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9 色戒(上)
李士羣躺在牀上,盯着天花板已經看了很久了。葉吉卿知道他每到這個時候,心裡就有事情了,她從不去問,她知道李士羣如果想說,自然就會對他說的,於是她也躺在可牀上,陪李士羣看着天花板。
“丁默村整天睡在浴缸裡。”李士羣突然說。
“嗯!”葉吉卿答應了一聲,他知道七十六號主樓的佈局是丁默村親自設計的,他的辦公室在李士羣辦公室的對面,兩間辦公室佈局幾乎一摸一樣,她完全能想象出丁默村那乾枯的身體躺在浴缸裡的模樣,簡直與乾屍無異……她說:丁默村被鄭蘋如嚇壞了吧!男人都一樣,都是這麼好色。“派小說”
李士羣不理她的話,又說:今天關露來找我了。”
葉吉卿騰地一下從牀上跳起來,“她最近怎麼樣了?我好久都沒見到她了。”
李士羣冷冷地看了一眼葉吉卿,“我感覺她突然找我,一定是有什麼目的。”
“你懷疑她是戴笠的人?”
“她要是戴笠的人,我早就把她抓了,我懷疑是**。”百度搜索“派小說” 看最新章節
“你不是說過麼,對**採取的是儘量不得罪的方針。儘管你對關露的身份有些懷疑,畢竟吃不準不是?”葉吉卿勸慰李士羣。接着又問:“你感覺她去找你幹什麼!”
“呵呵!”李士羣笑了一聲,“她表面上是周旋於牌九桌與一幫太太小姐們娛樂,實際上是獵取情報。”
“**的心真狠,總利用弱女子幹這些!”葉吉卿恨恨地說。
“西施不是弱女子麼?她卻爲越國立了大功,很多時候弱女子能做到的事情,男人卻未必能做到呢!”
“嗯!”葉吉卿重又躺在牀上,“你想把她怎麼樣?”
“沒怎麼樣。只要她做的巧妙。不被丁默村看出破綻。我也不揭穿,你知道丁默村自從被鄭蘋如嚇了一跳之後,對身邊的漂亮女人就特別警覺。”他喃喃地說:她現在是我聯繫延安方面的唯一指望,你知道。重慶那面我已經完全沒了指望……
……佘愛珍對李士羣與關露的關係瞭解的稍微多一點,關露是一個漂亮的女人,雖然沒有當年刺殺丁默村的鄭蘋如漂亮,但也是往來在七十六號中比較惹眼的一個女人了。佘愛珍自然難免要在暗中與關露做一番比較。時間長了。她就發現了關露與李士羣不尋常的關係。
“胡先生,你知道四寶整日渾渾噩噩的,就知道搞錢。除了錢就沒有他關心的事情了!”
“他對漂亮女人也不關心?”胡蘭成手上卷着一本書問。
“他認爲沒有女人比我更漂亮了。”佘愛珍眼神開始空洞起來。
“嗯!”胡蘭成微微點點頭,“我與四寶在這一點的看法是一致的,我也這樣認爲。”
“真的麼?”佘愛珍神采飛揚起來。她從身上摸出一面鏡子照了照。
“好了,說說關露與李士羣吧!我還要跟汪主席具體彙報一下。”
“他們沒什麼可說的吧!四寶告訴過我,李士羣曾經指使他往蘇北紅區運送過一車藥品和部分食鹽。我想李士羣一定是通過關露,與**達成了某種默契。”佘愛珍興奮起來,“對!對,李士羣有害死四寶的嫌疑。一定是他通共的證據抓在四寶手裡,這才急不可耐地對四寶下手。”
“嗯!我想也是這樣。你再說說鄭蘋如吧!丁默村對她的死傷心麼?女人是不該幹刺殺這樣危險的工作的。她難道真的就如外間傳言的那樣漂亮麼?”
佘愛珍笑了一下,“你們這些男人,多數只知道飲酒賞婦人,像丁默村這樣一個色中餓鬼,看上的女人能不漂亮麼?”
胡蘭成站到窗口,看着外面樹輕輕地被風搖動着,“丁默村的肺癆已經到了晚期,真不知道有些事他是怎麼做到的。”
“呵呵!依靠壯陽藥這一隨時不離身的法寶哦!要不他憑什麼能與女伶童芷苓長期繾綣纏綿?不過即便這樣,他也會看着坐在他身上不停搖晃的女人而在不停的咳嗽。”佘愛珍靠近了胡蘭成。
“鄭蘋如是怎麼勾引上的丁默村,他們的故事真像外界傳言的那樣曲折離奇麼?”胡蘭成已經聞到了佘愛珍呼吸。
“傳言多是語焉不詳,與事實真相差別太大了。”佘愛珍半閉着眼睛,“你如果是個女人,也一定會迷倒無數男人的。”
“難道她不是江蘇高等法院第二分院首席檢察官鄭鉞之女麼?她的生母難道不是東洋人麼?一個混血女人。”
佘愛珍笑了一聲,睜開眼,“你準備寫鄭蘋如的故事嗎?你是不是想問我,她是不是真的就像是傳言中的那樣美麗?是的,她很美麗,尤其是鵝蛋臉上那一雙極其嫵媚的眼睛,能把人的魂都勾了去。那時她在上海法國學校讀書,家住法租界法國花園附近的呂班路萬宜坊。她經常騎着單車往返於學校與家,很多蜂蝶浪子總是守在萬宜坊,等着她騎單車路過時的回眸一笑。”
“美麗的女子總是多情的。外面都說她沒殺丁默村,是因爲她愛上他了。”胡蘭成出神地看着窗外,“一個腳踩單車的清純女子,在她那回眸的一瞬,秋波含笑,桃腮生春,的確是所有男人的夢。只是這樣的一個清純女孩,又怎麼會無知到去替軍統工作。”
佘愛珍“撲哧”笑了一聲,“有誰會愛上病癆鬼?”她又搖搖頭,“戴笠有的是辦法讓這些無知的女孩聽命於他,他善於利用她們青春革命的熱情,也善於利用她們對生活的無知和對生命的無畏。”
“丁默村如願了麼?”
“這怕是你最關心的問題了吧!”佘愛珍笑笑,“上海那時刺殺成風,丁默村作爲七十六號首腦,肯定是被刺殺的首選,所以他對事事物物,樣樣提防,而唯獨對鄭蘋如十分放心,她們相處數月,丁默村沒有發現她身上的任何可疑之點。”
“他們是如何相識的?”
“是通過鄭鉞的家宴,那日鄭蘋如下學回家,正好丁默村去鄭家赴宴,他就被鄭蘋如那回眸一笑給迷住了,當鄭蘋如叫他丁叔叔的時候,丁默村眯起個小眼睛,搖晃着乾魚頭腦袋,說什麼也不要鄭蘋如叫他叔叔,他堅持自己是鄭蘋如的大哥哥,搞得鄭鉞好不尷尬。”
“丁默村倒懂得人倫綱常。後來呢?”
“有一天,丁默村在滬西季雲卿的家中吃中午飯,季雲卿要叫堂差,丁默村卻頷首搖頭,借季家的電話打電話邀鄭蘋如來參加。席間,鄭蘋如那清純的面孔不免令人耳目一新,很給丁默村長了些臉面……”
胡蘭成聽的入了神,腦中想象着鄭蘋如的樣子。若有所思地說:物慾橫流啊!現在哪裡還有這般清純女子。
佘愛珍笑了笑,“張愛萍呢?她是否可以算作是此一清純行列?”
“她豔麗、時尚、多才,顯赫,但絕不清純。”胡蘭成平淡地又說:你接着說鄭蘋如吧!
佘愛珍曖昧地笑笑:……飯後,丁默村問鄭蘋如去哪兒?鄭蘋如說要到南京路大新公司去,丁默村笑着說他正好要去虹口,去看看老朋友梅思平。二人於是同行……說到這裡,佘愛珍笑了笑,“丁默村是在找藉口接近鄭蘋如,你知道,梅思平並不住虹口。”她說完後,見胡蘭成不知在琢磨什麼,就問:在想什麼?
“在想靜安寺!”胡蘭成突然說:從滬西至南京路或至虹口,靜安寺路都是必經之道。刺客一定已經等在靜安寺。
“對!”佘愛珍笑着讚道:你也有做刺客的潛質。當車經過靜安寺路西伯利亞皮貨店門口時,鄭蘋如忽然說,她想去西伯利亞皮貨店買一件皮大衣。她讓丁默村把她放下先走,這是丁默村巴結她的最好機會,這個色中餓鬼又怎麼能放過這樣的機會,於是同她一起下車幫她挑選。
“軍統的手段好厲害。”胡蘭成若有所思地說:丁默村再小心,也一定猜不到重慶的特工人員會埋伏在一個沒有預先約定的地點。買一件皮貨,停留時間也不會超過半小時,所以丁默村認爲決沒有發生危險的可能。再說陪她進皮貨店是他自己提出來的。
“你還是不瞭解女人。”佘愛珍說,“目的不外是一種需索的手段而已,丁默村如果不下車陪她去,恐怕就再也得不到鄭蘋如的身體回報。他們下車後,將汽車停在西伯利亞皮貨店馬路對面的路側,皮貨店是兩開間的門面,當他們兩人穿過馬路進入店門時,丁默村看到有兩個形跡可疑的彪形大漢,腋下各挾有大紙包一個,裡面顯然是藏的武器,他知道情形不對。當下也不慌張,臉上帶笑挽着鄭蘋如直入店內,誰知他剛一進店,馬上就轉身撇開了鄭蘋如,從皮貨店的另一扇門狂奔而出,穿過馬路,一躍跳入自己的保險汽車。兩名刺客以爲丁默村進店後,至少要有幾分鐘的停留,誰知突然看到他已跑過馬路躍上車,立刻拔槍射擊,但爲時已晚,他們的子彈只打在汽車上,汽車雖然彈痕斑斑,但丁默村則毫髮無損,汽車也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