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座飯店,32層。
整條走廊都是幽暗的,暗色的燈影裡,遞上鋪着的猩紅地毯顯出詭譎之色來。一位老人家弓着後背緩緩走在地毯上,咳嗽得幾乎直不起腰來。
房間內,藺洪濤眯着眼睛望手裡的那枚卡地亞的鑰匙扣,房門無聲打開,走廊上那位老人家無聲閃身而進,坐在藺洪濤面前。藺洪濤擡眼望了望那老翁的面孔,便笑起來,“做得不錯,怪不得能騙過海關人員。現在國內的淘寶真是臥虎藏龍。”
“哈哈……”那老翁笑着將頭上的硅膠頭套扯下來,露出那張陽剛的臉。正是杜仲。
“我本來還想要費一番心思易容,倒是香港青年用硅膠頭套化妝成老人,成功偷渡到加拿大的新聞提醒了我。哪裡還用費心易容那麼困難,只需要用個以假亂真的硅膠頭套就好了。香港和加拿大的海關人員也都被輕易騙過。”(這新聞是真的喲,親們可以在網上搜下。)
藺洪濤也笑,特地瞅了瞅杜仲的手,“那個香港人是他的嫩手出賣了他,滿臉皺紋的人怎麼會有那樣光滑的手。”
杜仲得意地連袖口都挽起來,“我同時配了硅膠的手套,皺紋程度與頭套吻合。”
藺洪濤點頭,面上的笑意點點斂去,“老杜你也真大膽,山田組的殺手定然已經盯上了你!可能他們還以爲你纔是白虎團的首腦。”
“不怕。”杜仲輕輕搖搖頭,“當年決定要吃這碗飯,已經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
藺洪濤嘆息,“老杜,你是在給我當擋箭牌!”
杜仲也沒否認,笑了笑,“我甘願當這個人體盾牌,就讓所有人都當我是白虎吧。不然怎麼辦?我攔着你,不讓你來j國,你肯聽我的麼?山田組在s市的分支機構剛被我們端掉,他們怎麼可能放過你!”
藺洪濤依舊在玩着手裡的鑰匙扣,“我不放心。”
“我也一樣。”杜仲正色望藺洪濤,“雖然你不是女人,可是要讓我眼睜睜看着你一個人留在j國,我也一樣不放心,恨不得用自己的性命來換——你不是我*,卻是我杜仲這輩子最在乎的人!”
杜仲垂下頭去,“我這條命本來就是你給的。如果沒有你,二十年前我不過是古惑仔械鬥裡的一條孤魂野鬼,身子被西瓜刀斬成百八十段橫屍街頭!當年的港英政aa府是懶得管我們這些古惑仔的死活的,反正我們也沒有英國的國籍!”
藺洪濤搖頭,“老杜,這麼多年你也救過我無數次。尤其白虎團的事物一直是你在親手處理,這才讓我有空暇經商。”
杜仲笑起來,深受拍了拍藺洪濤的肩膀,“你我比起來,本來就你比較像商人,我比較黑社會。這就是上天的安排,濤子,別說那些見外的話。”
藺洪濤深深點頭。
“濤子,我只怕這次要跟你正面對敵的人是靳蘭泉。這會是梨本家族考驗他的一道門檻,卻也可能是他們故意看你們兩個鷸蚌相爭。”
藺洪濤轉了轉鑰匙扣,鄭重擡眸,“老杜,所以你來了。是麼?”
杜仲聳了聳肩膀,“我的心思向來騙不過你。”杜仲謹慎環視了下四周,“這裡方便說話麼?”
藺洪濤揚了揚手裡的鑰匙扣,“沒事。有兩顆‘黑豆豆’,不過已經全都拆掉了。”
杜仲這才放鬆下來,“你這探測狗還真好用。如果卡地亞知道了你給他們的鑰匙扣增加了這樣的功能,一定會聘請你當設計師。”
“我太貴,他們請不起。”藺洪濤愉快地笑了笑。
更讓他覺得愉快的,是簡桐。那晚簡桐來他的房間,他只是將這個鑰匙扣的功能含蓄地演示了下,隨即就從簡桐眼睛裡看見頓悟的眼光。他知道簡桐懂了,她定然想到了蘭泉身上也有反監聽的設備。
那晚與簡桐說話,簡桐依舊三句話不離蘭泉。藺洪濤看得出簡桐的掙扎,簡桐定然是不想爲了蘭泉的事情來拜託他,但是顯然簡桐沒人可以依靠,所以還是跟他說了蘭泉身邊可能有危險的事情。可是藺洪濤卻知道,蘭泉不是看起來那樣簡單。這已經是什麼時代,竊聽器都能滿網絡隨便賣,蘭泉又豈能不做任何的防範?
其實作爲情敵,他真的不想再向簡桐展示蘭泉的一項優點;不過真沒辦法,蘭泉那小子就是鬼精鬼靈,有時候連他都不得不佩服。
所以那晚簡桐才那樣開心地離去。從酒店房間,他都能看見那縮小了無數倍的身影,在酒店門口快樂地快步離去。
然後就看見了蘭泉的黑色奔馳——那小子也真勇敢,明知道明裡暗裡無數雙眼睛盯着他,他竟然還能不顧一切奔到簡桐身邊來。只爲了確定她安好。
“那個人,你聯絡了麼?杜仲沉吟着問藺洪濤。
藺洪濤一笑,“他潛伏了這麼久殊爲不易。我相信他知道該做什麼。所以,非到萬不得已不能輕易啓動他。”
杜仲點頭。
藺洪濤靜靜望着杜仲,“你來j國,聽琴知道麼?”
聽見聽琴的名字,杜仲粗獷的面容上淺淺漾起溫柔的笑意,“她知道,爲此還跟我一頓好吵。非說我是來找女人……”
“哈哈!”藺洪濤愉快大笑,“聽琴知道吃醋了,老杜,你好事不遠了。”藺洪濤握緊了指尖,“所以你必須活着,好好地回去,聽見了麼?!”
“好了。”蘭泉脣裡還叼着毛筆,額上已經落下汗來,熱熱滴在簡桐背上。
在人體上作畫,難度要高於在靜止的紙張上作畫。力道輕了,光滑的皮膚不着色;力道重了,又會讓身爲畫布的人體感到不適。所以整幅畫畫完,蘭泉已經累到手腕顫抖。
感知到有汗水滴落到皮膚上,簡桐下意識一蜷縮身子。這幅畫畫完,簡桐知道那一筆一筆都是蘭泉的心血,生怕汗水模糊了他剛剛畫好的畫。
蘭泉就笑,累得躺倒在簡桐身邊,轉頭去望她,“這些顏料都是植物提取,純天然無化學……而且顏料防水,不會花掉。數日後會自動褪色。”
簡桐紅了臉,起身藉着鏡子去望自己的身體。幽暗的光線中,只覺身上濃墨重彩,風格讓簡桐不自覺想起藏地的唐卡。
蘭泉他,爲什麼要畫這樣一幅畫?
此時窗外早已夜幕低垂,房間裡蘭泉只點燃了案頭的一盞羊皮檯燈。檯燈裡用的不是電燈泡,而是傳統的蠟燭。蠟燭裡頭定然還是摻着香料的,燃燒起來只覺有繚繞的清芬徐徐而來。
更讓簡桐凝眸的是,那羊皮檯燈上也刻着花紋。四面側面之上繪製的正是梅蘭竹菊這花中四君子。
中日文化一脈相承,東方人的審美傾向又是相似,所以梅蘭竹桔花樣的運用並不顯得突兀。簡桐卻不由得凝視了蘭泉一眼。豈會這樣巧?
蘭泉一笑,解釋,“看過葉大鷹的《紅櫻桃》沒?那裡頭的納粹軍官最大的嗜好就是在人皮上刺青,然後將那片人皮割下來做成人皮燈罩。”
“啊!”簡桐聽着便是一凜,伸腳踹了蘭泉一腳。再回頭去望案頭上那盞燈影幽幽的羊皮檯燈,嚇得不敢動。
蘭泉笑起來,“傻瓜,那是羊皮檯燈。是用羊皮做的。”
簡桐這才緩了口氣,xiong脯上下起伏。她自己不知的是,她方纔的恐懼和緊張,正好讓蘭泉繪在她雙.乳間的蓮花,在她急促的呼吸之間彷彿顫顫綻放。
簡桐也察覺到蘭泉眸光的異樣,急忙垂首望自己的身上,隱隱看見大片的綠色與粉紅色蓮花,“這是什麼?”
“綠度母。觀世音菩薩的化身,大慈大悲、救苦救難。是與信衆緣分很深,且感應最快的菩薩。”
簡桐眯起眼睛來。度母應當是藏傳佛教的說法,而弄棋又告訴過她,悉曇梵文只有在藏傳佛教流行的地域與日本佛教圈才被繼續沿用;其餘使用梵文的國家和地區,早已經改用了天城體梵文。
——那麼蘭泉此時特地畫了藏傳佛教的菩薩形象,是不是在暗示她什麼!
簡桐垂首望自己跟蘭泉,忍不住笑起來。蘭泉身上是刺青蒼龍,那片形象也是以青碧顏色爲主;而她身上是綠度母,自然也是綠色瀲灩——他們兩人如今倒是有夫妻相。
雙雙對對小青青。
當年許多明星身上都有“愛的紋身”:王菲與小謝,張柏芝也有愛的紋身。簡桐笑起來,她此時跟蘭泉也很像啊。
簡桐微微閉了眼睛,含笑問蘭泉,“小狗,對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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