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期對她避而不見,吃飯的時候即便坐在一處,也不給她眼神。霍期心情不好,任誰都看出來了。霍賢最不愛看他這張黑臉,免不得要敲打幾句。
霍期根本不聽,霍賢說多了,也覺沒意思。望希示好,他視而不見。每日早出晚歸,到後來面也見不上幾句。
望希看着他的房門嘆氣,王姨上來收拾,她心念一動,跟着進了他的房間。霍期房間她進過許多次,從前幾乎暢通無阻,房間裡擺設佈局她很熟悉。
霍期只讓王姨打掃灰塵,不許動他東西。望希在牀邊坐下,視線掃過面前的書桌和書架。沒有什麼變化,仍和從前一樣。
霍期書架上放着很多玩意兒,模型玩具,應有盡有,還有好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後排的書也是些奇奇怪怪的,一般人看不懂的。
電腦桌上放着照片,一張他與生母和霍賢以及姐姐霍盼的全家福,一張他與霍賢、李文秋、喬婉的全家福,原本還有一張和她的雪山合照。她胡攪蠻纏讓放的,如今不知去向。
視線往下,落在幾個帶鎖的抽屜。或許在裡面,或許……在垃圾桶裡。
望希垂眸,不,她總不至於被扔進垃圾桶裡。生氣而已,總有氣消的一日。
她起身走到書架邊,踮腳取下上層的飛機模型。模型後面放着一幅橫幅,用玻璃框起來了的,是喬婉寫的。落款是喬婉的私印。
表層上全是灰塵,在厚重灰塵下,掩藏着七個字:乘風破浪會有時。
喬婉的字清秀工整,正如其人。
霍期大概是極不喜歡她們這些人,堂而皇之登門入室。所以丟在偏僻角落裡落灰。
如今只怕更煩,因爲她這個拖油瓶居然做出這種事。
望希將模型放回上層,腳跟剛落地,便聽見霍期沉聲訓斥:“誰讓你進我房間的?”
望希轉過身,咬脣不語,良久才說出一句:“抱歉。”
霍期冷着臉讓開路,意思讓她自己出去。望希低着頭走出門,聽見身後關門聲。
她對着空氣扯出一個笑容。
高三的暑假放得很長,在日復一日裡變得虛無而又模糊。
夏天常下雨,於他們而言,下雨並不影響宴會的舉行。反正腳不沾地。
霍賢黑着臉和霍期吵了一架,讓他必須送喬婉和望希過去。豪門重臉面,最忌諱丟人現眼。
霍期黑着臉和她們過去,結束後和她們一起回來。
回來時臨近十點,雨下得格外大,雨刷揮得很快,但視野仍舊模糊。
在黑沉沉的夜裡,他們看不分明,別人也看不分明。被撞飛出去的時候,一切都彷彿虛幻。
望希聽見霍期很大聲在喊喬婉的名字,她在雨裡哆嗦着,撥打120。
天命眷顧,她幾乎沒受什麼傷。霍期頭和胳膊都受傷,喬婉直接昏迷不醒,送了急救。
霍期急得忙上忙下,根本顧不上她。她坐在角落的長椅上,看着霍期奔忙的身影。他表情焦急,身上還帶着血污。
佛家說頓悟是一瞬間的事,望希想,原來是真的。
她隔了一條長廊,窺見一場別人的電影。腦子裡諸多事迅速串聯在一起,串成一場電影片段。
提起喬婉時候,唐嘉和他們晦暗不明的眼神;灰塵掩蓋的不是喬婉送的字幅和書本,而是霍期的心……
望希起身,叫住過路的護士,“姐姐,我要去哪裡包紮啊?”
護士看着她滿手的血,哎喲一聲,帶着她去包紮傷口。
回來的時候,霍期坐在急救室的凳子上,雙手合十,頭低下去。
望希嘴脣翕動,喊他:“小舅舅。”
霍期擡頭,目光落在她手上的層層繃帶上,有訝然,或許也有些許的愧疚。
望希在他身邊坐下,安撫他:“會沒事的。”
霍期偏過頭,兩個人就這麼坐着,目視前方。
良久,霍期出聲:“對不起,我……”嗓子像磨過沙。
望希忽然笑,看向他,“沒關係。是我錯了。”
錯的太徹底,連襯衫都拿錯了別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