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小心!”
那男人大喊一聲,立刻就要撲上來,卻見這位狼面王子毫不驚慌,反手拔出腰間的彎刀用力一揮——
一切,只在電光火石之間。
只聽“咔嚓”的一聲,那道飛射而來的閃電竟然被他一刀阻斷,弓箭就在他的面前斷成兩截,跌落下來。
那男人又驚又喜,讚歎道:“王子神力!”
不過,這位創造了“神蹟”的狼面王子卻並沒有露出任何欣喜的表情,連緊抿的脣角都沒有動一下,畢竟,這些弓箭是從那片冷杉樹林中射出的,而那片樹林離他們有近百丈,藏匿在裡面的弓箭手至少還要更遠,才能讓他們看不到。
而這樣的距離,已經超出了尋常弓箭的射程。
所以,哪怕前方的士兵有些中間,但射向他的這支箭矢已經失去了正常弓箭的殺傷力,他才能一刀斬斷。
那些看到周遭的兄弟中箭,原本有些驚惶失措的士兵們一見此情形,也都振奮不已,紛紛拔出腰間的刀用力的揮舞着,就聽見空中嗖嗖的銳鳴和彎刀打擊在箭矢上發出的脆響一時間響成了一片。
但這一招卻是行之有效,他們擋下了不少箭矢,而密林中埋伏的人見此情形,知道突襲失敗,立刻開始往後退。
這一退,他們纔看清,林中竟然藏匿了那麼多人。
這些人身上都穿着深藍色的衣裳,雖然在大白天這樣的顏色並不好藏匿,可偏偏天色陰沉,冷杉樹的枝葉在這樣晦暗的天光下泛着藍光,才遮掩了他們大半的身影,得以不被發現。而現在,一看到這些人影,那狼面王子哪裡肯放過。
他高舉起手臂,手中的彎刀在空中劃出一道雪亮的圓弧——
“給我殺!”
話音一落,因爲遭到突襲原本就憤怒不已的西突厥士兵們立刻怒吼起來,紛紛翻身上馬,朝着那密林沖了進去。
雖然突厥騎兵速度迅疾,可一進入林地就四處受阻,速度比平地上慢了許多;再加上這片樹林生得十分茂盛,鑽進去之後,茂密的枝葉遮天蔽日,光線比外面更加昏暗,如同到了傍晚,這就更利於那些藏匿在林中的弓箭手,他們身形靈巧,不停的飛奔竄走,竟沒有被騎兵立刻攆上,兩邊咬得死死的。
那男人不停的策馬追着前方逃竄的人,卻始終無法追上,氣得咬緊了牙:“這些到底是什麼人?難道是——宇文曄?”
他們這一次南下,最大的敵人,又或者說目標,就是宇文曄。
與他並行的狼面王子沉聲道:“不是。”
男子一愣:“爲何?”
他們連看都還沒看到對方,爲何王子如此肯定?
只見這狼面王子麪色沉凝,一邊策馬飛奔,一邊揪着繮繩,靈巧的閃避着阻礙在前方的樹幹,雖然狼頭面具遮掩了他大半張臉,也看不到他的眼睛,可他銳利的眼神卻彷彿穿透了面具,也穿透着茂密的樹林射向前方,比剛剛飛射而來的箭矢還更尖利。
他道:“如果是宇文曄,他用的,應該是神臂弓。”
“……”
“那麼剛剛——”
聽到這話,那男子頓時打了個冷戰。
他是曾經參與過雁門之戰的人,也親眼目睹過宇文曄手中那把神臂弓是如何在百丈之外一箭射中剎黎可汗,甚至直接將鳴鏑給毀掉了!
如果剛剛是神臂弓射出的箭,那眼前這位王子未必還能安然。
但不是宇文曄,又是誰?
現在會來救太原,會來跟他們西突厥對上的,就只有關中的宇文氏,而宇文家最能打,令他們西突厥人最痛恨不已的,不就是宇文曄嗎?
聽見他這麼說,那狼面王子氣息沉沉,彷彿思索了一下,但並沒有多說什麼,只簡單的道:“追上去,就知道了。”
說完,又是猛地一揮繮繩。
他坐下的這匹駿馬如同離弦的箭一般,朝前飛跑而去。
就這樣,這場追逐戰在這片密林中延續了近半個時辰,可是,騎兵的優勢在林地裡完全發揮不出來,越走繞得越昏,眼看着天色將晚,可前方那些飛奔逃竄的弓箭手卻越來越少,好像莫名的消失在了這片林地當中。
怎麼回事?
就在那狼面王子心中生出了一絲一縷的時候,突然,前方追趕的騎兵發出了一聲歡喜的驚呼:“有光!要出去了!”
衆人急忙擡起頭來,只見前方茂密的枝葉間透出了斑斑光亮。
這片寬闊得幾乎沒有邊際的冷杉樹林,終於要到頭了!
只要能走出這片樹林,他們騎兵的優勢就能完全發揮出來,到時候,不管那些弓箭手逃去哪裡,他們都能立刻追上。
更能弄清楚,他們到底是什麼人!想到這裡,那狼面王子一陣狂喜,也揮舞着手中的彎刀大喊道:“給我衝!”
他手下的士兵們羣情激昂,紛紛策馬狂奔,終於衝破了林地邊沿最茂密的一片枝葉,如同刺破屏障,呼嘯着衝了出去。
腳下是一處微微傾斜的土坡,而土坡下邊是一片開闊的草地,但並非無邊無際,大概也有百餘丈寬,草地的另一頭便是高高慫起的一片山林,腳下一條白色的練帶,似乎是行人經常行走而踏出的一條長路,蜿蜒曲折,直通向其中兩座山山腳下那條狹窄的埡口。
可是,周遭,卻一個人都沒有!
那些衝出林地,原本準備大殺一場的突厥騎兵頓時驚呆了,一個個握緊繮繩停勒停了座下的戰馬,詫異的睜大了雙眼看着周圍——
怎麼回事?
以爲衝出那片樹林之後,那夥偷襲他們的弓箭手就無處可逃了,但這裡怎麼一個人都沒有?難道這些人有上天入地的本事,只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就逃得不見蹤影了?
就在他們都有些慌亂的時候,一陣風掠過身邊,是剛剛那位狼面王子也衝出了樹林,他迅疾的身影如同一道閃電,一下子衝到了隊伍的最前列,一勒繮繩,座下的駿馬長嘶一聲人立而起,硬生生的停在了那土坡邊沿。
他擡起頭來,目光銳利的看向周圍。
這個時候,那個男人也緊跟着衝到了他的身邊,跟周圍那些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突厥士兵一樣,他也懵了,左右看了許久,始終找不到一個人影。
他立刻問道:“王子,怎麼辦?”
“不要慌!”
那狼面王子雖然也感到震愕不已,可越是這個時候越是不能着急,對方能在這處密林裡安插弓箭手,顯然是早有準備,如果這個時候不冷靜下來,很有可能會落入對方的陷阱。
況且——
他突然擡起頭來看了看周圍,這裡,已經不是他們預定路線要去的地方了。
按照他們原本的計劃,在受陽補足了草料之後,他們應該繼續向東,就能抵達太原城,可剛剛他們衝進密林,一路跟着那些弓箭手飛奔,來不及看地圖,但從天光和方向上來判斷,他們應該是一直在往南偏西邊的方向走,那麼這裡應該就要臨近——
祁縣。
他的腦海裡只剛剛閃爍出了一點亮光,但立刻,一陣不同尋常的風從前方迎面吹來。
這狼面王子立刻擡起頭來看向前方。
他從小在草原上長大,自幼與馬匹爲伍,對於草場的氣味,馬兒的氣息和風的方向,比任何人都要熟悉,剛剛,就是他感覺到了風中裹挾的銳利,從而察覺到了密林當中有不同尋常的氣息;此刻,他又一次感覺到了風中的異樣。
只是,和剛剛有些不同。
一直緊跟着他的那個男人也深知這位王子的敏銳洞察力,這個時候立刻策馬上前,小聲的說道:“王子,是有什麼發現嗎?前面,是不是有埋伏?”
就在他的話音剛落的時候,幾騎人馬猛地從前方兩座山叫下的埡口衝了出來!
衆人頓時瞪大了雙眼。
雖然隔得那麼遠,但突厥人的目光銳利如鷹,一下子就看清了,那幾個騎兵的身上都穿着深藍色的衣裳,和剛剛在密林中偷襲他們的弓箭手的衣着一模一樣!
而且,在那一隊騎兵衝出埡口後,緊跟在他們身後的,便是大隊的人馬,浩浩蕩蕩的走了出來!
果然,是埋伏!
那些人剛剛在林中伏擊了他們,將他們引到此地,再以大隊人馬與他們對陣,現在他們已經進入了對方的陷阱裡,如果再不動手,讓對方先動手的話,那他們就先機盡失!
那男人立刻高舉起手中的彎刀,正要呼喊,那狼面王子突然攔住他:“等一下!”
“嗯?”
那男人一愣,詫異的看向他,不知道這位王子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還有什麼好等的,難道要等對方先動手,他們再應戰?哪有這樣打仗的?
於是急切的道:“王子,不能再等了!”
周圍的士兵這個時候也早已怒火中燒,紛紛請戰:“王子,我們殺過去!”
“別給他們機會!”
“快衝啊!”
就在羣情激憤的時候,不知哪裡來的一支箭矢,如同閃電一般“嗖”的一下飛射過去,一下子射中了對方領頭的那個騎兵,那人連吭都沒來得及吭一聲,頓時落馬倒地!
他這一中箭,他周圍的人也都慌了,急忙擡起頭來,立刻就看到了土坡上的大隊騎兵。
頓時,他們也慌了——
“敵人,有敵人!”
“快應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