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聽着柳白沒回話,石像鬼又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
“好。”
若這還要自己參與動手滅門,柳白興許會跑掉,這無緣無故滅別人滿門……這跟小草有什麼區別?!
但這只是放哨,而不用參與滅門,柳白自然是沒什麼問題的。
見其也答應了下來,這石像鬼便是多使了幾分力,這底下的石子滾動着也就更快了。
可饒是如此,依舊在這山嶺之中穿行了將近一個時辰。
蛤蟆山往北便是雲州城,往西則是峴山的地界,可如今這石像鬼領着路,卻是一直往東。
如此一個時辰過後,也算是出了這片羣山,眼前的地形也是趨近於平坦,多是一些小山丘。
四周也可見一些村落集鎮了。
眼見着又是到了一條河邊,甚至都隨處可見田野了。
石像鬼這才停下身形,而後說道:“到了,老三,麻煩你了。”
“都是自家兄弟,說什麼麻煩。”
柳白好奇了一路,想着這夥奇怪的組織到底是要滅什麼門,此刻到了地,他自然是心念一動,身形頓時升空。
他這一手飛天的本領,自是引得其餘幾人羨慕。
但羨慕歸羨慕,滅門這事還是拖不得的,“走了。”
石像鬼說完,這一人一鬼一妖精便開始登山。
而柳白升上高空只是環伺一圈,便是猜到了石像鬼他們的目標。
在這東南邊的一座小山丘上,赫然有着一座盤踞了半座山的莊子。
很大,但是此刻,柳白掃了一眼便是看出來了。
他們來晚了。
就算是滅門,都已經有人搶了先。
那莊子上空血氣沖天,莊子裡邊也是遍地瘡痍,到處都燃着火,估摸着那滅門之人,也是今晚來的。
甚至還是剛滅門不久……
放哨就要有放哨的作用,所以柳白在見着這事之後,立馬從半空落下身形。
攔住了石像鬼他們。
“老三,怎麼了?”禿頭道長立馬問道。
“是不是有人來對付我們了。”
石像鬼則是將邪祟的本性暴露的淋漓盡致,若是有人動手,肯定得先溜了再說。
“不,我們來遲了一步。”
“這林家已經跑了?”狐女驚詫道。
在他們仨的目光中,柳白緩緩說道:“這林家已經被滅門了。”
“什麼?”
“而且應該也是今晚,就在這前不久,我看裡頭火勢都還燒的正旺。”
柳白說着這話,他們幾個也沒懷疑,只是有些遲疑了。
山精邪祟都怕死,他們幾個也不例外。
唯有柳白,這莫名其妙捲入了這事當中,而如今來都來了,豈有不去看看之理?
他也好奇這家人到底怎麼回事,怎麼滅門都還要輪着來的。
“大哥,要不這樣吧,我實力強一些,我先上去打探一下好了,看看那夥滅門的人走了沒。”
五級鬼體的柳白還沒試出自己實力的極限,藝(bei)高(kao)人(liu)膽(niang)大(zi)的他,更是不知道什麼叫做害怕。
“這……”
石像鬼也是這想法,在場幾人裡邊,再沒比柳白更適合去打探消息的了。 шшш ▪Tтkд n ▪C ○
他很是意動,但又不能表現的太過明顯。
所以猶豫了好一會,纔有些勉強地說道:“那好吧,那這事就麻煩老三你了。”
“嗯。”
柳白旋即又是一個縱身,便是消失在了這夜色之中,如今的鬼體,也算是來無影,去無蹤了。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老大石像鬼感嘆道:“老三雖然不怎麼說話,但是這鬼品還是沒話說的。”
狐女用力點頭表示贊同。
禿頭道長則是好像想到了什麼,有些出神,但也沒多說。
柳白身形筆直來到這山頭,來到這座還在燃燒着的莊子門口,落下。
熱浪撲面而來,只是這種火,卻不是走陰人點燃的命火了。
而是實打實的烈火,先前從高空低頭看去,柳白就已經現了,這莊子裡邊好些地方,都被點着了。
此刻來到這門口,他先是掃了眼左右兩邊,發現這圍牆下,好些地方都有着紙錢燃燒過後留下的灰燼。
不僅如此,這圍牆上邊甚至還用硃砂跟公雞的雞冠血描繪了許多圖案。
再一擡頭,那塊偌大的鎏金牌匾,那“林府”二字中間,有人砍了一刀,還被潑了黑狗血。
柳白眯着雙目,多看了眼,很快便是發現,連這牌匾中間的那一刀,都不是用刀砍的。
而是用煞砍出來的。
見着這情形,幾乎就已然可以斷定,滅這林家滿門的,是走陰人,而非是什麼山精邪祟了。
一時間,柳白也是愈發好奇,這林家到底是招惹了什麼。
竟然讓這人跟邪祟,都想着對其滅門?
柳白不走尋常路,沒有直接從這大門蹚進去,如果真的有那走陰人施展手段的話。
那麼這大門最好也不要走。
正門這類地方,是最容易被走陰人動手腳的了。
所以柳白身形飄起,直接從這林府大門的上空飄了進去。
只是看了眼這林府的前院,到處都是血跡,牆上,假山水池裡邊,到處都是潑灑着的血跡。
可出奇的是,沒有見着一個人的屍體……
繼續往前,這大廳的整個院落都已經燃燒着大火了,顯然這還是被人刻意點燃的。
柳白身形落下,毫無顧忌地放出了自己陰氣,剎那間,整個大廳的火勢都被其壓下去了兩三分。
他的目光也得以透過這火焰,看清了這大廳內的真容。
只一眼,他就有些震驚,因爲這大廳裡頭,這大火燃燒着的背後,赫然是一堆在燃燒着的……屍體!
所以說,之所以沒在這偌大的宅子裡邊見到屍體,是因爲都搬來這裡燒了?
不。
只是多看了幾眼,柳白就注意到了,這大廳側後方的角落裡邊,還有幾具未曾燃燒的屍體。
男女都有,但觀其身上的穿着,卻是這林府裡邊的侍女僕役。
“公子,這動手的人好狠!”
小草探頭看了幾眼之後,也是說道。
狠嗎?
跟你這時不時把屠城掛在嘴邊的小草來說,這滅個門,算什麼狠的?
柳白只是想想,但到底還是沒說,而是選擇了繼續深入這林府。
而後來到後院,也沒再見到人刻意點了的火,大多都是殺了人後,意外點着的。
畢竟是晚上,大宅子裡邊,點的燈籠跟蠟燭都多。
只是和前邊一樣的是,依舊沒有見着一具屍體,難道說……這背後動手之人,就是爲了這林府人的屍體?
殺人滅門之後,還將屍體都帶走了。
除此之外,他也見到了好些走陰人殺人的手段,比方說被剪斷的紙人,被髒血污染後丟在一邊的木雕。
最爲明顯的,還是當屬後二院的亭子旁邊,那一尊被打碎的神像金身。
估摸着動手的時候,不知道這林家還是動手之人,用了請神之術。
至於活人……不管是那些動手之人還是說這林家的人,都是一個都沒見着。
見着的,只有砍殺後留下的血液。
哦不,鬼倒是見着了幾個,被嚇得躲在那角落陰暗處瑟瑟發抖。
都是些殘缺的遊魂罷了。
臨了正當柳白準備從這宅子裡邊離開,回去找自己的老大哥的時候,他卻忽地感覺到了什麼。
有動靜!
他耳朵稍動,而後身形往後倒飛而去,不過眨眼間,他便停在了後山的一口水井旁。
而此刻,有着兩個頭上披着白色孝帕的小孩,正抓着從這水井裡邊爬了出來,縮在這水井後邊。
這倆小孩是一男一女,女的這個是姐姐,估摸着也就十二三歲的模樣,個子小小的,滿是淚痕的小臉被嚇得煞白。
男孩就更小了,看着好像才七八歲,懵懵懂懂的張望着四周,若不是被他姐姐緊緊摟在懷裡,估摸着都已經跑了。
看了眼,柳白就知道他倆多半是這林家的倖存者了。
至於是怎麼躲過的……靠的就是他倆頭上披着的那孝帕了,這東西,能隔絕氣息。
而且效果還很強,剛若不是柳白耳尖,聽着了動靜,他也不知道這還藏了倆人。
這孝帕,幾乎能將人的氣息壓到最低。
此刻,那小男孩擡起頭看了柳白一眼,立馬被嚇得縮在了自己姐姐的懷裡,哭喊着,“鬼啊,鬼啊。”
小女孩則堅韌了很多,緊緊摟着小男孩的同時,還一邊安撫着,“沒事,沒事,姐姐在呢。”
柳白見狀,微微前傾着身子,也覺得事情有意思了起來。
因爲他雖然在這小女孩眼中看到了畏懼跟害怕,但更多的還是仇恨。
如此看來,這小女孩只要不死,多半是會想方設法的尋仇的……嘖,柳白想到這,眼光在旁邊掃過,又好似看見了什麼。
忽然間,柳白就覺得,自己有必要幫她一把。
畢竟這滅門之仇,總該有人報不是?
就跟那網文裡寫的一般,大難不死,然後得貴人相助,這妥妥的都是大爽文男主的劇情了。
於是柳白蹲下身子,平視着跟那小女孩問道:“知道是誰動手殺的人嗎?”
小女孩眼神躲閃,雖然很是害怕柳白的長相,但聽着這話依舊堅定地點了點頭。
柳白又問道:“伱想不想報仇?”
小女孩這下點頭點的更快了。
很明顯,相比較於柳白先前在黃粱鎮的時候遇見的那些普通人家裡的小女孩。
這大家族裡頭的,也是要比同齡人成熟許多。
“想的話,我幫幫你吧。”柳白說着,咧嘴笑道。
然後在這小女孩疑惑的眼神當中,柳白放出了自己的一絲鬼氣。
走陰點火,除卻氣血便是靈性。
而此刻,柳白這如此兇的鬼物,哪怕只是放出了一絲鬼氣,都足以讓這小女孩的靈性升高到點火的程度了。
緊接着柳白又是從須彌裡邊摸出了三枚青珠子。
一枚讓這小女孩吃下,其餘兩枚則是讓她藏在身上,再之後,柳白又貼心的幫她拘禁來了一個祖上先人,還在她家祠堂裡邊幫她找來了一罈子先人骨灰。
至於要去哪,就隨便她了。
反正有這些東西護身,再加上她那遮掩氣息的孝帕,想活着離開這山頭應當是沒問題的。
後頭的話,有這靈性跟血氣,點火也不難。
運道再好些,還能被某個走陰人收爲弟子。
再多……那就得看她自己了。
臨了柳白又多問了句,問她是誰動的手,滅的門,結果這小女孩說,她不知道,但她記得那些動手之人的長相。
柳白見此也就沒有爲難她了,而是讓她快些離開。
就當這一手牽着自己弟弟,一手抱着先人骨灰的小女孩準備離開的時候,這才大着膽子問道:“恩……恩公,敢問恩公姓名。”
柳白看着她那堅韌的眼神,想了想,壓低了聲音說道:“如果可以,你就稱呼我爲黑將吧。”
“但是你得保密,就跟你有着仇人一樣,我也有着仇人。”
小女孩聽完用力地點了點頭,然後蹲下身子,將這骨灰放在一旁,又拉着自己弟弟,兩人在這地面重重一叩首。
“林丹丹叩謝黑將大人救命之恩!”
“此生此世,必報此恩!”
言罷,她又領着自己弟弟重重三叩首,而後起身,牽着那頭磕地有些懵的小男孩頭也不回地朝着後山走去。
其身後,起先是跟着一個柳白幫她找來的老頭鬼。
但是走着走着,在柳白的視線當中,又不知從什麼地方走出來了一個佝僂身子,像是被人打碎了脊椎的婦人。
同樣也是個鬼,模樣和那小女孩有些相似,她出現後,也是朝着柳白重重叩首。
而後這纔跟在那小女孩身後,護送着她離開。
柳白沒有絲毫言語,只是默默地看着這一幕。
其實先前他剛到這的時候,就已經看見這女鬼了,她也看見了突如其來的柳白。
只是見了面,她就一個勁地朝着柳白磕頭,什麼也沒說,或者說,剛剛成了鬼的她,意識都還不是很清晰,。
可饒是如此,她依舊只有一個極爲簡單的念頭,那就是要救下自己的孩子。
哪怕她知道自己面對的同樣是一個鬼,但只要有那麼一絲的希望,做母親的就不會放棄。
於是柳白也就救了,左右只是舉手之勞。
畢竟,每一個能被母親疼愛的孩子,運道都不應該太差。
臨了他又在這山上待了好一會,這才返回,在那陰坡找到了石像鬼他們。
“老三,怎麼樣?”
石像鬼急忙問道。
“大哥你們上去看看就知道了,安全的,沒什麼問題。”柳白說着也嘆了口氣。
得了柳白的準信,這人鬼邪祟盡皆上山,沒一會功夫,就已是到了這山頂的林府門口。
相比於柳白先前來的時候,這的火勢儼然更大了。
甚至燒的到處都已經開始倒塌,他們冒着火,也是回去四處查探了一番。
柳白照舊在這夜空高處幫他們放哨,臨了,也是見着那小女孩夜間點火,行走于山路之中,筆直去了西北。
那是雲州城的方向。
在這夜色下,柳白依舊能看到,那個被打斷了脊椎的女鬼,依舊亦步亦趨,不遠不近地跟在那小女孩身後,護送着他們北上。
不多時,見着石像鬼他們盡皆從這快燒完的林府裡邊出來了,柳白也就從半空落下了。
“確定是被滅門了,白跑一趟,先走,咱走開些再說。”石像鬼說完,便是再度用出了先前趕路的那法子。
半晌,柳白估摸着是重新回到了這蛤蟆山附近,幾人停在一處山崖下,石像鬼將自身溶於這石壁裡邊,而後這纔開口道:“老二,說說吧。”
“嗯。”
禿頭道長點點頭,目光掃過幾人,說道:“以我觀察,這次在這動手的,九成八都是城裡那臘八教的人。”
“嗯,據我觀察也是,不一定全是他們動的手,但他們鐵定有參與。”
狐女緊跟着也是說到。
山壁當中,石像鬼露出個頭顱,就像是這石壁當中長出的瘤子一般。
它嘆氣道:“也不知這是誰放出的消息,日落山出世在即,如今不管是這城裡的走陰人,還是像我們這樣的邪祟,都是聞風而動。”
“我們能找到這林家的線索,別人自然也能找見。”
禿頭道長跟着點頭,“不管如何,接下來這整個雲州,乃至包括湘州,都要不平靜了。”
“不平靜,整個天下都不平靜了。”狐女不知什麼時候,又已經摟住了柳白的手臂。
柳白呢,依舊是那悶葫蘆,沒人問他,他也就沒開口說話。
“遠的咱不說,就說這近的,接下來這雲州城,肯定會是風雲之地,所以我們兄弟幾個,也得在城裡有所安排了。”石像鬼說着,自顧搖頭道:
“我這情況,想必你們也清楚,根本進不去城裡。”
禿頭道長緊跟着說道:“貧道的情況你們也知道,被追殺的根本不敢露面,紙傘會那邊,現在都還懸掛着我的追殺令。”
狐女聽了,像是有些氣笑,“難不成要我去,再回到那勾欄裡邊,去伺候那些走陰的老頭?”
柳白就這麼聽着,多少也聽到了點有用的消息。
比方說他們之所以想來滅這林家的滿門,也是跟那日落山有關係。
而日落山這個地方,柳白先前也在生死棋盤上聽那紅卒鬼說過。
好像是在那峴山上邊。
甚至那黑象老嫗,都已經在峴山裡頭搜尋着了。
所以說這日落山上邊,到底是藏了什麼秘密?
柳白沒在這問,這事進了如今的雲州城裡,估摸着很快都能曉得。
而隨着他們仨的目光看來,柳白也很灑脫。
“成,這事交給我就行了,我去城裡打聽消息。”
“三弟,這事我……”禿頭道長臉上也是有些掛不住,本身這事最適合的,自然是他這個走陰人。
可沒曾想到頭來是要柳白這個邪祟進城去打聽消息。
“沒事,都是自家兄弟。”
柳白說着伸了個懶腰,這好戲看完了,自然也就該走了,多留在這忽悠,也忽悠不出什麼好處。
“要是沒什麼事,我現在就出發吧。”
“也行,老三,那到時候咱就依舊通過信使聯繫。”石像鬼頷首道。
信使……所以他們結識,就是通過信使這個存在?
那這信使又是什麼。
“好。”
柳白反正是答應了下來,至於這信使能不能找着自己,那就跟自己沒關係了。
隨即,他便將自己的右手從這狐女懷裡抽了出來,各自打了聲招呼,縱身離去。
他一走,狐女也就託辭離開了。
臨了,這山崖下邊只留下石像鬼跟禿頭道長這老大老二。
過了好一會,這沒有離開的禿頭道長忽地問道:“大哥,你覺得……這老三真的是老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