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最先出聲的不是那些被驚嚇到了的司徒家人,而是柳白。
這場面也就罷了,柳白覺得自己剛來,也是有必要認識一下這司徒家的主要人物。
可現在這是怎麼一回事,竟然要自己當着司徒家家主?
我可是外人……不對,我才三歲啊!
司徒不勝聞言,更是轉身朝着柳白深深一揖,而後說道:“公子不棄,老奴拜請公子成全。”
“從今往後,司徒家上下,紅燈坊所有,皆爲公子差遣。”
言罷,他再度起身看向那些面面相覷的司徒家人,只是這時候,他說話的語調跟方式都變了。
“司徒良是什麼德行,你們比我還清楚,一年下來能有十天待在家裡就算不錯了。”
“哪怕是這時候都不在。”
“若非沒有合適的人選,老夫早就想將他換了。”
許是司徒不勝的目光愈發威嚴,那半老徐娘司徒月便已是起身朝着柳白施禮。
“奴家司徒月,見過家主。”
緊接着是那最下手位,穿着黑色緊身衣的司徒女子,她也是急忙起身,雙手擰着衣角,低頭道:“司徒女子,見……見過家主。”
再之後就是司徒紅跟司徒蕊,兩人幾乎不分先後的起身。
餘下最後的就只剩下那司徒家的大公子司徒成以及那個掌管着紅燈坊大小事務的司徒流言了。
全程下來,柳白甚至都來不及發表自己的想法。
這就頗有一種……黃袍加身的感覺?
可我這還沒同意啊……柳白踩在椅子上,“吃飯,那就吃飯吧。”
一衆司徒家人這才聽着柳白的話語坐下,離着他最近的司徒不勝又湊過來說道:
“公……家主,正常來說,我們司徒家的家主,也就將接任這紅燈坊坊主的位置,只是這紅燈坊坊主的位置,還要通知一下孟家。”
“所以明兒個可能還要家主出個面……”
柳白沉着小臉點頭,“好。”
只是剛答應下來,他就自己都覺得有些怪異。
我這剛來血食城兩天,就成了整個血食城裡頭,最大的老鴇?
這算個什麼事。
紅燈坊坊主……這下一來,紅燈坊內所有的倌人應當都得聽我的吧?
不管清倌人還是不清倌人。
柳白腦子裡邊甚至都出現了一個想法,等着以後自己年紀大了沒什麼事,就寫一部書,名字就叫做。
《年僅三歲的我,成了最大的老鴇》
他腦中念頭雜陳,小草就嘀嘀咕咕地說着,“公子拒絕都不拒絕一下,哼哼,你肯定就是見着這司徒家還有這紅燈坊的漂亮女子多。”
“不行,小草得偷偷記下來,然後回去跟娘娘說。”
眼見着小草還想說話,柳白已是將它的念頭從自己腦海裡邊驅離了。
然後又是默唸了句口訣,於是……小草的嘴巴就被封住了。
這還是等到出門前,柳娘子才傳授的,說是覺得小草煩了,就讓它閉嘴吧。
於是柳白這頓飯,吃的很安心。
吃完了飯,婢女便是前來撤了碗筷,送上了瓜果,按照正常情況來說,這個時候柳白都應該講幾句的。
可是當他們看着那個站在椅子上都還要踮腳的小孩家主,着實有些繃不住。
柳白也不知道說什麼,抓了把瓜子,從椅子上跳下,其餘人立馬就站起。
“司徒老祖你來一下吧。”
這直接喊全名不合適,喊老祖的話……柳白覺得孃親要是知道了,恐怕會殺出來。
所以只能這麼喊了。
一路走着,直到柳白回了他住的院子,兩人來到那客廳坐下,他這才問道:“爲什麼找我當家主?也是我孃的安排?”
“不不不,柳仙娘娘沒這麼說,這都是老奴擅自打算的……公子初來我們司徒家,老奴就覺得,除了家主之位,就再沒什麼別的能配得上公子的身份了。”
“柳仙娘娘?”
柳白把握了他這話裡邊的重點,“伱是怎麼認識我孃的?”
說到這,司徒不勝眼裡就多了一絲敬仰,緊接着他便將他所經歷的事情,娓娓道來。
原來早年他還小的時候,因爲他爹的緣故,被趕出了司徒家,後搬到翠雲山當中的一個小村子裡頭生活。
可沒多久,他爹孃都死了,他就成了村子裡邊的孤兒。
連飯都吃不飽,而還好那村子裡邊供奉了一個神靈,便是柳仙娘娘。
後來司徒不勝就是吃着柳仙娘娘神臺上的貢品,這才挺着沒有餓死,最終長大成人。
所以在他看來,他的命都是柳仙娘娘給的。
而聽完他的講述,柳白對於他所表現出來的情況,以及做出來的事,也就都理解了。
至於司徒不勝口中的翠雲山,柳白也在堪輿圖上見到過。
老樹林子,乃至這血食城以南的這一大片山林,都是翠雲山。
只是讓柳白想不到的是,孃親還在這翠雲山中生活過……
“那神廟跟村子還在嗎?”柳白追問道。
司徒不勝搖搖頭,“村子跟神廟都在一次地龍翻身的時候被埋了,什麼都沒剩下。”
柳白沉默了片刻後才說道:“有空帶我去看看吧。”
“好。”
緊接着這司徒不勝又給柳白大致說了一下這司徒家主要人物的爲人,他是老祖,加上有個不管事的司徒良。
所以這家裡邊什麼情況,他還真就曉得。
別的人柳白倒是沒什麼疑惑的,主要就是那司徒女子……柳白覺得有些怪異,因而多問了幾句。
司徒不勝聽了也是面帶笑意,“這就算是公子不問,老奴也會跟公子說的。”
“這司徒女子掌管着我們司徒家所有的紅娘子……而這紅娘子,又分兩種,一種是專門在城內替我們收集各類消息。
還有一種,則是要幫忙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了,比如說暗殺之類的。
而這些都在司徒女子的掌管之下。”
“至於她的爲人,可能是她少有和人交流的習慣吧,等下次見面,讓她重新帶着黑臉巾就好了,今天是頭一次見面,老奴爲了讓公子能好好認識他們,所以才讓她卸了臉巾。”
柳白聽着半懂不懂,但大抵就是,這司徒女子現實中是個社恐,但要是戴上臉巾,就能正常交流了?
“不知公子還有何吩咐?”
司徒不勝又微微欠身說道。
柳白也沒客套,而是徑直說道:“我現在靈體圓滿,還缺一聚氣之物。”
“哦,老奴這還是有的,請公子跟老奴來。”司徒不勝沒有絲毫猶豫。
直接便是將柳白帶到了這司徒家的寶庫。
臨着進了這藏在地底的暗室寶庫,柳白才曉得,這三大家爲何是三大家。
其中一個暗室裡頭,推開裡邊擺放着全是一個個的箱子。
柳白好奇的掀開一個,結果裡邊全是被堆放裝好的……青珠子,在外邊很是稀少的東西,在這裡竟然用箱子裝。
許是看出了柳白眼中的驚訝,司徒不勝還解釋道:
“家主大人也就看着多,其實真要花起來,還是不經花的,司徒家家大業大,需要操持的地方很多。”
“只是這些也不用家主大人操心,司徒月跟司徒流言他倆能處理好的。”
再往前,進了正前方一個稍顯寬敞的暗室。
而只一到這,柳白就察覺到了異樣,因爲這裡邊,好些東西都在動。
而且一股陰森森的感覺隨之傳來。
比方說右前方那木架子上,就有一個小孩模樣的紙片人,它手上抱着個發光的骷髏頭。
暗室裡邊好像還有一隻蝙蝠飛來飛去。
地面角落裡邊,有一攤血跡縮進了櫃子底下,緊接着那櫃子好像被嚇了一跳……
司徒不勝急忙過去將那櫃子扶住,這纔好在沒有讓這櫃子上邊的東西掉下來。
藉着這昏暗的光亮,柳白也算是注意到了,這樣的櫃子,在這暗室寶庫裡邊一共有五個。
“家主大人,您所需要的火行之物,便是在這櫃子裡邊。”
柳白聞言走近了些,小草也從他身後鬼鬼祟祟的探出頭來。
司徒不勝伸手將這櫃子打開,頓時,柳白便感覺迎面撲來了一股暖意。
就好似……有走陰人在自己面前點了火似得。
而這櫃子裡邊,也是好些東西都氤氳着紅光,柳白也逐漸看清了裡邊的東西。
司徒家存着的這火行之物,並不多。
分別是一本破舊的古書,其間封面都已經殘缺了,也不知到底是什麼內容。
一把肚子亮紅光的大肚茶壺。
一顆像是燃燒跳動着的火苗的石頭。
一個被磨得不成樣子的快板,上邊還有些泛黑。
以及一枚好像人眼一樣的琉璃石。
“火行之物就只有這些,家主大人每樣都拿起來試試,就知道有沒有合適的了。”
“嗯。”
柳白也是頭一次接觸者五行之物,稍稍上前,先是拿起了那人眼琉璃石,入手能感覺到溫暖,但是並沒有其他的異樣。
他又放了回去,然後拿起了旁邊的快板。
這個很燙,甚至都有些燙手,但也沒有感覺。
他見狀乾脆拿起了最裡邊那本封面殘缺的書,入手依舊溫暖,但是卻沒了燙手的感覺。
而且除了這之外,他終於有了一絲異樣的觸動。
心跳變快了,就像是年少時遇見自己喜歡的姑娘,然後兩人目光對視又下意識地低下頭時……柳白心中只有一個想法。
好似能聽見這書的聲音。
“快選我快選我。”
先是看出了柳白表情的錯愕跟驚訝,司徒不勝便是笑着說道:“看來公子與我司徒家還真是有緣,這第一次見面,就遇見了合適的火行之物。”
“這很難遇見嗎?”
柳白將那本殘缺的書拿了出來,也是有些驚喜。
“難。”
司徒不勝笑呵呵的說道:“尋常來說,這靈體燒圓滿的了走陰人,得遇見那麼十幾二十個火行之物,才能遇見適合自己的。”
“若是運道不好的,得見幾十個,都難遇見一個合適的,最後都不得不隨意挑選一個聚氣。”
這麼說……我這運道的確不錯。
柳白低頭看着手上的這本殘缺的書。
司徒不勝繼續解釋道:“沒記錯的話,這本書應當是司徒良前年帶回來的,也不知他是在哪遇見的。”
“而書這一類的東西,大抵都是木行之物,擅生肝木之鷹,而非心火之猿。”
“這兩年也給別的要聚氣的走陰人試過,但都不合適,沒想到倒是與公子有緣。”
“那可能的確就是運道吧。”
柳白看着也沒急着在這暗室寶庫之中聚氣,緊接着他又讓司徒不勝打開了其餘四個櫥櫃,看了其他聚氣之物。
但是可惜,好運道到底只有這一次。
除卻手上這火行之物合適以外,其餘四行,都沒遇見合適的了。
想來只能再去尋找別的辦法。
臨着司徒不勝又問柳白,有沒有相中別的東西,若是有,儘管拿。
柳白見着還真停下來想了想,孃親給的須彌裡邊,裝着的都是些尋常的東西。
跟走陰人有關的卻是極少,用孃親的話來說,那就是得自己去尋,尋跟自己有緣的。
柳白覺得,這寶庫當中的東西就跟自己挺有緣……
所以一番細看下來,他也拿了三個老物件,也沒拿多,畢竟是人家主動送的,這跟自己來搶是兩碼事。
至於陰珠什麼的,有了柳娘子的叮囑後,柳白一顆都沒拿。
出了門,再把柳白送回了院子,司徒不勝就這麼守在門口,心中不覺感嘆。
到底還是柳仙娘娘的公子,小小年紀就能守得住本心。
這都進了自家寶庫了,竟然連一顆白珠子都不要,司徒不勝難免想着自己……
而他也清楚,柳白今晚要聚火行之氣,所以他也沒走。
屋內,燭光通明。
柳白將這破書從懷裡取了出來,在桌面攤開,封面早已殘缺,裡頭的書頁也是丟失不全。
好些字跡還被塗塗改改。
小草跟他一塊,蹲在這桌上,打量着這書裡邊的內容。
“這火行之物的書,還是挺少見的,小草也沒見過多少……咦,公子,這書裡邊記載的,好像是一門術啊。”
柳白翻了個白眼,“就算是術我也不敢學啊。”
“殘缺成這模樣了,學了不得岔氣把人岔死。”
柳白說着,便是將這書合攏,然後倏忽點燃了自己身上的命火,又點亮了靈體。
剎那間,他整個人都在發光。
而同時,他雙手都放在了這本書上,緊接着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這書就被點着了。
看來,的確是有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