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交大的學生是真的厲害,他們搞的這本畢業紀念刊,居然完全靠學生自給自足。
沒錢印刷怎麼辦?
拉廣告贊助啊!
於是就出現非常詭異的畫面,翻開畢業紀念刊,這一頁還在說某年某月大家參加了某活動,各種懷念各種煽情。而翻到下一頁時,猛地蹦出來幾條廣告,就跟後世不孕不育醫院的宣傳冊一樣。
周赫煊掃了一眼在座的畢業生,他非常喜歡上海交大的學生精神面貌。每個男生都穿着標準的中山服,英武當中帶着蓬勃的朝氣,不像清華北大那邊,長衫、西裝、制服應有盡有,甚至還有整天穿馬褂的學生。
當然,你也可以說北大清華是百花齊放、兼容幷包,就看從什麼角度來理解了。
說起校服,周赫煊也是醉了。最近他連續在上海好幾所學校演講,上海教育界如今最熱鬧的,恐怕就要數“統一校服運動”了。
上海教育界完全是在拍常凱申的馬匹,積極響應老蔣的“新生活運動”,再次制定了嚴格的學生制服規範,號召全體學生要做到整齊劃一。不但城裡的大學、中學如此,就連郊區的小學都是這樣。
學生穿校服是好事,但就怕矯枉過正。
如果嚴格按照上海市教育局的規定,那麼初高中學生需要準備三套制服。
比如高中男生需有灰色呢學生裝一套(含帽子),價格爲六元,以及灰色呢大衣和駝絨裡子,價格爲八元。另外還需要黃布學生裝(含帽子)兩套,價格爲六元。
三套學生服的價格加起來足足20元,而上海普通工人的月薪才5元,草根底層出身的學生如何承擔得起?
上海市教育局的着裝新規定一出,立即引來社會各界的質疑。吳用九就在《進修半月刊》裡提出:“統一校服,根本沒有考慮城市一般平民和廣大鄉村實際。貧苦人家,兄衣弟穿,父衣子穿,大小相襲,補衲修改,非至毫無辦法,絕不敢捨棄舊衣……如再令其出錢購買制服,是無異拒其子女之入學。”
常凱申倡導“新生活運動”本是件好事,能夠極大的改善國民精神面貌。可中央的政令一旦到了地方,那就百分之百要變形,善政也要搞成害民之政。
上海市教育局爲了拍老蔣的馬屁,責令全市學生統一着裝,結果卻逼得好多貧困學生不能讀書,原因居然是買不起校服。
這得多荒唐!
不但上海如此,全國都開始出現此種情況,各地教育局紛紛制定自己的校服標準,把那些買不起校服的學生給坑慘了。
“新生活運動”在教育界是這樣,在其他領域也是這樣。
那些當官的都特麼瘋了,完全不考慮當地的實際狀況。爲了拍中央馬屁,他們紛紛派人到南京、上海等大城市取經,然後有樣學樣的拿回去照搬,搞得當地百姓苦不堪言。
……
畢業典禮上,校長黎照寰首先上臺講話,接着又是畢業生代表發言,整個流程跟後世差不多。
緊接着,學生主持人說道:“今天,我們有幸邀請到周赫煊先生,來參加交通大學民國二十三屆的畢業典禮。下面,有請周先生爲大家說幾句!”
周赫煊樂呵呵地來到臺上,拿着鐵皮喇叭說:“你們的畢業旅行走得夠遠啊,聽說都開着火車到天津了。怎麼回去的時候不帶上我?也好讓我省兩張車票錢。”
“哈哈哈哈!”
臺下傳來一陣學生們的輕笑聲。
周赫煊突然收起笑容,嚴肅道:“這次我從天津南下,坐的是最新進口的蒸汽車頭,最高時速已經接近140公里。是不是很快?非常快!但我想說的是,英國的蒸汽火車,已經達到150公里的最高時速了。而日本人,剛剛在東北開通新京至大連的特急運營線,雖然其使用的太平洋7型蒸汽車頭的時速只有85公里,但它其實是一個測試車。它採用了流線型車頭,專門用來測試高速衝擊,並且在研究內燃機車頭的可實用性。我聽一個日本朋友說,日本的川崎重工,正在研製時速160公里的火車頭,他們的車頭是利用飛機風洞來設計的!”
在座的交大畢業生,基本上都學的是火車相關專業。錢學森也是如此,他學的是機械與動力工程專業。
剛開始大家因爲周赫煊的玩笑嘻嘻哈哈,但聽到周赫煊提起英國和日本的火車,衆人立即就變得沉默了。
“恥辱啊!”
周赫煊大聲說道:“日本的火車頭,竟然在中國的鐵路上進行測試。他們在不斷髮展,不斷吸中國的學來發展,他們的技術會越來越發達!同學們,你們都是中國最寶貴理工人才。我只希望,今天的畢業不是結束,而是一個新的開始。希望你們今後用自己的科學才智,爲中國的繁榮富強貢獻力量。中國現在的情況很糟糕,不但科學理論研究不如日本,工業基礎更是大大不如。日本人研究新型火車,都已經在利用飛機風洞了。而中國呢,連自己的風洞都沒有。我希望有一天,中國人自己的風洞,出自於在座諸位同學之手。謝謝大家!”
周赫煊鞠躬退下,學生們則面色嚴峻的鼓掌。
校長黎照寰和周赫煊握手道:“周先生,你說得好啊,我們必須要迎頭追趕了!”
周赫煊剛要說話,突然看到一個畢業生站起來,舉起拳頭高呼:“諸君,讓我們爲中華之崛起而奮鬥!”
“爲中華之崛起而奮鬥!”
一呼百應,其他畢業生紛紛吶喊,那聲音中夾雜着憋屈和憤怒。
黎照寰對此感到很滿意,他覺得這次請周赫煊來是請對了。他自己屬於學者型官僚,可不會在演講時玩煽情,更加沒有調動學生情緒的本事。
時間臨近中午,畢業生集體前往八仙橋青年會,那裡有學校爲他們準備的散夥飯。
周赫煊也被邀請一起過去,被師生們拉着各種合影留念。
不多時,寫滿了學生姓名的畢業簽名簿,遞到周赫煊面前。學生代表翻到一個空白頁,拿來筆墨說:“周先生,請爲我們寫一點什麼吧。”
周赫煊自信滿滿的提起毛筆,他的毛筆書法早就練出來了,不像以前那樣害怕丟人。當即揮毫寫下漂亮的行書:“不患無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爲可知也!——周赫煊”
“好!”衆學生拍手喝彩。
周赫煊寫的那兩句話,是孔老夫子說的,大概意思是:不怕沒有官位(合適的地位),而是要看自己是否有立足的才能。不怕沒有人知道自己,而是要看自己的才能是否足以讓大家知道。
周赫煊對自己留下的墨寶感到很滿意,雖然還比不上那些頂級書法家,但絕對已經超過那位到處賣字的袁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