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可法的擔心不幸成爲了事實,沒過多久,監國公主准奏司禮監披紅的奏疏便下發到了內閣,同意江西巡撫閻應元所請。
“元輔,這種事如何能夠同意,這可不是一個兩個的官員,涉及到江西一省的官職,豈能兒戲!”閣老高宏圖氣咻咻的走到史可法的值房,對史可法道。
“子猷,如此大事我豈能不知輕重,這個奏疏我根本沒有贊同,是王閣老擅自在上面批覆同意,我不得不讓人送往內宮請監國公主定奪。”史可法也委屈道。
“……“
高宏圖也傻了眼,他也知道史可法的無奈,內閣權力雖大,對國家政務有着處理權,可是在關乎國家的大事上又豈能代替皇權做主?而監國公主和齊王陳越關係衆所周知,批准此事也能理解。
“元輔,這樣可不行,科舉做官是大明的祖制,我輩讀書人辛苦讀書爲了什麼?若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做官,還要我們這些人何用?若是傳揚出去,更會令天下讀書人大譁!這封奏疏絕對不能批准!“
“不這樣還能如何?難道咱們內閣一起反對監國公主的旨意嗎?別忘了還有路振飛和王寅,他們絕對不會和咱們一心!“史可法皺眉道。
“咱們內閣當然不能反對監國公主,可是元輔別忘了還有六科給事中,他們絕對不會任由如此荒謬的旨意發出!”高宏圖冷笑道。
在大明,設有六科給事中,雖然都是七品的小官,卻有監察六部封駁聖旨之權,官雖小權卻重。若是閻應元的這道奏疏被六科給事中看到,肯定不會放任不管,高宏圖對此有着絕對的信心,因爲閻應元所奏已經損害了所有文官階層的利益!
果然,在題抄奏疏後的第一時間內,六科給事中們羣情洶洶。
“閻應元區區一個小吏出身,因緣際會得任封疆大吏也就罷了,竟然妄圖改變大明官職,真是膽大妄爲!”戶科給事中熊汝霖怒道。
“以胥吏丘八們擔任府縣官員,這種主意不是閻應元能夠想出,他也不敢如此妄爲,多半出自齊王的意思。”兵科給事中陳子龍分析道,“齊王並非科舉出身,不明白我大明的官職也可以理解,不過此事不能聽從其妄爲,我等理應行使封駁之權!”
“對,封駁,如此荒謬的奏疏豈能任其通過!”
……
齊王府
“內閣無可奈何,誰想到六科卻橫插一竿子,誰給他們那麼大的膽子,敢和我齊王府作對!”齊王府長史顧君恩氣哼哼的道。
“是咱們想的太簡單了,以吏員軍官做府縣官員已經觸動了全體文官們的利益,他們絕對不會任由此事順利通過。”王寅苦笑道。現在的王寅幾乎已經成爲了文官之敵,很多官員把他視做齊王陳越的走狗,便是對面相遇也都不屑而去,有的人還往地上吐口水。
“哼,和咱們作對,這些給事中膽子真大,王爺您可以去和公主說,咱們就讓他們封駁,三次之後他們便知道監國公主的意志不可動搖,到時他們便不得不引咎辭職。到時換上咱們的人當給事中便是,這些天來有的是投靠咱們齊王府的文官。”顧君恩不屑的道。
按照朝廷規矩,若是給事中們連續封駁三次皇帝的旨意皇帝還堅持下詔,他們便不得不辭職,畢竟這天下是朱家的天下,皇權大於天!
王寅苦笑着沒有說話,也只能如此了。
陳越深思了一會兒,卻搖了搖頭,“不能這樣幹,這樣會加大咱們和文官階層的對立,得不償失。”
“可是若不如此,閻巡撫的奏疏就無法通過,咱們就等於輸了啊!”顧君恩急道。
陳越微笑着搖頭:“咱們輸了嗎?江西還不是控制在咱們手裡?各項事務還不是按照咱們的步驟進行,那些咱們委任的官員不過就差了一道朝廷任命的公文罷了,權力卻一點不差。”
“王爺您要知道,史可法他們不會任由這些事情發生,他們很快便會委任新的地方官員,便是現在沒人,也會加開恩科,從全國的讀書人中補錄一批新的進士官,然後把他們派往江西擔任要職。”王寅皺眉道。
“呵呵,他們能通過給事中給咱們下絆子咱們豈能不會?橫山公你在內閣,和路閣老配合,想法阻攔恩科的召開,即便不能阻止也要控制選中進士的人數。同時我會想法讓那些投靠咱們的官員進入六科都察院這些要害部門。到時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最起碼能拖個一年半載的時間,一年之後江西早就牢牢掌握在咱們手中,便是朝廷派去幾十個官員又能濟什麼事?”陳越冷笑道。
六科封駁了之後,監國公主並沒有堅持繼續下詔,這讓史可法長出了口氣,他生怕監國公主和六科的給事中們來硬的,那會使得朝廷起悍然大波。
好在監國公主還能聽進去諫言,沒有一味胡來。
江西收復,僅剩的一部西賊在張能奇的帶領下被趕到了江西和浙江交界的複雜山區,齊王陳越下令,派出手下大將蕭冰帶領五萬整編後的新軍前往湖廣,追擊逃走的張定國、白文選所部西賊。
而歷經西賊肆虐的江西湖廣,很多府縣爲之一空,需要朝廷派出親民官前去任職。可是眼下朝廷很多部門自己都缺人,拿六科來說,除了幾個都給事中以外,只有寥寥十來個左右給事中,相當於每科也就兩三個人,卻要糾察負責所部的龐大事物。
南京畢竟是留都,雖然六部完整,但其他衙門官員空缺很多,崇禎來到南京也就兩三年時間,其中去年進行了一次科舉,錄了二百來個進士,可是面對龐大的帝國,這麼些官員根本遠遠不夠。所以,加開恩科已經成爲必然,畢竟按照大明的規矩,下一次開科取士還需要兩年時間,實在等的太久。
然而恩科不是常例,什麼時候開,錄多少進士,這些都很麻煩。而內閣中王寅和路振飛還時時在這個問題上和史可法唱反調,導致此事拖延了達一個月之久,然後才最終決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