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同意做屍檢了？”劉芒面上一喜，眼裡閃爍着驚喜之色。
只要做了屍檢，就能知道張雲霞到底是什麼海鮮導致過敏致死，查清楚源頭，就有可能弄清楚，過敏源的來頭。
已經被說的心動的張天強，這一刻滿腦子都是孫子的身影，哪裡還顧得及女兒是否要屍檢，只要能奪回孫子的撫養權，女兒屍檢與否他其實並不是多麼關心。
他唯一關心的事情，就是孫子而已。
女兒死了，念念不忘，每日傷心亦是無用。
“做吧！做吧！”張天強露出久違的笑容。
這是他女兒去世後，第一次展露笑容，笑的很燦爛，彷彿找回了活着的理由，看到了剩餘人生的曙光。
有了確切的答覆，劉芒心裡也鬆了口氣，張雲霞的案子，只是初步定案，因爲張天強一直不同意做屍檢，警察也沒辦法弄清楚，張雲霞雖然死於海鮮過敏致死，但是張雲霞到底是吃了什麼海鮮過敏致死，卻沒有查出來。
甚至，也不知道張雲霞到底是什麼時候吃了海鮮。
吃了什麼海鮮。
劉芒對着身邊小逗比打了個眼神，他立刻打電話給林雨。
給死人做屍檢，劉芒還沒有這個能力，他只能求助林雨，林雨聽到這個消息後，也是有些吃驚。
“你確定，張雲霞的父親願意做屍檢了？別到時候，我派人去運屍體卻要返回！”林雨低沉道。
其實看了張雲霞的卷宗，林雨也知道這個這個案子存在問題，之所以初步定案爲海鮮過敏致死，屬於意外死亡，主要是因爲張雲霞的父母不同意做屍檢。
也不想追究法律責任，也不想協助警察，這種情況下警察就算想查案，也要尊重死者父母的願望。
小逗比把電話給劉芒，劉芒滿懷期待道：“確定了，我就在張雲霞的家裡，張天強現在就在我面前。”
屍檢就是第一步。
查出過敏源，導致張雲霞過敏致死的原因，劉芒就可以順着過敏源查下去。
雖然他心裡也很忐忑，怕屍檢的結果出來後，會大失所望，可查案就是如此，不可能一查就順心如意，能直接查到兇手。
如果什麼事情都那麼直接了當，就沒有懸案疑案了。
“那好，我馬上派人過去，不過從市區過去，最快也要一兩個小時。”林雨說道。
“沒事，我在這裡等着。”
劉芒長舒了口氣，“就這樣先，有事再聯繫。”
林雨有張雲霞的卷宗，自然知道張雲霞的屍體在家裡。
思想被開導後的張天強，看到劉芒掛掉電話，把手機遞迴給小逗比，他目光才轉移到身邊的冰櫃上。
女兒就被凍在裡面。
靠近一看，饒是劉芒之前目睹過一次張雲霞，可真正近距離看到張雲霞的遺體時，他還是被張雲霞的屍體給嚇到了。
真的很肥胖。
縱然去世了，蒼白的遺容，依然殘留着一種彪悍的氣勢，一看就知道平常就不是一個好惹的主。
怪不得姚謹如此痛恨她，就連死了，依然放不下心中這股恨怨。
原來張雲霞光從面相來看，就真的很兇悍。
微微蹙眉，劉芒的目光從張雲霞的面容，落到了她的雙手上。
雖然被凍着，膚色蒼白暗沉，可紋路還是很清晰的，能清楚看到，張雲霞的雙手保養的很好，就算天天搓麻將，也不似其他人的手紋那樣，看起來被磨平了。
十指上的指皮，甚至看不到有半點的死皮，如此看來，張雲霞真的是一個很懶惰的女人。
看了一圈，如果不做屍檢，光從外邊來看，真的看不出死因，因爲張雲霞渾身上下沒有半點傷痕。
收回打量張雲霞遺體的目光，劉芒的目光放在了張天強的雙手上。
很蒼老暗沉的一雙手，手背青筋浮現，膚色略顯枯槁，色斑暗沉，是一副老年人的手。
但是唯一不同的是，他的雙手保養的比同齡人要紅潤有力，看起來也不像是一個經常操心要做事情的人。
不動聲色仔細觀察了張雲霞跟張天強的雙手後，劉芒就知道，鎮上流傳的流言蜚語，還有姚謹說過的話，都是真的。
張家的事情，大部分都是姚謹在做。
張雲霞根本不管事，每天都是好吃懶惰。
至於張天強跟談雪英，也是不幹活，偶爾做做飯而已，根本不幫忙打理商鋪。
一個經常幹活的人，看雙手的膚色，就可以看出來，幹活跟不幹活的區別。
幹活的雙手，粗糙而有力，膚色泛黃而手心紋路不明顯。
只有養尊處優的人，雙手才柔若無骨，紋路清晰，保養的白白淨淨。
“你還有什麼事情要問我嗎？只要我知道的，我一定會告訴你。”
看到劉芒遲遲不說話，張天強心裡有些莫名其妙的害怕。
怕劉芒會突然反悔不幫他了。
他好不容易看到了一點希望，如果突然之間沒了，他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打擊。
這屍體上，劉芒沒什麼想說得了，其實他也能推測到，張天強對於女兒的死，知道的事情肯定不多。
畢竟，張雲霞被發現去世的時候，是姚謹在抱着她，而不是張天強跟談雪英。
也就是說，他們不是第一個發現女兒張雲霞去世的人。
那麼就不可能對於張雲霞的死，有很深刻的瞭解，問他們十有八九問不出任何有用的訊息。
“張雲霞跟姚謹的婚姻，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出現問題的。”
劉芒拉開邊上一個長板凳，就面對着冰櫃上的張雲霞遺體而詢問，小逗比跟魯父都是經歷過大場面的人，自然也不畏懼一具被凍着的屍體。
魯父在醫院都差點死了，所以對於死人，毫不避諱。
至於小逗比，自然就不用說了。
原先就是在道上混的，雖然沒殺過人，也沒砍過人，但是不代表沒見過。
姚謹是上門女婿。
而且是相親後，直接定下來的婚姻，根本沒任何感情感言，所以劉芒也不需要去問廢話，只要腦袋瓜子不被門夾過，姚謹跟張雲霞肯定是沒有任何感情可言的。
“第一胎還沒生出來的時候，他們相處的還很好。”
回想起往昔的事情，張天強絲毫不覺得自己哪裡有做錯了，“剩下第一個孫子後，女兒對姚謹的態度就變的很冷淡，然後好吃懶惰。”
兩人本就沒有感情可言就結婚了。
出現這種情況，也在情理之中。
往往上門的女婿，在女方家一般都是滅有地位可言的，不論他過的多好，在女方家就是沒地位。
更何況，姚謹還是一個體虛多病，需要經常花錢治病的病男人。
這樣的男人，在女方家更是沒地位了。
用好吃懶惰來形容自己的女兒，看來張雲霞真的是很爛，連父母都忍不住要這樣評價他。
“說說你對姚謹這個上門女婿的態度。”劉芒低沉道。
張雲霞跟姚謹的關係，其實不用問，劉芒也能猜出個七七八八。
兩人的關係定然很不好，本身就沒感情，這樁婚姻完全就是半買賣。
目的就是爲了給女兒找一個上門女婿，張天強這個做父親的，不想看到自己斷子絕孫，又不想看到女兒嫁出去，就只能找一個上門女婿了。
同爲男人，劉芒自然知道，讓一個男人做上門女婿，其實是需要很大勇氣的。
特別是，父母尚在的情況下，入贅到別人家裡，完全就是不孝子孫，不顧父母的感受。
如果有能力，劉芒也知道，姚謹是不願意當上門女婿。
而且，姚謹入贅到張家後，也是很拼搏，爲了在女方家混出點尊嚴來，一個人打理店鋪，從來沒有怨言過，甚至直接撂攤子不管。
如果劉芒是姚謹，張家這樣對他，他早就不管商鋪了。張家人完全沒把姚謹當人看，更別說是半個兒子的上門女婿了。
“嗯！”
這話頓時問住了張天強。
看到張天強一副難以啓齒的深情，劉芒就知道如他所想的那般：“看來，你從一開始，就沒有對姚謹有半分期待，可竟然看不起姚謹，爲什麼還要找他做上門女婿，難道就是因爲他便宜嗎？”
有些事情，劉芒真的不理解。
或許，是因爲他的閱歷還不夠，所以還沒辦法理解吧。
“愕……”
這話還真的把張天強給嗆住了。
當年徐武來求親，雙方沒談妥後，他就知道想要找一個上門女婿並不容易。
有能力的男人，誰會願意做上門女婿。
沒能力的男人，作爲父母也知道，找來了也是無多大用處。
而他們張家，也不是非常有錢，如果說很富有，有些有能力的男人，爲了少奮鬥一點，或許會選擇入贅。
“如果我能找到一個好的女婿給女兒，你覺得姚謹還有機會嗎！”張天強苦笑道。
他也是被逼的走投無路，才作出了這種荒唐而錯誤的決定。
如今回想起來，還真是痛心疾首，如果當年同意了徐武跟女兒在一起，或許就不會落得今日這個下場了。
“你是說，你是沒的選擇了嗎？”劉芒輕輕一笑，不以爲然道：“如果你對一個人不抱有希望，或者覺得她不上進，身體還有病，對她又沒有感情，沒有未來可言。你覺得，換做是你，你會娶這樣一個女人嗎？”
“不會！”張天強又不傻，幹嘛要取一個沒有感情而且頹廢的病人回家做老婆。
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如果說自己很愛這個女人，身體不太好，只要肯努力，到還可以。
如果完全就是取回來好吃懶惰，還要經常花錢看病的，本身又不是很優秀，要來幹嘛，完全沒用。
還不如多買幾斤豬肉回來吃實在點。
“那不就是了。”
連你都不願意，劉芒真不知道，當時的張天強是怎麼想的，怎麼會給自己的女兒，找了這樣一門親事，“你其實從一開始，就沒有把姚謹當作是上門女婿，特別是姚謹入贅後，發現他需要很多錢看病，你覺得心裡不公平。”
“找了個女婿，花了那麼多彩禮，不但不能替家裡賺錢，反而還經常需要錢去看病，你心裡當然不平衡，所以就要姚謹累死累活的幹活，甚至連飯，都讓他吃剩下的，呵呵！”
要不是劉芒詢問過喬大姐跟田大姐，劉芒還真不知道，姚謹在張家過的如此慘絕人寰。
一點地位與尊嚴都沒有。
跟一條狗沒有任何區別。
吃的飯菜，都是張天強一家人吃剩下的。
逢年過節，想要回老家探望一次親生父母，都被拒絕，還要讓他每天守着店鋪。
這簡直就是不把姚謹當人看。
劉芒這番話，徹底說穿了張天強心裡的秘密。
自從把姚謹招來做上門女婿後，沒多久他就後悔了，但是彩禮已經給了姚謹的父母，他女兒跟姚謹結婚沒多久，女兒肚子就有動靜了。
有了孩子，雖然還沒生下來，就算他生出悔意，但是也不敢提出建議，讓姚謹立刻滾蛋。
他之所以要找一個上門女婿，目的就是爲了，傳宗接代。
如果孩子還沒生出來，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就把姚謹給趕走了，到時候生了一個女的，他們張家豈不是依然沒有後代。
剩下一個兒子後，張天強想過讓女兒跟姚謹離婚，但是孩子剛出世，如果這時候鬧離婚，萬一姚謹想不開，要是把孩子帶走了，或者說一怒之下作出什麼出格事情，那可就麻煩大了。
但是考慮到這些問題，張天強就沒有敢用強，而是慢慢的改變對姚謹的態度，讓他負責更多的事情，希望能把他給累倒。
從此一蹶不振，徹底垮掉。
卻不想，姚謹雖然從小體虛多病，但是卻是一個硬骨頭，硬撐了很多年，就是沒有倒下，小病不斷，就是沒有病倒。
這讓張天強心裡也很氣不過。
而二胎生下來後，因爲一件事，低聲下氣隱忍了多年的姚謹，終於忍不住了，爆發脾氣跟他們吵了一架，吵完後，姚謹輸了。
但是，姚謹變得更加沉默了。
見到他們，一句話不說，有時候看到姚謹面無表情的面容，饒是張天強心裡也感到一絲害怕。
“現在說誰對錯，已經沒有用了。”
張天強感慨，女兒死了，他就算悔恨又有什麼用，人死了，再多的算計與不甘又如何，人死了一了百了。
不甘心有怎麼樣？
怨恨，瞧不起姚謹有怎麼樣。
他女兒死了，姚謹還活着。
他在恨姚謹也沒有用，到頭來，輸的還是他，如果當年，他對姚謹好一點，不縱容女兒好吃懶惰，教唆挑撥女兒跟姚謹的婚姻關係，或許……一切都會不同了。
可惜了，一切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