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法場
……黃金榮怒氣衝衝地找到陳其美說,“你收的好徒弟!他幹什麼革命黨,險些把我也害了。”陳其美真的吃驚了,“阿文是革命黨?我怎地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還能怎樣?被抓了,被判了,關監獄了,現在恐怕上刑場了吧!”
陳其美“啊!”了一聲,他想,“阿文是我的同志!如果早些關心一下這個孩子,或許還能想辦法救了他的命,現在卻晚了啊!”他說,“阿文幹革命黨,又怎會牽連你!”
黃金榮臉上的麻坑顫動着,“上海縣衙一口咬定我同你那革命黨的徒弟有瓜葛,說我支持他盜竊軍械庫,已經照會租界當局,要找我的麻煩,你一定要爲我澄清。”
陳其美沉重地點點頭,“我知道了!”
送走黃金榮,陳其美馬上通知楊福根,讓他居中聯絡,發動上海青幫的力量,儘快打探龍邵文的消息。如果有可能,要不惜一切代價進行營救……只可惜太晚了,楊福根還在奔走時,龍邵文、朱鼎發已經被押到刑場了。楊福根聞訊趕到刑場,望着即將被斬首的龍邵文,嘆氣連連,此時要想組織人手相救已經來不及了……
“威信社”中,徐德武痛罵着門人冷三,“觸你娘!老子讓你花錢去辦革命黨,你怎麼把黃老闆也牽扯進來了?現在黃老闆追查這件事情,你自己去同他交代吧!”冷三死魚般的眼睛一動不動的,“德爺!我這是爲你好,萬順堂一旦與黃老闆鬧起來,就是我威信社的機會。”徐德武“哼!”了一聲,“這是最後一次,我威信社不想捲入萬順堂與黃老闆的紛爭,告訴你,以後少打黃老闆的主意!”冷三聲音空洞着說,“已經卷進來了。禮爺爲此答應給我們賠償那些被革命黨搶走的煙土。”徐德武暗暗嘆着氣,“黃老闆!不是我要背叛師門,是禮爺的出手太大方了……”他陰測測地說,“只此一次,我畢竟是黃老闆的門生,這樣幹可不好。”
……劊子手的大鐵錘已經舉起來了,襠下的一對小蛋蛋馬上就要被砸爛了,龍邵文驚恐地閉着眼睛,他說:朱鼎發,你恨我吧!
朱鼎發笑着罵,“恨!老子才活了十幾歲,就這樣死啦!”他突然大喊起來,“觸你娘,來吧!老子要是再能活一次,還跟着阿文幹!”龍邵文激動了,“好兄弟,來世再見吧!”
圍觀的人羣中在這瞬間就亂了,“嗖!嗖!嗖!”飛出無數把斧頭,手持大錘的劊子手立刻被砍翻在地上。龍邵文激動了,他喊着,“朱鼎發,快看!”
有兩幫人同時衝進了法場,一幫人身穿紅衣,頭扎紅巾,手中持着鋼刀,另一幫人身穿青衣,頭扎青巾,手中持着利斧。他們遇見,只互相打個招呼,舉刀掄斧就朝清兵殺了過去。清兵們還沒來得及開槍,就被穿紅衣和穿青衣的兩幫人砍倒不少。餘下的清兵看見勢頭不對,紛紛掉身逃跑。
龍邵文大睜着眼睛看着,青衣幫領頭的漢子五短身材,上身魁梧,手持一柄短斧,兇猛異常,只往清兵人最多處猛砍,清兵見之,無不紛紛四下潰逃。龍邵文說,“我見過他!奶奶的,這一下子想不起來他是誰……”
混亂中,有人解開捆縛在龍邵文身上的繩索,激動地喊,“阿文快走,兄弟們來救你了。”龍邵文眼眶溼潤了,“生秋阿哥!又是你救了我。”
紅衣幫領頭的漢子見龍邵文得救,口中呼喝一聲,手下紅衣兄弟聞聲立刻就跟着他撤離刑場,瞬時間就走的無影無蹤了。青衣幫卻沒走,依舊趕殺刑場上沒來的及逃跑的清兵。領頭的漢子朝龍邵文喊着,“兄弟,你還好吧!”龍邵文想起來了,“王亞樵,你叫王亞樵。你怎麼趕來的啊!”
王亞樵哈哈大笑着,“我記着你那十塊錢的恩情啊!來還你錢,聽你的兄弟們說你上法場了,就趕來了。”
龍邵文感激着說:要是沒有你,我今天可就要被人剜心掏肺,砸了蛋蛋了……
王亞樵搖着頭說,“兄弟你仗義,四處施恩,沒有我救你,還有洪門!”
“洪門的勢力好大,監獄裡都有他們的兄弟。”龍邵文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想:任江峰哥哥言出必踐,那四句歌訣還真是管用。
王亞樵走了,帶着他手下的安徽幫兄弟走了,龍邵文看着他的背影想,“黃浦灘要掀起大浪了……”葉生秋說,“阿文,不少人都惦記着你,好兄弟,你命不該絕!”
龍邵文獲救的第二天,租界革命派控制的《國粹學報》、《神州女報》、《神州日報》、《民呼日報》、《民籲日報》、《民立報》等各大報紙紛紛登出:革命黨慷慨赴義,斧頭幫大鬧法場。此一事件,登時成爲黃浦灘邊街頭巷尾熱議的新聞,斧頭幫和龍邵文的名聲頓時大噪。陳其美拍着報紙大聲叫好,“好啊!好啊!這徒弟收的好,給我長臉了。”
黃金榮看到報紙後也是面帶笑容,他點着頭,“觸那,老子也差點沾了他的光成了革命黨,如今他被人熱捧,老子的面子上也有光……”他對馬祥生說,“這麼多人都喜歡革命黨,老子差點成爲革命黨非但不丟人,關鍵的時候,或許還可以拿出這個身份派上用場。”他心中歡喜着,畢竟這多多少少也是一些資本,曾經有功於革命的資本!
龍邵文識字不多,故而從不看報紙,他是聽別人提起了他的事情,才知道自己一下子出了名,他琢磨着,“老子被冤枉成革命黨的事情要不要去同別人解釋?”但轉念又想,“革命黨也沒什麼不好,像師傅那樣的革命黨,一樣能喝花酒,泡窯子,玩兒野雞。奶奶的,既然朝廷冤枉老子是革命黨,那老子就是革命黨好了。”
田寶榮四處在抓龍邵文,劉燕翼說,“搞得雷聲大點,雨點小點,能應付的了端大人就行啦!不能再爲了兩個革命黨死人了,聽聽百姓的呼聲吧!朝廷現在已經很不得人心了。”
田寶榮點着頭,“是啊!革命的烈火在熊熊燃燒,舉國上下的人都在喊着革命,再這樣下去,我們的命,可就真的被革了!”
龍邵文躊躇着,“華界是住不下去了,滿街都貼着抓老子的告示,以後的路該怎麼走……”朱鼎發說,“乾脆咱們全都躲進租界,清廷也要看洋人的臉色,那裡安全!”龍邵文正猶豫着,馬祥生來找他,說:黃老闆想見你,準備一下就過去吧!
龍邵文頓覺神采飛揚,他們這些在街面上混的,又有誰不知道黃金榮的大名!朱鼎發興奮着說:黃老闆響噹噹,名聲震天響,有一次在“章元茶館”,兩幫流氓突然打了架。打得勢均力敵不可開交!戲院老闆金章元沒辦法,就請名高望重的老頭子過來調停,誰知任是“大”字輩的,還是“理”字輩的,哪個來都勸不住,流氓們依舊打個不停,後來有人想起了黃老闆,讓金章元請黃老闆來調停試試,金章元抱着死馬當做活馬醫的態度請來黃老闆,豈止黃金榮剛一露面,還沒等說話,兩幫流氓就抱頭鼠竄,這是何等的威風、何等的名望,黃浦灘邊任何一個青紅幫的老頭子,都沒有這麼大的面子!”
葉生秋不屑地“哼!”了一聲,“這兩幫流氓怕是黃金榮事先安排好,用來自擡身價的吧!”
朱鼎發一怔,“類似這樣的事情,黃老闆處理的多了,又怎能提前安排,這不大可能吧!”
葉生秋呲開嘴,只把雪白的牙齒磨了磨,又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頭,“在外面混,憑的是牙尖齒利,心狠手辣,當然,還要有一個靈光的腦殼,黃老闆的腦殼是夠靈光,就不知道他是真的牙尖齒利,還是靠別人吹捧升的天。”
朱鼎發聽後,臉漲得通紅,也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