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時間,羅洪超接來了楊忍,楊忍一見龍邵文,就施出當年在石鐘山龍家幫的禮數,單膝跪地拜見說:龍先生好!
龍邵文罵道:奶奶的,你調教的好兄弟,連你老子都不認,媽的,你趕緊請他讓開門口,去包紮傷口吧!”
楊忍對劉漢林罵道:聽見龍先生的吩咐了吧!還不快滾?
劉漢林掙扎着站起來,雙拳一抱,應道:是……拖着極爲虛弱的身體蹣跚着走了,只在身後留下一道深深的血跡。
衆大亨從不知楊忍之名,今日見衆人費勁心機力氣苦勸不走的劉漢林只楊忍的一句話就灰溜溜的走了,無不對楊忍是印象深刻,生下結交之心。不說別的,結交下這等悍士,或許沒有什麼好處,但一定是不會有壞處的,至少可以在無意間得罪此人的時候,也可利用這點交情來保住性命。楊忍至此聲名鵲起,彈指間名揚黃浦灘……
至於這些大亨們對龍邵文的感受,不用說也是傾佩不已,畢竟楊忍對龍邵文那畢恭畢敬的態度衆所目睹,而對於葉生秋及萬順堂,心中則除了恐懼之外,就只剩了更恐懼。
接下來的事情就非常簡單了,龍邵文命羅洪超送劉漢林去了醫院處置刀傷及槍傷,上海皮革同業公會理事長王萬山就此開釋,當他得知劉漢林是萬順堂的人,深悔自己的魯莽,他自然不用萬順堂找他再說些什麼,就主動拿了十根金條去給葉生秋送去。算是給劉漢林賠償了醫藥費。
葉生秋自然不肯收,但在王萬山的苦苦哀求下,才非常不情願地收了金條,贈送給他一本聖經。並提醒他今後不要爲惡,不要去當漢奸國賊,要多替老百姓的安危,替中國的民族工業不被日本人擠垮着想,勸他從今往後還是經營國貨的好……王萬山自然一口答應。
萬順堂素來賞罰分明,對於在此次事件中替萬順堂長臉的劉漢林,葉生秋當着所有兄弟的面,表揚他滿腔忠義。慷慨壯烈,事後自然也是不吝賞賜,非但將他提升到總堂執事,還把他的這種精神在報刊上大肆宣揚。贏得上海各色人等的一致讚佩,以至於被人尊稱爲抗日救國的英雄硬漢。
有了陳漢林這個典型,萬順堂所到之處,東洋貨無不紛紛上繳,交付萬順堂保管充公。而葉生秋似乎是受到了這種榮譽的感染。居然不將這些東洋貨據爲己有,而是將這些抄沒回來的貨物全部都捐給了長江水災之後依舊缺吃少穿的難民。
此後不長時間,黃浦灘市面上除了與日本人頗有淵源的一些商鋪仍在偷偷經營日本貨之外。多數日本貨在明面上一掃而空,並非“上海抗日救國會”檢查所的人員將它們全部沒收。而是經售的商家,自忖自家的“臉面”絕對大不過王萬山。王萬山都已經栽了,自己還是乖乖地夾起尾巴。老老實實地不當奸商的好。因此這些小買辦紛紛將貨退回日本廠方,有些已經付現款拿到的貨物,也不敢再公開出售,唯恐貨色充公,虧損血本,只好把它暗中藏到倉庫裡去。
如此一來,日貨在黃浦灘大爲滯銷,稍後這股滯銷風潮又席捲到了全國各地。在中國設廠的設店的那些日資企業,紛紛感覺到只一夜間,冬天就突然降臨了……
自打萬順堂開始出手懲治日本人後,不但在華有店鋪生意的日本商人噩夢不斷,就連普通日僑也經常零星不斷地遭到莫名其妙的毆打、搶劫……虹口、楊樹浦、閘北江灣一帶向來是日本僑民居住最多的地方,此時卻變成了一個暴力、恐怖事件的高發地界,日本人若想出門辦事,只要不成羣結隊,必然要遭圍毆,搞得這些地方的日本人簡直不敢外出。而一時間,萬順堂提出的“打倭鬼”,很快就成了上海市民成天掛在嘴邊的興奮口號,連正在咿呀學語的兩歲幼兒,嘴中也含糊不清地念叨:倭鬼不是人,打!
剛開始打砸搶日人商鋪的時候,萬順堂的人多少還做些僞裝,不是冒充“上海日僑棍棒會”的日本浪人,就是冒充日本海軍陸戰隊的士兵,可幾次三番下來,逐漸就被旅滬日人看出了破綻,發現了日僑被襲事件並不是真的浪人所爲,而是來自中國民間抗日團體的嫁禍,爲此,日本外交當局向上海市政府提出嚴重抗議,指責中國的全民抗日運動。
既然已經不能再冒充日本人對日僑進行騷擾,葉生秋乾脆就讓手下兄弟撕去面具,成立了一個“保土救國社”,讓萬順堂老四柳臺章任社長,專門去對付日本浪人組成的“上海日僑棍棒會”以及日本僧人組成的“血盟團”,同意他們在不暴露萬順堂的前提下,可以恣意行事。
“保土救國社”成立之初,很快就得到了上海各界民衆的支持,紛紛向其提供各類關於日僑動向,以及上海日貨經營者的情況。“保土救國社”只要一得到信息,立刻展開行動,只要日本貨敢在黃浦灘邊露頭,無不迅速遭到沒收,並以“資敵”爲名,強行給經營者穿上印有“賣國賊”字樣的囚服,並罰站在囚籠裡供人蔘觀或辱罵,事後這些經營者還將被處以繳納罰金,沒收財產的嚴懲。只幾天下來,“保土救國社”就查封大小經營日貨的商鋪近百家,搞得中國商人沒有一個膽敢販賣日貨。
幾天後,日本外交當局抗議“上海抗日救國會”、“保土救國社”等民間抗日團體行動的文書,已在上海市政廳堆積如山,爲侵略上海製造藉口。淞滬之役已經被日本軍方提上議程,迫在眉睫。。
這年元旦過後半個月,日本日蓮宗恐怖僧侶組織“血盟團”的兩名禿驢和信徒三人,在馬玉山路抗日基地三友實業社毛巾廠門前化緣,敲鼓唸經,並鬼頭腦地向廠內拋擲石塊,廠內義勇軍數十人上前攔截盤查。結果,僧侶水上秀雄被人打死,天崎等二人重傷。日本總領事提出抗議,要求解散反日組織。
三天後的凌晨兩點半,三友社突然失火,英租界巡捕出動馳救,發現了三四十名手持棍棒的日本浪人,他們阻止巡捕鳴鐘告警,雙方發生衝突,互有死傷。
中國工人打傷東洋和尚,日本浪人縱火焚燒三友社,於是中日雙方同時提出嚴重抗議,雙方掀起外交戰的**,日方由日本艦隊司令出面,向上海市政府提出立刻制止抗日運動,並且解散各抗日團體,否則日本海軍卽將開始“自由行動”。
上海市長吳鐵城接獲日本艦隊司令的最後通牒,立即向中央執行委員會和外交部請示,被回覆立即解散抗日團體。位於天后宮橋的“上海抗日救國會”旋即被查封。隨後吳鐵城趕到萬順堂,與葉生秋就解散“保土救國社”一事進行商洽……
吳鐵城說:日本第一先遣艦隊開到了黃浦江裡,村井約我在十二點鐘爲解散民間抗日團體的最後期限,爲了避免戰禍糜爛地方,我已經答應他們的條件。
葉生秋不動聲色地說:你是想勸我顧全大局,忍辱爲國嗎?吳市長,難道東洋人的狼子野心你沒有看出來?你即使答應他們解散了民間抗日團體,他們一定還會另找藉口進攻上海的。我聽說不止第一先遣艦隊開進了黃浦江,東洋陸軍的第九師團也已經在閘北附近佈置就緒了吧!
吳鐵城點點頭,“這也是不得已而爲之的事情。唉!”他嘆了口氣又說:東洋人兵強馬壯,咱們卻國弱民貧,弱國無外交,不得不委曲求全啊!真要是打起仗來,上海陷入一片戰火,被打得支離破碎不說,恐怕最終也難逃東洋人鐵蹄蹂躪。”
葉生秋眼睛一瞪,有些憤怒,“這還沒打呢!你怎麼就說咱們一定會敗!難道你沒聽說閘北、虹口兩區的民衆,都已經放棄了自己的家園,攜帶細軟,扶老攜幼,像浪潮般的擁入蘇州河南的英租界,致使這兩區街市,十室九空。你想過他們爲什麼要這樣做?哼!只因他們已經料到國民政府必將無所作爲,不願留在這兩處地方做東洋的順民。”
吳鐵城頹然說:這是中央執行委員會定下的,你如果不願意與國家爲敵,就照辦吧!
葉生秋看了一眼吳鐵城,再不說話。
一月二十八日中午,吳鐵城特意派市府秘書長俞鴻鈞出面去找日本駐滬總領事村井倉鬆,進行最後談判。爲了顯出誠意,俞鴻鈞還特意帶了吳鐵城給上海公安局下的命令出示給村井倉鬆看:查本市各界抗日救國委員會有“越軌違法”行爲,本市長本着法治精神,仰該局即將該會取銷,以維法紀,切切此令。
吳鐵城本以爲他以退讓和委曲求全會換來日本人的和解誠意,就在他興奮地對上海各界宣佈:“對日交涉已經順利取得協議,戰禍可望避免”的當日晚間,日方派人提出挑戰性“聲明”,要求中**隊撤出閘北,並於發出聲明後的五分鐘,向天通庵車站的淞滬沿線中國守軍發出了第一槍,淞滬戰役就此打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