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檔時間:11/42008更新時間:11/042008——
“你說什麼,你要給學校請一年的假,你暫時不回來了?俺說你怎麼變成這樣子呢,爹孃還病著,耀祖沒人照看,上掃盲班的鄉親們也在等著你,你就只顧追姓林的……”張大山在電話的那頭咆哮如雷,張大川沒辦法,只得極快地說了一句:“哥,俺求你了!俺現在回去,真地會受不了,俺會死的!哥──”
張大山被他從未有過的悽慘哀怨的的語氣給嚇住了,在電話裡沈默了很久很久,最終,他長嘆一聲,說:“大川,在那邊照顧好自己,有空就給家裡打個電話!唉,誰讓俺是你哥呢?爹孃和耀祖有俺和你嫂子呢!”
張大川緊緊地抓住電話的聽筒,一時也熱淚盈眶,看得那公用電話亭的女老闆不免訝異得很。張大川趕緊擦擦淚,說:“哥,這一年就幸苦你了。俺答應你,一年以後,無論如何俺也會回去的。”
張大山仍舊嘆息著:“唉,哥也只能盡力。但別的好說,你在小柳村學校的民教職位,一年後可未必保得住,你可要想好啊!大川!”
張大川堅定地說:“哥,俺想好了!大不了一年後回去務農,餓不死俺的,你就放心吧!哥,後面還有人等電話用,俺們今天就講到這了,下星期俺再打!”張大川受不了這長兄如父的關懷,趕緊找了個藉口,飛快掛斷了電話,並且在女老闆八卦打探的眼光裡,飛快交了長途電話費,就轉身走了。
這兒是A市勞動力市場旁邊的一條大街。他來勞動力市場找工作已經兩天了。
從上星期的那場囧囧後,他就正式住入了林宅林可鍾的臥室。但林可鍾還是心結未除的樣子,每天早出晚歸,有時候還不回來,兩人很少打照面,就算是偶爾見到林可鍾也不怎麼說話,更加沒提要回小柳村的茬。即使張大川這粗人,也多少猜出林可鍾的意思恐怕就是不回去了,一開始他還有些驚慌不知該怎麼辦纔好,但後來,他就下定了決心,既然林可鍾不回去,他一個人回去也沒意思,他想就在A市找份工作然後陪著林可鍾──只要林可鍾不再趕他,他就一直陪到林可鍾想回西部爲止。
林二叔好象是出國了,偌大的豪宅裡除去傭人就剩下他們兩人,本來就備感冷清,林可鍾又不說話,古堡般的豪宅裡就只剩下了孤寂。使住慣農村的張大川大感吃不消,他更不想在林宅裡白吃白喝,於是,從這個星期一開始,他每天一大早出來,想到勞動力市場上找份工作先做著。
林可鍾從來沒有對他說過那麼重的話,竟然要趕他走,張大川也拿不準還要多久林可鍾的氣才消,所以在電話裡往寬裡說了一年的時間,只是,一想到整整一年都不能再看到熟悉的小柳村、不能見到小耀祖及家裡的爹孃兄嫂、侄兒侄女,張大川就有些故土難離的傷感。
張大川打完電話,又回到了勞動力市場外。確實是勞動力市場的外面,他可不捨得交那二十塊錢的進場費,看到有許多農民工只是蹲在市場外仍不乏主顧上門,有樣學樣,也找了個角落裡蹲點,身前也一樣地擺上一張紙,紙上寫好了自己的專長、過去的工作經歷和求職意向。
只是,這些僱農民工的全是做體力活,他的樣子壯是壯,但那些僱主一看他以前做老師的,就認定他吃不了苦!他來這裡三天了,還是沒人肯僱他。這樣一來,他從小柳村帶來的錢就不多了,加上林宅以地理位置而言實在偏僻,當然也找不到他騎慣的二八式自行車,他每天得徒步一小時後才能搭上城郊巴士,來到勞動力市場。
今天中午他沒吃飯,拿飯錢打了長途電話回家,回到自己蹲點的地方擺開求職的薄紙片,心裡有些發愁。再找不到工作,他就沒錢了。那時候該怎麼辦?找林可鍾要他會不會更厭煩自己!
“咦!你是大川老師!”這時候一個年青的僱主走過來,一眼就看到了張大川。
張大川聞聲擡頭一看,竟是多年前在帳篷學校的同事兼舍友小郭。他記得,小郭好象是一直跟汪正在一起的呀!今天一個人?其實嚴格地說,當年他們之間是有過恩怨的,但一來他現在早已經是自願和林可鍾在一塊了,二來事情過去那麼久,張大川早忘了,憨厚地一笑:“郭老師!好久不見呀,你不在帳篷學校了?汪正沒跟你在一塊兒?你們最近還好吧!”
小郭也沒想到他會那麼自然地跟他打招呼,想起當年的事,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而對於汪正,當年的年少糾纏如今也只剩了一腔的惆悵:“呵,我倆早就分了!但據我所知,你好象一直跟林大少在西部呀,怎麼今天……”
說到這種事,張大川就沒有了小郭的灑脫,眼圈一時就有些紅了,忸怩著只是不語。
小郭看到這個樣子,多少也猜到了七八分,一看旁邊別的農民工正半是期待、半是好奇地看向這裡,就說:“我還忘了,我今天到這裡來就是找老師的,不過學校條件很差,跟帳篷學校差不多,你要是不嫌棄,這就跟我走怎麼樣?”
張大川驚訝和猶豫了一下,然後就趕緊點頭,拿起那張紙和自己的小皮包,跟著小郭離開了勞動力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