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的邪祟攻城結束了,但又沒有完全結束。
結束是因爲前來攻城的邪祟要麼身死,要麼則是退回了禁忌之中,走陰人也不用再去城頭上邊生死廝殺了。
沒完全結束則是因爲邪祟攻城的善後工作纔剛剛開始。
城牆在經歷了一輪邪祟衝擊後,許許多多的地方都要重新修繕,這些自是有着從秦國請來的工匠們負責。
除此之外,昨日大戰結束之後,好些走陰人就直接返回了各自住處,更有些傷勢嚴重的,則當場就在城頭上恢復了起來。
這些都算好的。
不好的……是那些死後都沒人收屍,只能暴屍荒野的走陰人。
城外沒人撿的那些陰珠需要人去收集起來,然後根據昨日在戰場上的表現,分發到各個走陰人手裡。
而這些,都需要善後。
這些善後之事,都是由傳火者手下的人負責,也即是上次林一死時,柳白所見到的那些來到現場勘測的那些人。
至於他們是怎麼知道昨日戰場表現,又是怎麼分配陰珠的,柳白也不清楚。
只知道這事存在了幾千年,每次分配都沒任何人不滿。
柳白聽黑木說完了這些,翌日清晨又是早早的起了牀,雖說昨天已經夠累了。
但今兒個還是得一早去把店門開開。
說句好聽的,這大戰剛剛結束,正好是柳白這鋪子給人提供便利的時候。
至於不好聽的,那就是現在這時候,正好是柳白這鋪子掙錢的時候。
於情於理,兩樣不沾,都該早早去開門了。
黑木在經歷了昨晚的大喜過後,今早起來又已經恢復了那副平淡的姿態。
只是柳白也能從他身上看出,低調內斂的黑木似有消失,那個意氣風發的黑木又回來了。
“走吧,開店去。”柳白大手一揮,縱使是證道了的黑木也只得跟上。
護佑柳白這事,是他早已答應柳無敵的事情。
這點不會因爲他證道了而有所轉變。
其次則是因爲……哪怕是證道了,在柳無敵面前也沒什麼區別。
沒見着已經證道幾百年的白家老祖白緋,一樣死在了她手下?
走陰城這邊已是,哪怕那個都足以斬殺王座邪祟的虞蒼,密謀幾百年,自以爲開門無虞。
可沒曾想,還只是剛剛起身,就已經被老元帥削去了人頭。
證道雖強,可強中更有強中手,這就是黑木的感悟。
臨着出了門,黑木便跟柳白說道:“昨晚上到現在,阿刀已經買醉很久了。”
“哦?”
柳白稍一思量就知道爲何了。
本來昨兒個的這場大戰,出風頭最多的必定是阿刀的。
一刀顯神,斬去攻城邪祟過三,等着這場大戰結束,到時候阿刀的名聲傳出去得是有多大?
走陰城裡邊顯神走陰人是有不少,但能像阿刀這樣,殺力如此之強,一刀斬去如此多邪祟的,卻只有他一家了。
可結果呢?
阿刀很強了,可結果卻依舊王座邪祟打的逃竄,這也就罷了,打不贏王座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
可最後的結果呢?
跑出來個黑木,殺了這王座……
殺禁忌王座,這可是全天下所有走陰人最夢寐以求的事情了,這可是能入神堂立像,受萬人景仰的事情。
這時候若是再有人提起阿刀,勢必只會說,“哦,就是那個被黑木從王座手底下救回來的走陰人啊。”
這對阿刀來說,得是多傷心……於是這滿城走陰人就發現。
阿刀不一樣了,阿刀顯神了,成了走陰城內最小撮的那一部分人。
可阿刀又還是一樣的,依舊到處借錢喝酒,到處宿醉不醒。
等着柳白來到槐蔭街時,發現今早自己的鋪子前邊依舊有着許多走陰人。
只不過和昨天早上那些趕來看戲的走陰人相比,今早這些,確實沒什麼看熱鬧的心情了。
一個個臉色低落,有些還似有淚滴。
見到柳白過來,也只是淡淡的喊了句“柳公子。”
柳白應了聲,也沒多問,默默開了門,門口這些走陰人也沒再像昨天那樣一擁而入了,而是一個個排好了隊,各自上前。
排在最前邊的是一個缺了胳膊還哭紅了眼的年輕女子,見着柳白,她也是啜泣着說道:“柳……柳公子,給我來三張留人紙錢還有三支故人香。”
柳白不識得這女子,只是應了聲“好”,便是轉頭去貨架上拿了貨。
但他轉身的那一刻,耳邊則是響起了黑木的解釋聲。
“這女子名爲謝花花,也算是走陰城裡的天驕了,並與另一個姓羅的男子訂了婚,不日即將成婚了,現在來看……她還沒過門,應該就是守了活寡。”
天驕……的確是天驕了。
年紀看着也並不大,但卻已經鑄就了神龕。
柳白這鋪子開業也有兩天了,在這本就沒多少新鮮事的走陰城,自是早已傳開。
也不用再解釋多說,這名爲“謝花花”的走陰人便是給錢離開了。
緊接着排在第二個的則是一箇中年男子,留着一頭走陰城裡少見的短髮。
實力很強,柳白從其身上的氣息來看,估摸着少說也是個神座了。
“柳公子,來個紙人。”
短髮男子看着好像沒什麼傷心事,至少在這次邪祟攻城裡邊,沒有死什麼親朋好友,所以說起話來聲音還很是爽朗。
“好。”
柳白身形從櫃檯上飄起,徑直來到了這貨架最上頭,從中取下了一張等人高的紙人。
“敢問前輩,是阿刀跟你講的這紙人?”
柳白將東西放在櫃檯上邊,問道。
“喊什麼前輩,我叫柳泉,還跟柳公子是本家嘞。”這短髮男子咧嘴笑笑,“是阿刀說的,昨晚上喝了酒,跟我扯了一晚上,他說他要買很多很多的紙人,都放在身上,等着以後散給在走陰城內的每一個人。”
“這樣哪怕他阿刀不在了,但依舊人人都能看見他阿刀。”
ωωω ◆тtkan ◆Сo
柳白笑笑,但卻笑不出來了,轉頭下意識的和黑木對視一眼。
黑木也有些錯愕,因爲這也算是他難得的一次看走眼了。
阿刀這次……竟然不是想着掙這倒賣錢?
而是要買了這紙人,留着自己用?
“我聽完後打了他一頓,這傢伙倒好,顯神了牛逼轟轟的,老子竟然幹不過他。”
柳泉咬牙罵了句“過分”。
柳白則是給了他紙人,他付了錢後,柳白又生出一個想法,看來這還得加一條規矩了。
紙人……一個人這輩子只能買一個。
所以每個人都只能有一個紙人,到時候看送給誰,只是這法子一出,走陰城裡怕是會出現好些決裂的夫妻?
或者說會出現很多傷心的男女吧。
嗯,到時候再找阿刀幫忙打打廣告,連這廣告語柳白都想好了,就叫做:“留魂紙人,一生只送一個人。”
這東西到時候肯定會更火吧。
送走了柳泉,下一個在這排隊的是一個少年,他面容呆滯,面無表情的要了兩枚紙錢,其餘的什麼也沒多說。
柳白見他有些奇怪,便在他臨走之前還多問了句。
少年回過頭,冷漠的說道:“祭奠我爹孃。”
接下來的這一天時間,除卻柳白中午關門吃飯的那會時間,其他時候基本上都在賣貨。
來這的人是絡繹不絕。
也是讓柳白生出了個想法,是時候儘快找個幫店的了,到時候自己能坐在這修行走陰,吃吃山精肉什麼的。
總不能真把自己的時間全都花在開店上邊了。
直至這天的傍晚時分,累了一天的柳掌櫃都準備關門休息了,可就在這時,門口忽地走進來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
少年頭上戴着一頂草帽,在門口的時候似有一絲遲疑。
因爲柳白見他提起的腿都是停了一下才放下,但等着他這一步踩下之後,他就變得很是自然了,他拿下頭上的草帽,勉強露出個笑容。
“柳公子。”草帽少年喊道。
早在這少年進來的第一刻,柳白就已經認出他來了。
“關山月,這在城裡都還好吧,可是遇到了什麼困難?”
眼前這人,正是在西州遇見,然後被柳白一路帶來這走陰城的那個草帽少年。
“沒沒沒,都挺好的。”
關山月連連擺手,好像是生怕再欠柳白的人情。
少年人總是如此。
“沒事就行,你也知道我鋪子在哪,有什麼事隨時過來找我都行,找不着的話,你就喊他,他叫黑木。”
柳白伸手指着黑木介紹道。
關山月打了個抖,看向那個坐在角落裡邊看書的年輕男子,連忙拱手道:“關山月見過黑木前輩。”
黑木笑着頷首。
柳白見關山月還是有些猶豫,便是猜出了他的目的。
“可是要買些香紙?”
“嗯!”
關山月用力點了點頭,眼神中的神采也是低落下去,然後小聲說道:“那天辭別了柳公子之後,我進城兜兜轉轉走了許久,最後結識了黃符,他也是我在這走陰城裡認識的第一個朋友。”
“但是昨天……他死了。”
柳白沒多問,昨天死的,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要什麼?”
“三支故人香就好了,我……我想和他再說說話。”關山月連忙說道。
柳白點頭從貨架上邊給他取了三支故人香。
關山月付了三枚青珠子,柳白也是一一收起,然後他也是感受到了眼前這個少年不動聲色的長舒了口氣。
關山月朝着柳白深深一躬,然後才快步離開了。
“我們也回去吧。”
一天下來,見着的全是人間苦難和生死離別,柳白心情也很難好的起來。
只是剛走到門口,柳白便是聽見旁邊傳來人聲,扭頭看去只見是鼻青臉腫的孟大江正跟傳火者那邊的人在說話。
站的位置還是隔壁那錢三的鋪子門口。
只不過這錢三的磨刀鋪卻是大門緊鎖。
柳白聽了幾句,是這傳火者麾下的傳火使在跟孟大江打聽錢三的情況。
柳白跟黑木迎了上去,這倆傳火使見着來人,連忙朝他倆行了一禮。
“見過黑木前輩,柳公子。”
“怎麼了?”
柳白客氣了一番,便徑直問道。
孟大江扭頭看了眼這大門緊鎖的屋子,臉色有些難看。
其中一名傳火使則是回答道:“錢三昨天在城頭死了,我們是來例行詢問這錢三有沒有親眷在這走陰城裡邊。”
另一人則是說道:“柳公子剛來,應該是不知這錢三的情況吧。”
“不知。”
柳白搖搖頭,他是的確不知。
只是一想到前天還在自己面前說話活蹦亂跳的人,今天就沒了……柳白也不知這是一種什麼感覺。
或許,這就是走陰城的感覺?
柳白又想到了昨天早上,自己走的時候,這錢三還在磨刀。
當時的自己還以爲這錢三是不去城頭,要留在鋪子裡給別人磨刀的。
可現在來看,當時他磨的應該是自己的刀。
磨自己的刀,只爲了自己在城頭上殺邪祟的時候,能殺的更快,更多。
柳白忽而仰頭看向天幕,耳邊傳來的是這傳火使詢問孟大江的聲音。
“他是孤身一人來的走陰城?”
“正是。”
“你知道他是哪裡人嗎?”
“他只說過他是魏國的,其他的不知。”
“他在城裡還有沒有其他好友或是往來的同鄉?”
“沒有,他孤身一人。”
“……”
柳白跟黑木走了,但卻不是回的家,而是去了城頭。
大日落入禁忌,殘陽灑照城頭,柳白就這麼行走其中,左右兩邊偶爾還能遇到在這養傷的走陰人。
也能見到一些人在這獨自飲酒,甚至還見到不少人用着自己鋪子裡的香紙,在這祭奠故人。
兩人就這麼一直走着,直至走到徹底天黑。
柳白才停下腳步。
他心中的悲傷逝去了許多,轉而變得很是平靜。
始終跟在他身後的黑木緩緩說道:“其實這就是真實的走陰城,沒有因爲公子來到這裡,就有什麼改變。”
柳白默然點頭。
黑木見之有些怪異,便忍不住問道:“公子在想些什麼?”
柳白沒有急着回答,他只是低頭看着腳下城磚上的裂隙,看着這密佈着的一道道裂痕,過了好一會,才倏忽說道:
“我想終結這世道。”
遠在城頭另一端的老元帥倏忽睜開了眼。
但他先是擡頭看的天幕,沒有察覺到異樣之後,這才扭頭看向柳白所在的方向。
黑木則是久未言語。
……
禁忌深處,尊神山。
一尊人頭骷髏身,還裹着裹屍布的邪祟正在緩緩登山。
許是尊神山本就不高的原因,又或者是其他,反正所有來這尊神山的人,都得老老實實從山腳拾階而上。
這點,連上次張蒼他們過來時也都不例外。
此時也是如此,這身披裹屍布的亂葬崗之主——人屠,一路來到了這尊神山頂。
見到了那位始終守在神廟前的老廟祝。
“見過廟祝大人。”
人屠站在老廟祝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也好似他這說話聲纔將其驚醒。
老廟祝睜開渾濁的雙眼,笑道:“這麼多的王座裡邊,就你最像個人。”
“像人不好。”
人屠自行起身,又原地坐下。
他與老廟祝之間,依舊是隔了條檐溝,好似隔了許遠,直等着自己坐下之後,他纔再度說道:
“當然,像鬼也不好,廟祝大人覺得呢?”
老廟祝呵呵笑道:“像自己就行了。”
人屠頷首,也沒再糾結這個看似無聊的話題,而是直接說道:“老壽星的那塊地盤已經分給老水坑和哭喪河了,但是二者還是差些地方纔能連通。”
“無妨,還兩年的時間,水磨工夫也足夠他們用了,實在不行……那就再死個王座好了。”
老廟祝說的隨意,好像死上個王座,對他來說不過尋常事。
而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在他眼中,王座和遊魂……無甚區別。
就如同這次死去的壽衣,也即是那老壽星一樣。
它從生到死也不會明白,它自以爲得了老廟祝這個第一王座的信任,假以時日就能頂替這人屠的位置了。
可結果呢?
這次臨時的攻城事宜,它那坐鎮看守的位置,都是人屠給安排的。
至於爲何是它……
那就牽扯到禁忌當中的一件大謀劃了。
引哭喪河之水倒灌老水坑,到時禁忌當中最大的兩條水系合二爲一。
等到了那時,所有河妖以及水生邪祟將獲得大副增強不說,連那老水鬼以及那名爲“取水”的雙頭蛟龍,都能跨越那一步。
若是運道再好些,只憑它倆說不定都能攻破這走陰城了。
“嗯,就是陛下那邊有點不太甘心。”
人屠再度說道。
畢竟這次突如其來的攻城,那些亡命的邪祟都是從哭喪河還有陛下手裡抽調來的。
可最後這好處卻被哭喪河以及老水坑瓜分了,這讓陛下如何受得了?
人屠剛從陛下疆域過境的時候,那身披龍袍的白骨骷髏都是追了他好久。
“無妨,你想吃就吃了他便是,不必與我知會。”
老廟祝說的渾不在意。
陛下是身披龍袍的白骨骷髏,人屠是裹着裹屍布的白骨骷髏,二者的出身根腳本就有着牽連瓜葛。
所以這人屠若是能吃了陛下,對他而言……裨益自是極大。
至於到底有多大,甚至能不能一具成爲老廟祝這等存在,那也就只有吃過之後才知道了。
“不急不急。”
人屠笑呵呵的說道。
原本耷拉着眼皮的老廟祝聽到這話,又擡頭看了眼眼前的人屠,意有所指的說道:“胃口不小。”
陛下已經坐着王座,身披着龍袍,還差什麼?
自是還差着一頂皇冠了,等着它再戴上一頂皇冠的時候,它自身自成一體,皇運加身,說不定也能成長到那一步。
只是真正等到了那時候,人屠這個區區亂葬崗的墳頭主,能壓制得了身聚天下皇運的陛下?
這點連老廟祝都不覺得,所以才說他胃口不小。
等了片刻,老廟祝似是想起什麼,忽而問道:“見到那個小傢伙了沒?”
說起這事,人屠臉上也多了一絲笑意,點頭道:“見到了。”
“怎麼樣?”
“實力很強,手段很多。”人屠嘆了口氣,又道:“但是殺起我們的人來,也極狠。”
“這無妨。”
老廟祝緩緩搖頭,然後稍加沉吟,他又道:“既然人族那邊的小輩們都過來了,那就將我們這邊的這些小傢伙也放出去吧。”
“左右還有兩年時間,讓他們這些小傢伙們先玩玩也挺好的。”
“不寡淡。”
老廟祝下了定性,人屠就只有頷首的份了,只是他稍微遲疑了片刻,又問道:“小鬼也去嗎?”
“他啊。”
老廟祝頷首道:“去吧,都去,沒什麼好藏着了。”
人屠點頭之餘起身,話已說完,他自然也就準備回去了,畢竟回去也還一堆事情在等着。
只是臨着他都要離開之際,老廟祝纔像是忽地想起了什麼,說道:
“想想辦法,把那小傢伙也帶回來看看吧。”
“嗯?”
老廟祝雙手攏袖,笑呵呵的說道:“既然生是我們這的人,那自然得是要認祖歸宗的,這總在外面像什麼樣子。”
老廟祝的這話,倒是讓人屠有些遲疑了。
他站在原地停了片刻後,才猶豫着說道:“那萬一……柳無敵來了怎麼辦?”
人屠自知謀劃甚多。
佈置甚多。
念頭甚多。
可在那位面前,什麼再多都沒用,她要動起手來,自己只有認栽的命。
“放心,她來了有我。”
老廟祝很是自信。
人屠這才稍稍放下心來,說道:“我盡力看能不能將他請過來吧。”
多的話人屠也不敢說,甚至都只能用請這個字。
“好。”
老廟祝緩緩點頭,也沒強求,畢竟真要強求的話……他完全可以自己去往城頭,將柳白帶過來了。
可以,但沒必要。
人屠又緩緩下山走了。
直至其離開,這神廟內纔再度傳來那道陰惻惻的聲音。
“老不死的,這人屠好像有取代你的意思啊,我能看出來他實力其實已經很強很強了,只是故意在你面前裝成這麼弱的。”
“取代我?這不是好事麼?”
老廟祝笑着回答,但卻沒有回答另一個問題。
人屠的實力很強很強了……那自己呢?
另一邊,人屠回到了亂葬崗,他來到半山腰的一個平平無奇的墳墓前,掀開了那副老舊的棺槨,從中走出來一個身穿白衣的俊俏少年。
人屠看着他,笑道:“很好,你終於可以去見見你那位老朋友了。”
“哦?柳白嗎?”
“他……終於來西境長城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