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柳白記着一笑道長死之前說了很多話,但他不知道馬老爺指的是哪句。
所以他乾脆不想了,直接問。
馬老爺抽了口旱菸,長吐了口煙氣,就當柳白以爲他要說的時候,他卻趕着馬車往前,來到了河邊。
也就柳白剛剛見到紅姐那位置,到了這,附近都沒人了。
說的話就算被風吹走,也只能說給山鬼聽。
馬老爺右手食指中指夾着老煙槍,緩緩說道:“他說這次邪祟爆發的很古怪,他還卜了一卦,卦象很不好,讓我去找那瘋老人問,記得不?”
“記得。”
柳白還記得,這黃粱鎮的老一輩的走陰人,總共有四個。
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馬老爺,開始被孃親殺死的王婆子,昨晚被邪祟殺死的一笑道長,除此之外,就剩下那躲在亂葬崗裡邊,人不人,鬼不鬼的瘋老人了。
“你去了?”柳白問道。
馬老爺咬着老煙槍頷首。“去了。”
柳白連忙追問,“他怎麼說?”
“他不見了。”
馬老爺又吐出口煙氣,整個人看起來也很是惆悵。
本身這黃粱鎮就沒幾個走陰人,現在死的死,沒的沒,甚至老一輩裡邊,就要剩下他這麼個獨苗了。
這種感覺,柳白體會不來,只是看着馬老爺好像很是難受。
“什麼?他也死了不成?”
柳白驚訝,也怪不得他如此想,前日裡邪祟爆發,連躲在鎮子裡邊的一笑道長都身死了。
更別說那個本身就在邪祟爆發中央,在那亂葬崗中,瘋瘋癲癲的瘋老人了。
“多半不是,他住的那地兒雖然是在亂葬崗,但是有古怪,沒邪祟敢進去的。”
“我也去看了,附近都還好,以他那瘋癲的狀態,要是有邪祟敢對他動手,整個亂葬崗的墳估計都要被掀了。”
馬老爺說着將菸斗在車轅上敲了敲,敲去菸灰,也是直到此刻柳白才注意到。
馬老爺那老煙槍的煙桿,換了新的。
那根老的在對付老樹根的時候折了,所以現在的也不能再叫老煙槍了,而應該叫新煙槍。
“所以馬老爺你的意思是,他可能就是單純的失蹤了?”
“嗯,多半就是這樣。”
馬老爺語氣篤定,與其說是回答柳白的問話,倒不如說是給自己點信心。
好讓自己相信,那瘋瘋癲癲的老頭,真的沒死。
柳白也看出來了,“那就好,那就等等吧,指不定過兩天他就回來了。”
“嗯。”
馬老爺說着搖搖頭,好似不去想那事了,轉而說道:“這新鎮長,行事也算是靠譜的。”
“怎麼說?”
“前日裡,還是白天,邪祟都還沒鬧亂子的時候,他也只是剛頂替了那老村夫的位置,就已經派人去城裡說鎮子被邪祟襲擊,死傷慘重了。”
馬老爺粗黑的眉毛動了動,“行事多少要比老村夫活泛一些。”
“這倒是,都曉得未雨綢繆了。”柳白也是點頭。
“你這廝,說幾句就拽文,沒點意思。”馬老爺聽不懂,只知道生氣,但很快氣又消了,“估摸着今兒個下午,城裡就要來人了,到時看他們怎麼說。”
“到時喊我。”
柳白曉得,馬老爺現在就是想找人說說話,但如今這鎮子裡頭,他也好像只能找自己了。
“肯定的,伱小子啊,就是個喜歡湊熱鬧,看樂子的。”
馬老爺似笑非笑,覺得自己也算是看透了柳白的性子。
柳白笑笑不說話……其實我還喜歡殺人。
不知道算不算師徒的兩人在這河邊說了會話,馬老爺就將柳白送回去了。
只是沒一會功夫,馬老爺就又來了。
“城裡來人了,這也忒快了,而且你猜來的是哪家……算了,你小子是想不到啊,四大家的都來了!”
“前前後後那可是一條大車隊,現在都在打穀場那邊歇着呢。”
馬老爺說話間,眼神還時不時地就要瞟一眼柳白隔壁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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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白說他那婢女就是司徒家的大小姐……馬老爺肯定是信的。
所以現在這四大家的都來了,馬老爺覺得,她肯定是能知道點消息的。
柳白也覺得是,所以他喊了聲,司徒紅很快就從屋子裡邊出來了,胸前繫着圍裙,雙手還沾着水,顯然是在給柳白準備午飯了。
“馬老爺說你們四大家的都來了?”
司徒紅輕輕頷首,“奴婢也是剛剛收到消息……”
說着她還看了眼馬老爺,而後才繼續說道:“說陰脈那邊出了大事,現在我們四大家的老祖都已經過去了。”
“而且陰脈裡邊也都坍塌的差不多了,所以我們四大家纔來了好些人,等老祖解決完了邪祟之後,就要去重新開拓這條陰脈。”
柳白問了,司徒紅就知無不言,一股腦地都說了出來。
只是司徒紅說完,欲言又止。
柳白不喜地皺了皺眉,“有話就直說。”
司徒紅連忙低頭,好似被嚇到了一般,這才小聲說道:“公子,一會吃過午飯能不能去一趟打穀場那邊,司徒家有些事需要奴婢處理。”
馬老爺聽到這話,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而後蹲下身子湊到柳白耳邊小聲道:
“行啊小子,這司徒家都得聽你的了,依我看啊,這司徒家的家主,紅燈坊坊主的位置,乾脆也你坐了得了。”
柳白翻了個白眼,並未理會。
“行,那就吃了午飯過去好了。”正好柳白也是想着去看看。
馬老爺見之不理,自顧拍拍屁股跳上馬車,“得嘞,你們都不去,小老兒我自己去。”
言罷,他還真就駕着馬車走了。
而柳白則是等着吃了午飯纔出發,雖然他也不知道爲什麼,一頓飯不吃,對自己明明沒什麼影響的。
可能是受了孃親的影響?
孃親明明是個鬼,而且還是實力那麼強的鬼,可一天三頓飯,她是從來沒落下過。
吃過午飯,柳白領着司徒紅一路向南。
黃粱鎮的打穀場修在鎮子的南邊,得出了鎮子,那原本是一片亂石灘,後來讓鎮子裡的百姓挑土屯平,最後就成了鎮子的打穀場。
而等柳白來到這附近時,才發現已經來了好些鎮子裡的百姓。
他們都遠遠地圍了個圈,在觀望着,好像在看戲。
柳白一來,這些鎮子裡的百姓也是如往常一樣,讓開道路,好讓個子小小的他走到了最前頭。
柳白也得見了真容。
只見這偌大的打穀場被分成了四個區域,每個區域裡邊,都有好些人在忙活着搭帳篷,下釘子。
如果真就只是這樣的話,那也沒什麼看頭。
真正吸引這些百姓圍觀的,是這打穀場的中央,竟然起了個高臺,上邊點着火,高臺前還擺放了一張供桌,上頭放着染了紅的三牲頭顱。
除此之外,還用紅紙綠紙摺疊出了好些紙人串在旁邊,四周還掛了許多黃幡。
在那供桌前頭,也聚着五六個人,其中就有和柳白有過一面之緣的徐伯。
此刻,他正在跟其餘幾人解釋着什麼。
“公子,現在我們四大家要祭高臺,拜祖宗,供奉四方山神,他們正在等我過去,奴婢……”
司徒紅彎着腰,湊在柳白身前小聲說着,語氣當中似是還帶着一絲哀求。
“那你快去吧,正事要緊。”
柳白沒有故意爲難。
再者說,司徒紅當自己的婢女,也算是盡心盡責。
明明這邊有這麼着急的事,她依舊守在家裡給自己做了午飯,哪怕在這過來的路上,也是不緊不慢地照顧着柳白的步伐。
見着柳白答應下來,司徒紅連忙道了幾聲謝,而後掂起裙襬,小跑着去了打穀場裡頭。
原本還有人想阻攔的,可是那司徒家的徐伯見了,一步來到了司徒紅身前,喝退了那些僕役。
而後領着司徒紅進了一個帳篷,他則守在門口。
那高臺前的幾人見狀,眼神很自然地看向了司徒紅走過來的位置,也即是柳白站着的地方。
柳白渾然不懼,只是忽然間,他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撲到了自己後背上,緊接着熟悉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而且還是嘀嘀咕咕的在自己腦子裡邊響起。
“哼哼,還算懂事,要是敢不跟公子做飯就跑到這來,小草就跟娘娘告狀去,哼,殺光他們司徒家!”
柳白眼神欣喜,下意識地張嘴說道:
“小草!你回來了!我娘呢?”
“娘娘還要過會嘞,但有小草幫的忙,哼哼,她也快回來啦。”
“還有,小草長本事了哦,公子你直接在腦子裡邊就能跟小草說話了,不用張嘴啦,你張嘴說話會被別人聽見。”
小草很是驕傲,很是自豪。
柳白也是試探性地在腦子裡邊說道:“小草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馬老爺還在家門口的時候,小草就已經回來了,只是想看看那個女人有沒有虧待我公子,所以小草纔沒有露面哦。”
一人一鬼說話間,四周百姓齊齊驚呼出聲。
柳白急忙擡頭,只見打穀場中間的那壘起來的高臺上,竟然猛地升起一道火焰。
四周黃幡飛舞。
換回白色長裙,臉覆面紗的司徒紅走出來後,便是跟着另外三名年輕男子一塊,站在那高臺前,手持神香三柱。
而後跪地三叩首,祈願各家祖宗,供奉遠山神靈。
只是這一下,柳白就感覺到,整個打穀場內都吹起了風。
柳白腦海裡邊則是響起了小草的碎碎念。
“哼,廢物就是廢物,四家一起喊老祖宗了,竟然都只有這麼點風,想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