着倍受煎熬的明空。
明非大師走到公案後,行動間自透着一股殺伐果斷的氣勢;他冷然挺直腰桿坐了下去,然後目光一轉,冷冷瞥嚮明空,緩緩道:“明空,你身爲普濟寺弟子,還是戒律院弟子,應深知犯了戒該受到什麼樣的懲罰;如果是犯其他的貪或吃戒,今天本座尚可對你手下留情。”
“但是,你今天犯的卻是我們出家人最忌諱的色戒!”明非大師說到這,微微停頓了一下,他掠睨着明空那囁嚅的嘴脣,又冷冷道:“剛纔本座已與衆長老商議過,連住持也同意了我們的決定。”
“你既然犯了色戒,壞了寺規;只能證明你塵緣未斷,六根未淨;你已經不適合再待在我們普濟寺裡;本座現在就依照本寺寺規,將你正式驅逐出本寺,從今以後,你的一切行爲皆與本寺無關,從現在起,也請你收拾自己的東西,立刻離開本寺。”
“逐出普濟寺?”東方語略感意外地挑了挑眉,眼光微轉裡,又很快泛出一絲恍悟,她低聲嘀咕着看向明空,只見那憨實和尚聞言,錯愕之餘,竟然微微露出一絲苦笑。
這隱現即逝的苦笑之後,他神情激動地看着明非大師,又轉目看向住持,似乎不敢置信道:“師父,連你也相信明空會做出這樣的事嗎?”
智苦大師沒有直視明空的眼睛,而是略略偏過頭,不帶情緒道:“衆多師兄弟親眼所見的事,你讓爲師再說什麼呢!”
明空聞言,隨即垂下眼睛,神情失望裡透着一股絕望。
他沉默了一下,卻突然擡手指向明非大師,疾聲道:“師兄,是你,對不對?你明知道我根本無意與你爭什麼,你竟然還處心積慮的安排了這齣戲!”
“好,就算你們認定我和那位女施主有什麼曖昧行爲,但我想問一句,爲什麼?我們之前根本就不認識,卻突然就……”
“爲什麼?”明非大師聽聞他這聲疾厲的質問,頓時瞪大雙眼,含着鄙夷與嘲諷,冷冷道:“你還好意思問爲什麼!若不是你將本寺有那味藥材的消息透露出去;她——”
明非手指一擡,卻直直指向東方語,“她之前就不會指使別人一而再的擅闖本寺禁地;而今天,她也不會指使那位女施主去勾引你;偏你還把持不住,真與她……”
“哼,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已經將那味藥材悄悄地拿出來給她了?”
“師兄,你休得在這血口噴人!”這個憨實和尚被明非這番嚴厲含着惡意中傷的指責給激得滿腔怒火,“我根本從來就沒透露過關於那味藥材的消息;你所說的一切根本就是子虛烏有的事情。”
“子虛烏有?”明非大師十分不屑地瞟了明空一眼,隨即譏諷地冷笑道:“你以爲那個丫頭爲什麼會捨身勾引你?還不是爲了得到那味藥材。”
“你撒謊,我黎明時分前纔剛剛去看過了,那味藥材根本、根本已經被人毀了——現在要來也沒用了;她爲什麼還要費心做這些有辱清譽的事!”
“毀了?”東方語聽聞這字眼,心下立時冰涼一片!
而明非大師的神情雖然也微微怔了怔,但他隨即將那錯愕的神色很好地掩飾了起來,隨後又立即指着明空,憤怒而厲色疾聲指責道:“看,還說你沒有私心,是不是在今天之前,你就已經和這個丫頭勾搭在一起了,你竟然沒我的同意,私自前去藥園。”
住持智苦大師看着兩人針鋒相對爭論不休,不禁皺了眉頭,緩步走到正堂當中,目光自明非臉上沉沉掃壓而過,一直凝落到明空臉上,才道:“好了,孰是孰非都已經是過去的事;現在明空既然被逐出了本寺,那他以往所犯的一切罪孽也從此一筆勾銷。”
“明空,你現在就下山去吧;以後你的一切行爲皆與本寺無關,你自己保重!”
住持沉沉說完,便搖着頭,再沒有看明空一眼,而低低嘆息着,轉身離開了戒律院。
明空用力握了握拳頭,目光隱忍而複雜地盯着明非看了好一會,才緩緩掉轉頭;有些事情,此刻他不說也罷,他雖然已被逐出普濟寺,但他仍然不希望普濟寺的聲譽因爲某些人的私慾而受損。
他路過胭脂身旁的時候,雙目泛滿歉意,輕聲道:“施主,對不起,連累你了。”
隨後,明空便在一衆僧人的“監押”護送下,簡單收拾了一下,當即下山離開了普濟寺。
再說,明非大師眼看着明空被逐出普濟寺之後,低垂眼睛裡微微流泛着一絲得意的神色。
就連他冰冷如鐵的面容,也隱隱浮現了一絲不明顯的喜色。
東方語見狀,只得在心裡悶悶嘆息起來:看來這位憨實的明空和尚,是被明非妒忌而設計趕走的。但是,那味南光玉樹的藥材又是被誰偷偷給毀了呢?
看剛纔明非眼裡一閃而過的錯愕神色,似乎他對這事並不知情。
東方語思緒紛繁之時,耳際忽傳來一聲輕蔑的冷笑。
“清理了門戶,接下來,本座該好好處置東方施主你所犯的罪孽了。”
一聲譏笑,一聲冰冷無情的話自那眉目泛着喜色的明非嘴裡幽幽吐出來。
胭脂立時驚慌得如一隻受傷的小鹿,目光瑟縮,雙肩發抖;手足無措地瞄着東方語。
“對於今天這件事,東方施主你也不用否認了,本座知道,若沒有你的命令指使,你的丫環怎麼也不會捨身做出此等有傷風化的事情。”
東方語挑了挑眉,絕色容顏上笑意微微,眼眸底下卻壓抑着憤怒與不耐,飛快打斷他,道:“明非大師,你想怎麼處罰就怎麼處罰吧,其他的都不用多說了。”
反正羈押她在普濟寺苦修十年是修,修二十年也是修;總歸因着皇帝那塊金牌的關係,他是不敢要她的小命就是。
“哦,難得東方施主今天如此爽快承認;那本座也不囉嗦了;這數樁罪行加起來,本座原本是不該對你寬慈纔是;不過……這個中內情,本座就不細說了,你既然承認了今天這事,你的婢女也是在你授意之下才做出此等荒唐事;那本座就一併宣了,就請施主你落髮在本寺修行二十年。”
“至於她嘛!”明非目光一轉,已冰冷地轉到了胭脂臉上,“她所犯之事,所造惡果極深,本座絕不能輕恕。”
絕不輕恕?
東方語勾脣無聲冷冷一笑,只是因爲胭脂手裡沒有那面免死金牌,他就想着可以對胭脂爲所欲爲了?
明非說着,微微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驀然帶出一股兇殘殺氣,以那極爲睥睨的角度斜視着胭脂,又冷冷道:“就按民間的習俗來處置,擇日將她沉塘以示懲戒。”
“沉、沉塘?”驚慌出聲的自是胭脂本人,她驚恐之下緊緊攥着自己衣袖,雙眼無措之中隱隱浮出一層霧意。
東方語見狀,她擡頭定睛看着那個公案後的鐵面和尚,眼底那閃動的冰涼之意漸漸凝結成一點晶亮的霜,略微轉動,便帶出閃閃令人心寒的明銳。
明非大師撞上她冰晶般透亮的眼神,亦不自覺有些心虛地往旁邊避了避,但他一想到這件事就快定案,落定塵埃,遂又立即將腰桿挺得更直,正想着一鼓作氣將胭脂拿下,再逼使東方語來個當場剃度。
卻不料,在他眉目難掩欣喜的時刻,堂外,又再有人匆匆而入;這回來的可不是普濟寺的僧人,而是夫人身邊侍候的榮媽媽,她神色急切地看着明非大師,已然等不及僧人們通傳,便徑直快步走了上前,快速道:“大師,請你移駕到小院那裡看一看我們的大少奶奶,她只怕、只怕是……,麻煩大師了。”
明非大師聞言,雖然不悅地皺了下眉頭,但卻不得不兩次中斷這場審判大會,爲了維護他的名聲,爲了普濟寺的名譽,在眼下衆多香客聽審的情況下,他只得拿了藥箱,隨着榮媽媽匆匆忙忙出了戒律院。
還未最後定案成階下囚的東方語幾人,默然對望了一眼,在東方語眼神示意下,亦急急忙忙跟着離開戒律院,而趕去她們所住的那個獨立小院。
到了那個院子,只見小曼與妙兒兩人,皆面露悲色,卻偷偷抹着眼淚強忍着不敢哭出聲來。
明非大師二話沒說,自然先進去診治再說。
東方語趕到的時候,卻正迎上大姨娘自耿言暖的房間出來;大姨娘看見她們主僕三人,一向冷清的目光居然微微露出一絲欣喜來。
東方語眨了眨眼睛,眼角微垂的瞬間,無意掠過大姨娘緊緊收攏的右手,她詫異之下,凝足目力往大姨娘那緊握卻有什麼東西微露外端的右手望去。
在看清那樣東西之後,她心裡驟然起了一陣莫名的涼意,而這陣涼意之後,無數疑問又立時爬上她心頭。
大姨娘爲什麼要用那東西暗中加重耿言暖的病情?
難道……?
在明非大師被榮媽媽匆匆請到這邊小院爲耿言暖看診的時候;普濟寺另外一座獨立精緻的小院裡,也有一對主僕在展開低聲而令人心寒的對話。
一個身形纖細柔弱,容貌楚楚別具韻味的女子,雖然以面紗覆臉,但從她外露那雙眼睛卻可以讓人對她的容貌窺出一二。
那是一雙溫柔婉約風韻獨特的眼睛,只可惜,這雙水汪汪的令人沉醉的溫柔眼睛,此刻的婉約風韻卻全被她裡面那無法掩飾的猙獰與陰狠給破壞了。
她衣着顏色雖不鮮豔,但細節之處卻無一不在張揚着奢華與高貴。
她此刻就靜靜佇立在微微敞開的軒窗前,定定盯着窗外那枝繁葉茂的大樹,然而仔細看去,便會發現她目光焦點所在卻是屋檐一角在安靜結網的蜘蛛。
“百草,外面的事情進行得怎麼樣了?”女子的聲音也如她的眼睛給人的感覺一樣,溫柔婉約十分有韻味,然美中不足的是,她的聲音雖然動聽,卻缺少了溫度,聽來就像機械所發出的聲音一樣,冷冰冰的,沒有任何感情在裡面。
這樣的聲音雖然婉約動聽,卻讓聽的人莫名生出不寒而慄之感。
“回主子。”那叫百草的丫環站在女子身後三尺之處,微微垂着頭,態度畢恭畢敬,道:“事情就像主子預想的一樣,現在正一步步朝着主子設定的方向走;過了今天,所有事情都可以塵埃落定了;到時主子就可以啓程返回帝都。”
“哼,有免死金牌護身?”女子沒有動,她站在窗前仍舊定睛盯着外面那隻努力結網的蜘蛛。“以爲這樣,我就沒辦法對付了。”
“主子的智慧,哪是她這種小門小戶一個賤妾出身的人可以想像的。”百草在身後十分合規矩地垂着頭,即便恭維,也透着一絲敬畏的味道,“她只怕到死也不明白,從一開始,觀音廟有南光玉樹的消息就是主子安排放出去的,而途中那些殺人不眨眼的強盜……,雖然讓她僥倖逃脫了,但這也無妨主子的精妙連環計。”
站在窗前的女子略略垂下眼睛,看了自己殷紅的指甲一眼,脣邊輕輕漫出一絲冰冷的笑意,聲音中含着隱隱得意,緩緩道:“這就像蜘蛛結網一樣,再狡猾的蟲子,在密密匝匝的網裡,掙扎得一時,卻最終逃不了被蜘蛛裹腹的命運。”
“主子這個比喻真貼切。她哪裡能料到主子你即使遠隔羣山,仍將一切主掌在手運籌帷握進退有度呢!”
百草又是一聲恰到好處的恭維,那女子顯然十分受用,只見她嘴角微揚,目光微微流露出一絲快意。
“她不但搶我的男人,還要搶我的位置;那麼我今天也要讓她嚐嚐失去一切的滋味。”女子婉約動聽的聲音再度在這個冷清孤寂的屋子響起,她的聲音再動聽,也無法掩飾她語氣裡那股痛恨冰冷的味道。
“那件事辦妥了吧?”
“是的,主子,就在昨晚,已經有人按照主子的吩咐潛入藥園,將那棵南光玉樹給毀掉了。”
“好!我要讓她知道,她費盡心思想得到的,最後不過落得一場空;非但如此,她與她身邊的人,還會一個個消失在這裡,直至最後她也像這風中殘花一樣,零落成泥只配被輾作塵。”
“她很快就會變成爛泥一樣,太子妃你一定會得償所願……!”
“主子饒命,奴婢、奴婢……”
“百草,你害怕什麼呢!這裡又沒別人,不過,以後可別再犯這樣的錯誤。”女子看着屋檐一角那隻結網的蜘蛛終於捕到一隻蟲子,並將蟲子一口咬掉之後,她緩緩迴轉身,目光溫柔地看着神色驚慌的百草,婉約地提醒她。
百草將頭埋得越發低了,聽着她婉約動聽的聲音,連雙肩都止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呵呵……,別害怕,我又不會吃了你!”女子溫柔婉約的笑聲淡淡飄散在風中,她甚至擡起保養得極好的手輕輕拍了輕百草肩膀。
百草眼底下的懼色卻在她這個看似輕柔的動作裡變得更甚了。
再說,明非大師對耿言暖努力救治一番之後,終於勉強穩定了耿言暖的情況,但她自從被蠍子蜇過之後,便一直昏迷着,從未睜開過眼睛,而她額間那灰青的死氣之色也越來越濃了。
“東方夫人,請你到外面借一步說話。”明非大師看了看那邊躺着的死氣沉沉的耿言暖,欲言又止地招呼了夫人一聲,隨即還擡手指了指外面無人的空地。
夫人皺着眉頭,無聲地嘆着氣,也微微掠看了耿言暖一眼,隨後跟着明非大師走出了外面空地。
“大師有何話請直說無妨。”
“東方夫人,大少***情況貧僧早就跟你說過了,眼下她的情形是越來越壞了,依貧僧的意思,你還是儘快安排車輛接送她啓程返回府裡,免得到時……,嗯,你明白貧僧的意思吧?”
夫人聽聞這話,心下立時像被人硬塞了塊冰般,涼涼的生出無邊寒意。
儘管她早有心理準備,但此刻聽到這話,無疑於已經對耿言暖判了死刑。心裡難受那是肯定的;她難受之餘,還擔心着一件事,雖然她也讓人將這事通知了東方賢,但這樣的事無論擱在誰身上,誰都覺得難以接受。
可這時,除非有大羅神仙下凡,否則,耿言暖這條命就只能這樣終結了。
“大師的意思我明白了;我會盡快安排人手啓程回府的。”夫人沉吟了半晌,目光透着一絲莫名寒芒,看着明非大師,放低了聲音道:“只要等那件事一畢,明天一早我就啓程回府。”
明非大師昂起頭,眼神暗芒閃爍,詭冷裡似乎還隱隱透着一股狂熱的味道,“夫人放心吧,只待今晚一過,所有事情該了結的都會了結。”
夫人點了點頭,旋即側目望了望東方語所在的房間。
這一天,因爲耿言暖病情加重,白天很快在忙碌中變了顏色,在衆人不知不覺中悄然撒下了黑色大網,兜住天下間這小小普濟寺裡最嚮往自由的少女。
這一晚,因爲胭脂的事,東方語與夏雪都睡得不踏實,前半夜,她們二人皆用心良苦輪流上陣開解那個以爲世界一片美好的圓臉丫環。
而待胭脂終於沉沉睡去的時候,東方語與夏雪兩人才終於舒了口氣,也隨後趕緊的閉上眼睛讓自己休息休息。
然而,在普濟寺的每時每刻都註定是不平靜的;即便在萬賴俱寂的深夜,在所有人都該好好閉上眼睛做春秋大夢的時刻,仍然有心懷鬼胎的人趁着這夜色做掩護,而悄悄的無聲無息地朝那個獨立小院潛去。
除了一雙在黑色下微微反光的眼睛在閃爍着陰狠的冷芒外,其他部位皆與夜色融爲一體,分不出哪是手哪是腳來。
除此之外,這些從頭黑到腳的黑影還個個是來無影去無蹤的武功高手,只見他們悄無聲息逼近東方語她們所在的那個獨立小院;而他們最終的目標人物亦鎖定爲東方語所在的房間。
鑑於之前東方妮她們三間相連的廂房一齊遭遇火災的情況;普濟寺後來給她們換的院子卻是個相當奢華的地方,這個院子不但與寺裡其他殿宇分離,而且每個人所住的房間也是獨立的,即便她們其中一間房再來次什麼意外失火的事,也不會令他人遭受池魚之殃。
那些行動整齊,來去無蹤還無息的黑影,眨眼便在外面將東方語所在的房間包圍得跟鐵桶一樣。
只見其中一人在黑暗中比了一個手勢,然後是壓得極低的聲音,“按計劃行事。”
他聲音一落,立時有人分開自房間外的圍牆兩頭躍了進去,而隨着他們身形隱沒在圍牆內,那房間四下立時便泛起一股淡淡的刺鼻味道。
其中一人手勢在空中一揮,這兩個隱在圍牆內的黑影,立時再度迅速掠了出去,再然後,驀地響起一聲細微的“哧”聲。
一眨眼,在那聲細響之後,東方語所在的房間四周立時燃起了熊熊大火。
“在這個天乾物燥的時節,最容易引起火災意外事故了。”低沉的聲音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任誰聽聞都會覺得心底發寒。
一羣黑影在圍牆外看着大火霎時將那個獨立的房間包圍成一片火海,有一雙冰冷的眼睛終於微微現出赤紅的顏色來。
“咳咳……”濃煙嗆鼻,沉睡的人兒終於感覺不適,空氣驟然升高的溫度灼燙得驚人,東方語皺着眉頭,咳嗽不斷自牀上坐起。
但她睜開迷濛的眼睛一看,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來。
“夏雪,胭脂,快起來,這次糟糕了,這火居然直接奔我們燒來了。”她急忙跳下牀,但連聲呼喚了幾下,夏雪與胭脂兩人仍昏昏沉睡不醒。
東方語看到這情況,心下驀然沉涼到底。她先上前爲夏雪把脈,再爲胭脂也把了脈,發覺兩人不過有輕微昏迷的現象,估計是曾經服了些能致人昏睡的藥物。
她垂下眼眸,想了一秒鐘,隨即拿了藥過來,粗魯地強行將藥逼着夏雪與胭脂兩人吞下去,然後用力又打又掐;夏雪與胭脂才迷迷糊糊醒過來。
迷糊中,夏雪還未撐得開沉重的眼皮,她摸着隱隱作痛的臉頰,下意識問道:“怎麼了?”
“夏雪、胭脂,我命令你們,現在立刻馬上給我睜開眼睛,我們現在已經被火海包圍了,再睡下去,我們三個就要變成燒豬了。”
再沉重的眼皮,再濃重的睡意,也敵不過被火海包圍這幾個字。
尚在半夢半醒之間的夏雪與胭脂一聽聞少女嚴肅而冰冷的話,立時轟一下就睜大了眼睛,她們在第一時間看到了外面沖天火光,俱不約而同眼露懼意,發起愣來。
“別發愣了。”少女儘管心下異常焦急,但她仍然沉着鎮定道:“夏雪,胭脂,你們趕緊將屋子裡的水都集中起來,然後先弄溼幾條毛巾,裹住臉部,還有儘量不要讓皮膚露在外面。”
胭脂看着外面熊熊竄上房頂的火苗,幾乎都嚇得傻住不會動了。
而夏雪儘管心下也驚慌,但她深呼吸了一下,強迫自己冷靜,同時還不忘推了胭脂一把,然後十分迅速將按照東方語的吩咐將屋裡那不多的水給集中起來,再弄溼幾條毛巾,一一分給東方語與胭脂。
“語姑娘,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你們聽着,大家都各自找一件不易燃的大物件擋在前面,然後我數一二三,大家一起從窗戶跳出去。”
夏雪不明所以,立時便問道:“從窗戶跳出去?從門口不是快一點嗎?”
“我剛纔已經仔細觀察過了,這明顯有人想將我們幾個燒死在裡面,這房子四周都澆了火油,尤其以門口的地方澆得最多,大概他們早防着我們會從門口衝出去。”
“這牆壁我們是破不了;但起碼還有窗戶,它上面澆的油相對的少一些,火勢就沒那麼烈;而且,我記得窗戶外面再拐個彎,南邊就有一個小池塘,我們衝出去之後,立刻奔到池塘去。”
“你們聽明白了嗎?記住,待會自窗戶跳出去之後,一定要儘量將身體彎低,以減少火舌對我們皮膚的傷害。”少女快速而吐字清晰,在眨眼的功夫,不但裹住臉部,同時還替害怕得發僵的胭脂也裹上了毛巾,又找了幾塊較大的木板過來。
“胭脂,如果你不想死在這裡,現在立刻給我鎮定起來,聽我說。”少女看着雙目呆滯的胭脂,不禁焦急得還想再送她幾個巴掌。
夏雪見狀,立即上前用力掐了胭脂人中一把。胭脂才緩緩在兩人擔憂的目光中回過神來。
東方語少不得又將剛纔的話飛快對她說了一遍。
“嗯,待會,你們兩個先出去,我留在最後。”幾乎沒有讓她們遲疑的時間,東方語一邊說一邊推着胭脂與夏雪往火舌狂吐的窗戶走去。
胭脂一靠近那狂肆亂舞的窗戶,立時懼怕得往後縮了縮,自從她被東方舞點過天燈之後,她對這種烈焰吞吐的大火便有一種發自心底的恐懼。
“胭脂,趁着這時候,火勢還沒完全燒進裡面,我們還有機會逃出去,若你再這樣畏畏縮縮,我們只會死在裡面;你可要想好了!”少女見狀,沒有再推她,而是冷着臉,無情而平靜地述說着眼前的不容樂觀的事實。
胭脂拼命咬着嘴脣,半晌,終於戰勝了心底對火的恐懼,睜大她原本因害怕而緊閉的眼睛,用力點了點頭,帶着決絕的悲壯,道:“小姐,放心,我們一定能活着逃出去的。”
東方語目露欣喜點了點頭,道:“嗯,相信自己,我們一定能夠活着離開這裡。”
東方語說着,便要將胭脂與夏雪先往窗戶推去。然而,夏雪卻在接近窗戶的時候,驀然一個旋身掠到她身後,雙掌齊發,將內力逼到東方語與胭脂兩人身上。
“語姑娘,胭脂,有我的內力相助,你們起碼能順利逃出去。”夏雪說了這句,便被空氣中灼熱的火苗逼得住了嘴。
東方語與胭脂在她驟然而發的力度下,只覺身體一輕,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兩人便順利爬上了窗臺。火勢如蛇,無情吞噬着它所到之處。
此刻,東方語與胭脂已置身火海,除了努力推着木板儘量保護自己之外,誰也沒有辦法在這時開口說話。
沒有一絲猶豫的時間,因爲窗櫺上早被澆了火油,她們猶豫一分,危險便增多一分;東方語對胭脂點了一下頭,兩人同時往地面跳下去。
風助火勢,火苗一般都是往高的地方上竄,她們跳下去的同時,儘管身上有好幾處都着了火,但她們跳下去便立即俯低身,所以到了地面之後,儘管地上也到處有火,但這些對她們的傷害都不大。
東方語示意胭脂往拐彎的地方跑去,只要儘快跑到池塘,她們就能將身上的傷害減到最低。在這個要命的時刻,胭脂什麼恐懼也忘得一乾二淨了;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拼命跑。
東方語看着她撒腿狂奔的速度幾乎可以媲美世界短跑冠軍,當下放下心來,她卻慢下腳步,回首望向仍在火海里躊躇的夏雪,雖然隔着一段距離,中間還有濃煙與大火,但東方語這一望,卻奇異的能看清夏雪臉上那訣別似的表情。
這樣的神情讓少女心下一凜,一種透骨的冰寒立時以最快的速度席捲她全身。
顧不得身上腳下烈焰焚燒的灼痛,她回頭對着夏雪大聲喊道:“夏雪,你快出來,你若不出來,我就留在這陪你,不走了。”
夏雪隱在火海里苦笑了一下,她剛纔那兩掌已經用盡了她的內力,眼下她根本很難爬上窗臺……。
但少女那堅定決絕的眼神就那樣清晰地映在熊熊火光裡;這讓夏雪的心無端揪緊起來,而體內流失的力氣似乎也在這一瞬,在那風華絕代少女堅定的眼神下,全部恢復了過來。
她咬了咬牙,依着東方語之前的叮囑,一股作氣躍上了窗臺,然後一頭跳進了火海里,朝少女所站定的位置奔去。
眨眼,在火苗將她吞噬之前,她以閃電般不可思議的速度掠到了少女跟前,沒有遲疑,她一把拉起少女的手,眼神透着堅定自信的神色,風一般掠出了火海,奔往拐彎的池塘。
她們到的時候,胭脂已將身上的火苗基本滾得熄滅了。
東方語與夏雪對望一眼,立即縱身一跳,兩聲“撲通”聲之後,兩人同時在池塘裡混着泥巴與水,滾得像條泥鰍一樣。
“想不到,我們終於逃出來了。”
胭脂心有餘悸地看着那邊仍在呼呼作響,燒得十分猛烈的火焰,帶着劫後餘生的喜悅嘆息起來。
“語姑娘,你沒事吧?”夏雪從池塘裡撲騰着着了起來,她第一時間最想知道東方語究竟有沒有嚴重燒傷。
“我還好,只是有點輕微灼傷而已。”東方語微微一笑,垂目看了看一身泥巴的自己,反正眼下這情況,誰也看不出她傷到底有多重。
“沒事就好;不過其他人好奇怪,爲什麼這麼猛烈的火,她們竟然沒有一個人醒來?”夏雪盯着黑暗裡其他靜悄悄的房間,皺着眉頭,滿眼困惑。
“我想,她們應該都喝了某些人特意加進去的安神湯吧!”少女明亮眼眸在黑夜裡更顯得閃閃驚人,“就是你和胭脂,不也着了道;嗯,你們之前是不是喝了什麼?”
“現在就忙着討論這些,不嫌過早了麼?”
夏雪還沒有回答,她們周圍卻驀然閃出好幾道黑影,而這個突然插話進來的聲音更是含着譏諷與透骨的冰冷。
“你們是什麼人?到底想幹什麼?”夏雪一個箭步衝到了東方語跟前,張開雙臂以自己身體護在她前面,心下雖然大爲吃驚,但面上卻冰冷而鎮定,皺着眉頭瞪着那發話的黑影喝問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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