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快看!”
人們的注意力還都被吸引在那個幽藍的身影上,卻冷不防都被眼前出現的一幕奇景驚到!
說它是奇景,不是天上出現了個ufo之類;說它是奇景,只因爲從沒人敢想象,這樣的一幕情景會出現——至少,在那百餘年的歷史塵煙裡,從沒有過這樣一幕……
只見隱身於夜色、孤單棲落阿爾卑斯山的新石天鵝宮,忽然在夜色中清光綻放!
彷彿千萬年的月光,終於掠過了阿爾卑斯山濃密的山林,照見了那隻跌落凡塵的天鵝——而那天鵝,終於在月光下的水面,翩躚仰首,振羽清歌!
原本努力想要睜大眼睛去看清燈光暗影裡那個人的猗猗,這一刻被山上的奇景震動,視野再度模糊——
那幽閉孤單了百年的純白建築,終於在這個月華滿溢的夜晚,開啓了它樓下的射燈!
便如人間另外升起一輪明月,而那明月不爲照亮天地,不爲與真正的月亮爭輝——它的到來只爲照亮這座美輪美奐的宮殿,只爲——讓那天鵝的華羽重現人間!
猗猗已經顫抖到無法再繼續彈奏鋼琴,她收起的雙手攥成拳,緊緊貼着裙襬——幸好,他的嗓音不需伴奏亦清光炫麗;他清唱着,一步一步走來……
天際皓月清朗,山間天鵝宮華光綻放——舞臺上卻始終幽幽,直到——他走到她身邊,於光影幽暗裡,握住她的手……
此時舞臺上所有的燈光頃刻熄滅,只剩下水晶鋼琴裡印染下的月光放出熒色的幽光。
他站在幽暗裡堅定握着她的手,彷彿只爲她一人歌唱。
知道麼,我的angel,哈布斯堡家族是歐洲最古老、最高貴的家族,可是它卻也是揹負着命運詛咒的家族——上天給了他們獨一無二的恩賜,卻也同時給了他們代代無法逃脫的夢魘。
且不追溯遙遠,只談及人們所熟悉的茜茜公主——她的愛情開端那樣美麗,可是那段愛情卻也終究凋零於現實的殘酷。歷史上真正的弗蘭茨大帝無法與他母親抗衡,漸漸疏遠了他的皇后,身邊多了一個又一個*。孤單的皇后多年鬱鬱寡歡,到後來被刺殺身亡……
他們的兒子,皇儲魯道夫,也是因爲愛情的不完美,最終選擇了自殺。就算他是那皇位的第一繼承人,等着他的是無比光輝閃耀的皇座,可是他卻寧願爲愛而亡……
接下來,那位代替魯道夫登上皇位的王儲,同樣也不能擁有完美的愛情——他的妻子永遠不能成爲未來的皇后,只能給一個普通的“夫人”頭銜;緊接着王儲本人也被刺殺,他的死引發了那場世界大戰……
不能完美的愛情、隨時不散的死亡陰影,長長久久籠罩了整個家族。
縱然高貴,卻註定了孤單,註定了逃不脫命運的詛咒……
雖然,現代醫學發展迅速,讓他漸漸明白了家族中一代一代罹患怪病的原因——是因爲幾百年來的近親結婚,雖然保證了皇室繼承人的血統純正,卻也讓上天的詛咒被根治進這個家族的血脈,一代一代不可逃脫。
他的紫羅蘭色的眼睛,來自白化病基因的遺傳;他不知道自己的身體裡、血脈裡還埋藏着其他的什麼可怕的疾病——或者也還有橫行於歐洲各個王室當中的血友病?
對了,家族中還有一種遺傳病症——卟啉病。得了這種病的人,外貌與傳說中的吸血鬼如出一轍。於是他們的家族中便被傳說出現過若干位吸血鬼——儘管這些吸血鬼擁有公爵、伯爵等高貴的頭銜,卻依舊被永遠地釘死在罪惡的十字架上……
況且,尚有現實的政治因素啊——雖然從祖父起,他們已經放棄了對於皇位的復辟;但是也許是家族對於歐洲歷史的影響力過於巨大,每當歐洲各國產生政治動盪或者經濟危機,便都會有政客來尋他們,希望藉助他們來重新獲得某種政治權力……
疾病的折磨、命運的詛咒,已經讓他心靈沉重;現實政治當中的爾虞我詐,更讓他疲憊……
他並不是想主動遠離人世,不是想彰顯自己的高高在上——他只是,真的好累……
與其現身,讓人們去議論與揣測他們家族揹負的詛咒,或者成爲別人政治棋盤上的棋子,他寧願隱世獨居。
卻沒想到——上帝卻並沒有全然拋棄他,讓他意外地於人生途中,邂逅了一位天使……
——可是,他還是放開了天使的手。
天使白羽純美,他怎麼能用自己家族的悲傷與陰霾玷污了她純白的羽毛?所以他想,就這樣一生遠遠地避開吧。當時光經過,也許心上的印跡便會淡去;更何況隔着東西方之間的迢迢關山?
卻終究低估了自己的心,當聽說她即將開赴歐洲,他的心再也不肯安靜——是不是眼睛看不見了,心卻反倒更不肯安生?
還是說,因爲眼睛再也看不見了其他的女孩兒,於是便只能一生一世只在心版上將她鐫印?
她終究還是打敗了他,打敗了他的猶疑與掙扎,打敗了他的自卑與恐懼——天使終究會打敗妖精的吧?只不過天使打敗了妖精,不是要殺死妖精,而是要——收伏了他。
他哪裡還有力抵抗?
五年的分別,他一點點用水晶爲她打造一架鋼琴。他將自己的心一痕一痕印在那一下一下的打磨裡。水晶擁有通靈的能力,他以爲這架鋼琴將成爲他所有夢想的寄託——卻沒想到,終究於今夜,晶琴清響,夢境成真!
今晚他再度披着幽暗來,不是因爲他害怕,不是因爲擔心被人知道哈布斯堡家族的繼承人原來一代一代都這樣熱愛歌唱——皇子竟然想要當歌伶,這是損了身份的,於是他們只能命令並且資助建立了維也納少年合唱團;並且讓他們住在皇宮裡……
只爲了,能夠隱秘地進入他們當中,以皇權的威嚴,卻獲得一次自由的演唱。
今晚,他已經不再在乎什麼身份和秘密,他這樣披着幽暗而來,只爲了告訴他的天使——他只是爲她而來,不需要讓別人看見;
只要她看見就夠了,就如同她告訴過他——就算眼睛再也看不見,只要能看見她就好了……
我的世界只有你,我的愛情也只爲你存在。
如果沒有了你,我寧願從此歸隱山林,獨自揹負百年孤獨;而只要有你,就算要面對人世嚴峻,我也安然而來。
這一生我走過的所有的路程,經歷的所有尋找,都只爲,在今生,遇見你。
站在新石天鵝宮的陽臺上,山下的望鵝鎮上燃放起了焰火。
一朵朵璀璨的焰火在夜空中綻放,灑下流星如雨——眼前的一切,像極了《茜茜公主》裡的那美妙一幕。
猗猗的眼淚不停跌落。回頭望他,他如月色般華貴的面上,同樣被焰火染成了紅的、黃的、藍的、綠的……
誰說,他看不見?
望鵝鎮上,一堆“老小孩兒”放焰火放得不亦樂乎。
有紅衣如火的女子兀自站在一邊,彷彿很不屑參與這幫老小孩兒的遊戲。高高的長筒黑皮靴包裹着她的長腿,她瞪着放焰火放得最屁顛兒的那中年男子,“喂,這些焰火你不是說爲了你跟小桐結婚二十週年用的麼?日子早過了,怎麼被你給弄這兒來放了?”
正是靳家大姑奶奶駱聽琴。
紅衣女子旁邊的黑衣壯漢就笑,“這些東西通關才麻煩。也只有創意無限的蘭二少纔會不計成本、大費周章地命令我把他這些焰火都給運到奧地利來。”不消說,聽琴身邊半米以內一定會看見她的“二十四孝”老公杜仲。好不容易抱得美人歸,杜仲如今將聽琴*得尤勝年輕時。
“你們知道什麼呀?”蘭二少笑米米走過來,“二十週年,那就是兩個‘十’——我就是要十全十美。一個完美的‘十’給我的兒子,另外一個完美的‘十’當然是給我的女兒咯……”
燈火闌珊裡,那在歲月裡越發風姿婉約的中年女子也走過來,“蘭泉說的對。我們的結婚二十週年紀念日並不是給我們自己的,而是——送給我們的一雙兒女。他們圓滿,我們兩個自然十全十美!”
蘭泉回首,在漫天焰火裡,輕輕握住小老師的手。其實這世間所有的美滿,所有的十全十美,都是他的小老師賜予他。其實對於他來說,這世上所有的美好都只來源於她。
“唉,就可惜了我們濤子……”一身瑰麗和服的日本女子也走過來。“二十年了,他竟然一直堅守。小桐囑我暗自用心,啓櫻和我都想辦法給他介紹了不少好姑娘。怎奈,郎心如鐵!”
“慧子姑姑,您自己不也差一點……”靳劍琴詭笑,被田歌連忙扯到一邊去,低聲囑咐,“別沒大沒小的。慧子姑父還在呢~~”
“本來我是要陪着他啊,都怪這傢伙——”慧子倒也爽朗,扭頭指着身邊一個男子。那男子乍一看與鴻濤是截然不同的兩個類型,彷彿天生一張笑面,隨時都是笑意迎人,卻無法忽視某個話題轉換的瞬間,他眼角流露的光芒,“如果不是他扮成失意商人,天天到我店裡打工,總在我最失意的時候陪我說話,一點點悄沒聲息地攻佔了我的心——否則,我一定陪着濤子到老的!”
田歌也只能笑了。好吧,她不經意之間當成的小紅娘,也算能讓乾爹放下心來。慧子姑姑一直爲了乾爹不肯結婚,乾爹曾經爲此耿耿於懷;這回算是她幫乾爹了了心願。
“看樣子,我似乎還是來晚了?”一個清涼的嗓音傳過來,大家扭頭去看,全都笑,“哎喲,原來是金董!果然是貴人遲來!”
原來是金莎莎。歲月輕過,她卻還留着那一把直如絲緞的長髮;如今略見豐腴,時光將金莎莎鍛造得越發女人魅力出衆。
“我這叫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金莎莎將手中一個巨大的禮物盒捧到蘭泉和簡桐的眼前,“喏,聽說你們結婚二十週年紀念的日子推後,而且把地點改在維也納來了,我跟梅軒就加班加點,翻箱倒櫃,把我們當年手裡藏着的那幾張底稿都給翻出來——終於重新湊齊了一套第一次印刷版本的《妖國之亂》。送給你們當賀禮!”
從二十年前的故紙堆裡刨出當年的手稿,這難度有多大,不言而喻;更讓蘭泉跟簡桐動容的是,原來金莎莎與梅軒這麼多年了依舊保留着當年的那些記憶……
“莎莎,梅軒呢?”簡桐忙問。自打靳欣過世,梅軒越發將精力全都投注到工作上。
金莎莎嘆了口氣,“梅軒說,他今天還是不來了。他說他一輩子就在一件事上小心眼兒,而這份小心眼兒這一輩子都不想放棄。他說,蘭泉、小桐,你們已經十全十美了,那麼就原諒他的不來現身吧;就算,讓他的小心眼兒給你們增加一點點的不完美,打擊一下你們的驕傲,讓你們戒驕戒躁……”
簡桐仰頭,去看滿天的焰火。忍不住想起許多年前的那場篝火晚會,那個溫雅如玉的男子在火光裡鼓足了勇氣唱起“怎麼會迷上你,我的灰姑娘……”
簡桐笑起來,轉望金莎莎,“莎莎,你跟梅軒一同工作;請你在不讓詹姆斯傷心的前提下,多照顧梅軒。”
“我會的,你放心。”金莎莎也點頭,“雖然我跟梅軒有緣無分,但是我會拿他當我一輩子的好朋友。就算我已經有了詹姆斯,但是梅軒依舊在我心裡,無可代替。”
“快來拿杯子!”袁靜蘭帶着人走過來,抱過酒罈子來,將杯子一一分給大家。
“伯母?”金莎莎看袁靜蘭一身當地打扮,很是納悶兒,“您怎麼……”
靳劍琴童鞋臭屁地伸過頭來,“我外婆現在可是歐洲的地主婆!”
簡桐笑着解釋,“我媽這些年來潛心研究釀酒工藝,這兩年迷上了歐洲的葡萄酒,很希望將中西的釀酒工藝結合起來。劍琴就用他自己這麼多年的繼續在歐洲給我媽買下了一座酒莊。”
“哇——”慧子、金莎莎等人都是驚呼。聽琴扭頭瞅田歌,“你老公藏了這麼多私房錢!你得再搜搜,說不定哪個耗子洞裡還有!”
大家全都笑開。
“來來,大家都舉杯,爲桐桐跟蘭泉,也爲了猗猗與那孩子,還有劍琴與田歌——以及,這天下所有的有*!”袁靜蘭與於靜怡率先舉杯。
“哇,這麼多祝福?那這酒的名字叫什麼?”大家齊問。
夜空皓月,月色裡無數焰火綻放如花。“這酒就叫——花好月圓!”
“好!”大家共同舉杯——“祝願天下所有有*——花好月圓長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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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猗猗的番外到此結束。妖精的眼睛,留給紫兒來解決~~~~到這裡就是整部《小老師》的全文完結了。】
看到大家還對聽琴和弄棋的故事很是放不下,那大家等某蘇休息幾天,後頭爭取再補充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