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夏天有颱風過境,吹倒了望希小區旁邊的一顆大樹。大樹攔腰斷在路中間,兇險得很。
那年她回到家,發現向來感情不親厚的爸爸變成了一具屍體。躺在家裡的地板上,手裡還握着一個喝了一半的啤酒瓶。啤酒灑在地板上,泡沫留下一圈痕跡。
望希推開門,愣了愣,異常冷靜地敲響了鄰居阿姨的門。
後來的一切都彷彿虛幻。
下葬,警察,給久未聯繫的媽媽打電話……
媽媽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小希。”
“媽,爸死了。”她記得自己是這麼說的。
媽媽在電話裡沉默了很久,應該是去跟外婆商量了。
後來,“小希,你要不要跟着媽媽住?”
她記得固定電話的電話線上掛了一個圈圈,她看着那個圈圈晃晃悠悠,說:“嗯。”
那年,望希十四歲。
父母從小離異,爸爸喜歡酗酒,她偶爾會想,爲什麼爸爸還不消失?
可能是上天聽見了她的祈求,所以帶走了她爸。
媽媽說,會有一個叔叔來接她。
那個叔叔長得很好看,帶着墨鏡,穿了一身黑色夾克,問她:“你就是望希?”
他說“希”字的時候,發音很好聽。
望希點頭。
他說:“我是你舅舅,你媽媽讓我來接你的。”
他說完,把手機放到她耳邊,媽媽溫溫柔柔的聲音傳過來,“小希啊,你跟這個叔叔走吧,不要害怕啊。”
我纔不怕呢,望希心裡想。
叔叔拉開車門,什麼也沒讓她帶。
叔叔說:“到時候再給你買,可以不?”
他說這話的時候,嘴角上挑,尾音也是上挑的。
望希點頭:“嗯。”
叔叔轉動方向盤,也轉響了她的命運齒輪。
所有熟悉的一切都在後退,那棵攔腰斷的樹只剩下半截,也飛快地向後退,退出瞭望希的生活。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富麗堂皇的別墅。
別墅的花園裡一叢紅色的玫瑰花,玫瑰花旁邊的窗戶旁邊睡着一隻很胖的白貓。
門緩緩地打開。
是她的命運之門。
望希猛然睜開眼,看着白色的天花板有幾秒鐘的失神。她一個挺身坐起來,看了眼時間,九點二十。
手機裡有一個唐嘉樹的未接電話。
她回撥,“喂,怎麼了?”
唐嘉樹聲音聽起來有點高興,“大明星,有空嗎?來給我當一天模特唄。”
望希翻身下牀,“分手了?”
唐嘉樹嗯哼一聲,望希很想翻白眼,但是忍住了。她一猜就知道,準是簡呈意又和小女朋友掰了。
望希打開臥室門,往客廳去,一面老生常談地感慨:“你說,你這是圖什麼呢,大傻逼?”
唐嘉樹不置可否,“快點啊,包飯。”
唐嘉樹掛了電話,望希把手機往沙發上一甩,刷了牙洗了臉,換了身衣服,戴口罩之前往嘴裡放了一顆大白兔奶糖。
出門是九點四十,到達唐嘉樹的工作室是十點二十。
還有個人先她一步,望希忍住翻白眼的衝動。
簡呈意倒是先撩者賤,“望希,你怎麼一點女明星的品味都沒有?”
望希不想搭理他,轉身進裡間之前,還是忍不住丟了個抱枕給他。
唐嘉樹笑:“小希快來,這是我新做的幾件衣服,你快試試。”
望希瞥了眼衣架上的五件衣服,沒說什麼,拿了第一件去了試衣間。
第一件是一件白色連衣裙,胸前一個蕾絲大蝴蝶結。
望希換了衣服出來,簡呈意也進了裡間,嘖嘖幾聲,“我說,霍期是屬狗嗎?”
連衣裙是摸胸款款式,她胸前鎖骨到後背一大片的紅痕,存在感過強。
她在換衣服之前也沒有想到。
望希一甩高跟鞋,高跟鞋飛向簡呈意。簡呈意躲開,做投降狀:“行,我不說了,有話好說,我可打不過你。”
唐嘉樹這吃裡扒外的東西,一個勁兒的笑。
“嗯,我覺得還可以。”唐嘉樹對自己的作品如此評價。
簡呈意附和:“嗯,我覺得也可以,好看。”
望希無語,“那是我好看,這蕾絲大蝴蝶結是什麼東西?”
唐嘉樹無辜地眨了眨眼,“我覺得挺好看的啊?”
簡呈意拍手附和:“我也覺得。”
望希不想說話。
幫她試完衣服已經十二點四十。
望希沒好氣地說:“發飯了,包工頭。”
唐嘉樹扶着她的肩膀,推着她往外走,“走吧,今天簡呈意請客。”
望希望天。
簡呈意說:“走吧,今天補償你們。”
這頓飯倒是吃得還算正常,把望希餵飽了。
唐嘉樹和簡呈意兩個傻逼一直在對面:
“來,吃這個。”
“好吃!”
望希只覺得沒眼看。
正好安迪給她打電話,她就此溜之大吉。
安迪說:“在進組之前,我給你接了個綜藝節目的通告。不用幹什麼,你最喜歡的花瓶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