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檔時間:3/62009更新時間:03/062009——
報名工作結束後,全國的各大中小學校就正式開學了。
作爲全縣最偏遠的村莊,小柳村離縣上很遠。即使作爲外教可以晚一點到校,但林可鍾也得每天七點半準時出門,坐上中巴車,一路顛簸著,十點多才能到學校。然後,下午四點放學後離開學校,天色擦黑才能回到家裡。
看他如此起早貪黑,張大川在感動之中,泛著絲絲心疼。幾年前在A城,他也度過一段類似的日子,深知每天來回顛簸的滋味。他自己也就罷了,可小林不同,小林從小沒吃過苦,萬一身體受不了,累了、病了怎麼辦?
一天傍晚吃完飯,張大川把想了許久的打算說了出來。他說,要不俺們在縣上租一間房,俺們搬到縣上去住。這樣一來,你跟耀祖兩個人就方便了。
林可鍾說,耀祖是住校的,我們是不是把家搬到縣上影響不大。而且,如果搬到縣上,我上班是方便了,可你上班卻遠了。反正兩個人裡總有一個不方便,就我來吧。其碼我還可以晚些上班、早些下班。
張大川又想起找上家裡的縣一中的兩個老師,便有些擔憂地問你現在回去教書了,學校不會爲難你吧。
林可鍾狡黠地笑,說我可是加拿大人,我拿的是加拿大護照。現在這些人呀,對外國人,和對自己的同胞,根本就是差別待遇!
張大川這才恍然大悟。多年前第一次見他,他就是一副假洋鬼子的打扮,還讓自己誤會他是洋人;後來年紀稍長,小林在穿衣打扮上,雖然還是保持著一貫地追求品位、追求精緻,卻不會再使人產生誤會。但,這次回來,他又是一派假洋鬼子的模樣,張大川還以爲他又是玩的“色誘”,哪裡知道……想到這兒,張大川有些臉紅心跳,而對林可鍾的苦心,他也有了更深層次的瞭解。
不可否認,林可鍾是有這樣那樣的缺點,長到三十多歲,還是跟個孩子似地有些任xing與嬌縱,但在他的個xing裡,卻有一個最大的優點:如果他想對一個人好,便會傾盡所有、排除萬難,能人所不能!或許,這也算是任xing的副產品吧!以前,他是這樣;現在,仍然是這樣。
林可鍾深知大川的故土難離,深知大川的安於平淡,纔會這樣委曲求全。林可鍾已經沒錢了,同時失去的還有金錢帶來的潛威力。這裡又不比城裡,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他能想出這樣的辦法,真可謂用心良苦!
天黑了,有色彩的東西都退出了,門外的聲音不能進心裡去,在世界以外的地方瑣碎地響。天是空的,地是空的,惟獨剩下他們兩個人。
張大川久久地抱住林可鍾,久久地無法釋懷。
又是一天的傍晚,林可鍾下班晚了,等他疲憊地走下中巴車,天色已經黑透了。自家小樓裡透出的燈光,遠遠地傳過來,他又高興起來,把手伸進公文包裡,摸了摸學校學生送給他的三株月季花苗,心裡盤算著讓大川給種在後院裡。等到開花了,兩個人坐在院子裡一起賞賞花,也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
真可惜,現在沒錢,要不然的話他一定把家裡全種上花,也省得大川有時候無聊。耀祖也走了,他又每天早出晚歸,再加上小柳村學校的師資力量現在也加強了,老師們並不是每天都有課,大川一個人在家裡,難免寂寞。
林可鍾興沖沖地走進家門,剛叫了一聲“大川,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一股惡臭,撲面而來。他拿手捂住嘴,不明所以地四下裡一探,便發現後院的走道上開著燈,而後院的花圃呢,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一片菜地,張大川拿著一隻小瓢,一瓢一瓢地給小苗施肥。
張大川把褲腿和袖子挽得高高的,一面施肥,一面高興地哼著小調,“……他又美他又壯,誰能比他強……”地道農民的樣子。
啊,這有菜地?你什麼時候開的呀?可憐林可鍾一介城裡的公子哥兒,雖然在小柳村一呆多年,哪裡見過這種“農家肥”?不說那黑乎乎、黃兮兮的色澤,光是這難聞的氣味,就薰得他一陣陣噁心欲吐。勉強皺眉問道。
啊!你回來了?張大川聽到聲音,才呵呵地大笑著起身,遠遠地用拿著糞瓢的手揮了揮,算是歡迎,說這地是早就開好了的,冬天沒管它,這不開春了,我就撒上了一點菜籽,種一點菜。放心吧,我這地裡從來不施化肥,保證是全天然綠色食品,到時候炒一盤給你吃,你就知道比外面買回來的吃多了。而且還省錢,多好!
哦!是這樣呀。林可鍾手探到背後,悄悄摸了摸公文包裡的月季花苗,微笑了一下。
你餓了吧?飯做好了,熱在鍋裡,你先去吃,我忙完了就來。張大川用空著的另一隻手,使勁揩了一把汗,又低下腰去忙碌開來。
我等你吧。一個人吃飯沒意思,等你忙完了我們一塊兒吃。林可鍾說完就先進去了,進去之後直衝衛生間,使勁漱了好幾次口,才把胸口的嘔吐感給壓下去。再看看公文包裡的花苗,他嘆了口氣,心裡有些淡淡的失落。
站在衛生間的窗口,他掄起手臂,把花苗遠遠扔進了院子後面的垃圾堆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