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芝龍嘆息一聲,他知道自己無法和這些帝都來的人抗衡,他們擁有的財富和力量太過可怕,每個月他的親生女兒寫信介紹回來的帝都的情況,讓人不寒而慄,怎麼看,帝都蘊含了太過強大的力量。
那些鐵器,似乎無窮無盡,無論是大量鋪在地的鐵軌,還是遍佈城市的各種設施,都讓鄭芝龍感覺不可思議,那麼多鋼鐵,如果用來武裝起國人,能不能征服這個世界?
不說別的,將三千人運到香港,同時各種物資流水一般從北方,從江南,從兩廣運過來,他不必親自去看,多的是手下打小報告,聲稱觀察到,是和那些紅毛人一樣的銳旅。
當然了,真是紅毛人,他也不怕,紅毛人人少,經不起消耗,歷次海戰,鄭芝龍利用自己福建水勇敢於玩命的特性,不和紅毛人打炮戰,而是直接火攻船板載玩自爆,紅毛人的人力和船隻都是有限的,哪裡敢和鄭芝龍這麼玩?
當然了,鄭芝龍這一套,也是依靠着沿海地區大量的貧民沒錢沒活路,一旦人員斷絕,當真是什麼都沒有了。
東印度公司那一套,財務制度現代化,選人用人按勞分配,(給公司賺錢的位)分配製度合理,自然無往不利。
鄭芝龍這一點差得遠了。
幫他玩命的人,除了那些真嫡系,拿到的錢不多,做一次水鬼,鑿沉對手的船隻,也不過要花五十兩,如果人死了再加一百兩,與此同時,鄭大公子在南京擺次花宴,請來知名的歌姬的出場費數倍於這個價。
但讓鄭芝龍眼熱的,還是遠處那些還在操演隊列士兵們手裡的武器。
女兒的回信,稱其爲毛瑟,鄭芝龍苦思良久,沒想通這是什麼意思,國曆史也沒有姓毛的名將啊,歷來國人給武器起名字,都喜歡取個極力或者威武的名字,鄭芝龍手下有幾尊據說來自戚繼光親自定型的虎蹲炮,至於什麼神火飛鴨也都是如此有趣。
但這槍確實犀利。
在那些所謂的壓力測試活動,繪里香也被邀請參與,那些步槍從髒水放置,從泥土深埋,冒着大雨,從房頂狠狠摔下來。
但依然可以保持完好,在專業射手的手持下,命遠處的目標。
鄭芝龍當然希望買到這種武器,多少錢都沒有問題,但那些帝都的軍火商開口是二百兩銀子,子彈更是高價,最過分的是,按照他們所說,所有的訂單已經被延續到了一年後,對於福建的兄弟們,也只能稍微忍耐一下啦。
當然了,鄭芝龍不是一無所獲,在北方無數新式艦艇的序列下,有他的福建遠華船舶公司的一艘船,不過那船卻是一艘遠水,已經跑去了紅毛人的地盤。
當初途徑福建的時候,鄭芝龍也去看了看,那艘船非常大,但起體積,讓人更爲激動的,是其航速,還有在大海依然平穩的船身。
他的腦海出現了許多戰術,這樣的海船下,以前的跳幫戰開始失效,如果在船頭裝鋼鐵的撞角,散發着寒光的利刃,在海風之,在波浪的顛簸,在勇士的呼喊,呼喊着:“撞沉吉野!”
新式渦輪發動機帶來的變化是這樣可怕,當然了,對於世界航運業的歷史改變,那不是鄭芝龍可以理解的了。
但他知道,那些步槍的威力,女兒的密信,使用了來自日本田川家秘傳的暗寫技術,只有特殊的藥水才能看清楚,在那裡,繪里香的惶恐即使距離千里也可以感覺到,她提醒鄭芝龍,帝都的人使用的武器,可以在兩裡地開外命目標,這是無數次實際情況的檢驗,千萬不能與他們敵對,甚至出外的時候,最好安排影舞者探路,甚至行蹤最好也保密,甚至那些被稱爲迫擊炮的東西,也足以將一棟磚瓦房掀翻。
但那怎麼擋得住呢,鄭芝龍檢驗自己所居的廈門,經常出入的澎湖,得出的結論是,如果人家想這麼對付自己,簡直有着太好的機會,兩裡地的距離,是他們過去防衛思維的漏洞。
過去,火銃的發射距離不過十幾米,那已經是極限,而各種紅衣大炮,其搬運的艱難,根本不可能搬到遍佈他的黨羽的福建來暗殺他。
但是,如果按照繪里香所說,存在一種一個漢子可以輕鬆扛起的小炮,可以在兩裡的距離下命目標,那麼他可以等待着自己的死亡了。
但接到信的鄭芝龍,還是將自己的臥室和所有近一些的家族成員的屋子進行了改裝,其實受惠於日本戰國的知識,日本人對這些地道啊,機關什麼的還是有研究的。
但是,仔細回頭一想,又氣餒了。
起把什麼東西都攥在手裡和宮裡,最後那些工匠全都爛掉的大明朝,長老們做事非常開明,許多技術性的東西都開始擴散,軍工廠雖然很敏感,但也不是那麼敏感,放開海外持槍權的背後,其實不過是技術的代差而已。
在後世的經驗,鋼管廠等於槍械廠,化工廠代表化武製造廠,是基本的常識,當然了,由於那個時代的各種內亂,往往都是和我們親愛的美國有關,而美國人對於煽動別人暴動的時候,通常都是隨便下個訂單,最短的時間內,保利集團或者斯柯達兵工廠可以將自己庫存的好東西起運,起當地的鋼管廠臨時性轉產要方便快捷的多。
李向前曾經的夢想之一,是穿着黑色的一身便裝,戴着黑墨鏡,神秘而低調,在某些散發着酒氣和脂粉氣的地方,伴隨着碰杯聲與嬉戲聲,與某些野心家打成協議,用各種革命性的話語鼓舞其鬥志,進行各種交易後,大批的軍火交付,而改寫一個地區的格局。
但是這種工作,往往政審條件很高,需要的是極其堅定的信念,李向前最缺的是信念。
而軍火,是一種可以改寫一個地區格局與命運的終極貨物。
賣廉價的糧食過去,最多導致農民收入萎靡破產,最後被廉價收購,賣布匹過去,男耕女織的自然經濟圈被打破,其實是好事,賣書過去,也許會擾亂思想。
但是,軍火貿易,往往意味着死亡,不用來殺人,買什麼槍啊,而軍火商人,也意味着死亡商人。
對於是否提供給海盜鄭芝龍軍火,將其武裝起來,長老們是各持一詞的。
支持的人自然很簡單,鄭芝龍集團雖然和日本人啊,葡萄牙人啊勾勾搭搭的,但是他的根在國,只要按住了他的七寸,他無法翻天,未來扶持與摻沙子,自然是可以將鄭家的力量消化掉。
從本質說,鄭芝龍不是海盜,而是福建一帶大小海盜所共同支持的支持的共主,鄭芝龍在被擒後,勢力的分崩離析也說明了這個聯盟並非牢不可破。
多方施加壓力,逼迫鄭芝龍從海盜集團向着公司化轉型,漸漸納入控制,對於東南亞這樣複雜的情勢,幾乎是最好的選擇。
反對的人自然也很正常,鄭芝龍這貨的黑歷史一大堆,當人們發現這貨居然是依靠貢獻菊花撈到了自己的第一桶金後全都背後一涼,這樣一個人絕對是梟雄裡的梟雄,傳說甘受胯下之辱的韓信都不能擬,韓信那只是跪地,這貨是實實在在的送菊花啊。
在過去,丈母孃歧視窮屌絲女婿的時候,總是喜歡說,他連戒菸這樣的事情都不肯爲你做,能要嗎。
他連戒菸這樣可怕的事情都做得到,能要嗎。
在這裡,我們系統的複習一下,鄭芝龍同志到底是如何崛起的。
作爲小人物的兒子,鄭芝龍自然沒什麼機會讀書寫字,於是開始了混日子,簡稱混混,此人因爲調戲老爸的小妾,因而被趕出家門跑路,搭船跑去日本,額,船錢沒有?船錢是小鄭的菊花啦。
等到了日本,依靠帥氣的相貌,泡到了自己的女人田川氏後,安然回返國,卻遇了另一股海盜,被抓去做了壓寨夫人,咳咳,那個海盜半年不到死了,不過臨死前,小鄭不知道怎麼,說法了他,讓小鄭領導大家,去狠狠幹了一票,一口氣幾十萬兩白銀到手,小鄭一舉成爲海首富,海盜以富爲尊,而且海討生活的人特別信運氣,所以竟推舉他當了海賊王這樣的男人!
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啊。
額,當然了,這個時代的海盜,在這方面還是很正常。
海的規矩是不準帶女人,據說是因女人“不潔”會觸怒海神。這理由很牽強,因爲福建船民最信仰的是天后媽祖,難道先民們那麼早掙扎於“女人是天使還是魔鬼”的悖論?真正的原因不難推測。遠洋航行關鍵是水糧補給,人員當然越精幹越好,身小體弱的女性只會是“負資產”。
另外,如果船有女人,水手們在漫漫航程累積的**,勢必釀成要命的“浪漫風暴”。所以這是個純粹的男人世界,如果你不想面朝大海打飛機,只能互幫互助了。正所謂環境改變命運,這叫境遇型同性戀。
鄭芝龍的人生記錄,非常傳,從小屬於放蕩不羈的類型,不願唸書,不過有力氣,有拳腳功夫,曾經去德川家康的墳前致意,並且拜訪知名武士學習日本劍道,到了澳門接受天主教洗禮,教名尼古拉。
最讓李笑側目的是,鄭芝龍身邊最護身的,反而是一羣黑人,這些黑人有自己的隊伍,是悍不畏死的勇士,雖然手的武器遠不如毛瑟槍那樣的犀利,但他們卻是隨時可以爲鄭芝龍擋槍子的人。
這樣的一個梟雄,許多長老要求,想辦法控制起來,哪怕交給他那個並不可靠的兒子,也他強啊。
這,徹底的說明,雖然已經穿越了,但大部分長老還是有些自知之明,他們雖然知識面起前人進步無數,但本質還是普通人,如果真是玩起勾心鬥角的把戲,他們自己都沒信心。
當然了,不必有信心。
事實,沒有信心的是鄭芝龍。
他知道香港已經有三千大軍,畢竟這三千人的相當一部分後勤工作是他的船在幫忙運輸,但真到了這裡,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被迎入維港小鎮後,映入眼簾的是遠處那些帳篷,還有許多光着膀子,揹着步槍的漢子,這個距離下,身邊的黑人槍手們的火銃,事實是很難發揮出功效的。
但是根據繪里香的描述,他們卻可以實實在在的擊自己。
這種感覺一閃而逝,只能繼續與這個帝都來人友好交談,介紹自己身邊的人物。
“越南的雨季將將開始,不過討厭的大雨也不是天天有,這次行動的目標很簡單,依託越南沿海地區,建設我們的據點和堡壘,現在,越南人已經徹底亂了,可以說,全都失去了自己的秩序,我們不必在乎他們,可以安穩的發展自己的勢力。”
鄭芝龍說道:“那南邊的阮氏……”
李笑說道:“最新消息,阮福瀾已經死了。”
鄭芝龍一下子變了臉,他是知道,對方是派人去南越國的,用的人還是擺脫鄭芝龍找的福建老鄉,什麼陳近南的,但一下子死了,實在是超乎想象,難道……
如果對方真的是一羣隨時湮滅目標的人,那他要考慮一下,自己的生存壓力有多大了。
李笑一笑,說道:“不是我們下的手,我們原打算是讓越南幾家人打起來呢,可惜,阮福瀾的兒子,似乎有些着急,現在大軍統御在外,一路高歌猛進,創下了幾十年來的軍事蹟,威望正高,弄死他爹,可以做大王,你說如何?”
鄭芝龍稍微有些驚訝,雖然在海盜堆裡見過爾虞我詐,但眼前真發生了弒父的事情,還是得兔死狐悲一下,他也是當爹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