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士兵又對視了一眼,他們對這位秦王妃知曉得並不多,只知道花子郢千叮萬囑的吩咐下來要他們好好看守,也照料這位王妃,不能有任何怠慢,而且看蕭元邃給她準備的吃穿用度,不像是一個俘虜,倒像是一位貴客。
現在,貴客只是去見見那個大美人,似乎的確不算是什麼要緊的。
可是——
就在他們兩猶豫不定的時候,旁邊響起了一個沉靜的聲音:“既然王妃想過去,那我陪你吧。”
商如意急忙轉過頭去,只見石玉心從另一邊走了過來,商如意下意識的看向她的身後,遠處便是蕭元邃的大帳,如果沒猜錯的話,他們剛剛應該商議了一番接下來應該如何行動,如何將自己的價值最大化的去換取她的弟弟,還要奪取虎牢關的勝利。
商如意立刻道:“石將軍。”
兩個士兵也忙對着她行禮,石玉心走過來,兩個女人對視了一眼,眼瞳中都閃爍着一點你知我知的默契和智慧,但也沒多說什麼,商如意知道自己是砧板上的肉,只要刀沒砍下來,她就能坦然的活下去,於是說道:“多謝你。”
石玉心點點頭,又對着那兩個士兵道:“我跟她一道過去,你們不用擔心了?”
有人擔責,兩個士兵立刻鬆口了。
於是,商如意便跟着石玉心朝綠綃的帳篷走去,兩邊的距離很近,也就幾步路的功夫,石玉心一邊走一邊說道:“我之前還覺得奇怪,王妃被抓了之後,一直都這麼平靜坦然,剛剛聽到花子郢說才知道,原來你不是第一次被抓,而且不是第一次被抓到他身邊。”
她說的“他”,自然是蕭元邃。
商如意苦笑了一聲,道:“也怪我自己,喜歡惹事,偏偏沒有平事的本事。”
說着,她忍不住看了一眼石玉心,這位女將軍雖然個子不高,也並非壯碩如山的體型,但身材矯健,腳步穩健,看得出來是個習武的高手,只論身手跟臥雪怕是不相上下的,若自己有他們這樣的本事,被抓的時候至少不會那麼狼狽的束手就擒,譬如臥雪,她到底還要打翻幾個賺回本來。
聽到這話,石玉心轉頭看向她,也正對上了商如意豔羨的目光,她淡淡一笑,道:“這,王妃就妄自菲薄了。”
“哦?”
“武藝和領兵的本事,只要肯練誰都能練,再笨的都多少能有一些長進。”
“這倒是。”
“可心性,卻不是能練出來的。”
商如意微微挑眉:“什麼意思?”
這個時候他們正好走到了綠綃的帳篷外,石玉心沒再說什麼,只示意了商如意一眼,她便也不多問,上前去輕聲道:“綠綃姑娘,你在嗎?”
……
裡面沒有一點聲響。
難道她不在?
商如意回想起之前自己在蕭元邃的大帳內對他說的那些話,難道蕭元邃把她也叫到自己的大帳去相會了?
於是問道:“她走了嗎?”
之前那兩個士兵也遠遠的跟着走過來,一聽她問立刻上前,其中一個說道:“我們在那邊能看到這裡,這位綠綃姑娘從進來之後就沒出去過,倒是之前,花將軍來了這裡一趟。”
“他來?幹什麼?”
“這我們就不知道了,好像是拿了個什麼東西進去,沒一會兒就走了。”
“那她也沒再出來?”
“沒有。”
商如意皺起眉頭,心中那一點隱隱的不安這個時候化作了沉重的心跳,一陣一陣的撞擊着她的胸膛,竟開始有些發痛。
不對,不對……
商如意搖搖頭,終於下定決心般的道:“我進去看看。”
說完,便伸手撩起了簾子。
這一撩,還沒來得及看清帳篷裡的情形,她就先聞到了一股味道,是這些日子她再熟悉不過的,血腥味!
之前在胡羊谷的血戰中,她就被這樣的血腥味刺激得幾乎難以入眠,好不容易停戰之後這幾天漸漸拜託了那血腥味的糾纏,卻在這一刻彷彿又跌入噩夢一般的聞到了熟悉的味道,頓時心跳都沉重了起來。
怎麼會有那麼重的血腥味?
商如意詫異的走進帳篷,一眼就看到緊挨着帳篷一角的地方擺放着一個臥榻,綠綃此刻正躺在上面,可她的姿勢並非安穩的臥眠,反倒像是一件華美又柔軟的袍子,軟綿綿的耷拉在臥榻上,一隻白皙修長的手臂墜落在榻邊,手裡還牽着一條鮮紅的柔軟的緞帶,逶迤於地。
但下一刻商如意就看清,那不是什麼鮮紅的緞帶,而是血!
從綠綃的手腕上流下來染紅了地面,更幾乎流淌到了自己腳下的,是綠綃的鮮血!
商如意急忙撲上去,這纔看清她的另一隻手拿着一隻短刀,刀鋒上還沾染了一點血跡,是她用這把刀割開了自己的手腕,任由鮮血流淌下來,看她慘白的臉和毫無血色的嘴脣,連呼吸都變得那麼微弱,似乎血液已經快要流盡了!
“怎麼——”
身後響起了石玉心的聲音,她也跟着走了進來,看到這一幕驚了一下。
商如意只回頭看了她一眼,顧不上其他便大喊了起來:“來人!快來人!”
聽到她的聲音,留在外面的兩個士兵急忙走進來,看到這一幕也都驚呆了,商如意紅着眼睛對他兩道:“快,快叫大夫過來,快叫人來救她!”
石玉心道:“我去。”
相比起別人的驚慌無措,她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帶着那兩個士兵走了出去,而留在帳篷裡的商如意整個人都有些發麻了,可她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索片刻後立刻撕下裙角一片布,用力的纏上了綠綃手腕上的傷,避免鮮血繼續流淌,然後用力的拍了拍她蒼白的臉頰:“綠綃,綠綃你醒醒!”
“……”
沒有人迴應。
她只看到她的臉軟塌塌的斜向一邊,而眼角,彷彿還有淚。
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
她爲什麼要這麼做!
就在這時,商如意的眼角瞥到臥榻的一角放着一張紙,似乎是綠綃看過之後丟到那裡的,急忙撿起來一看,上面簡單的兩行詩,卻如同刀鋒一樣扎進了她的眼裡——
流鶯若作鸞鳳志,不必南北棲兩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