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不自禁便從顧墨眼眶內掉出,翡翠捨身救了自己,自己卻眼睜睜看着她一天天變得衰落,一天天中毒漸深,卻無能爲力……
現在,他終於將她救回來了。
無論如何,顧墨到底只是一個少年郎,獨在異鄉爲異客,只有一對不知算不算主僕關係的妖僕跟隨,心裡始終又惦記着翡翠的病,一直的壓力就如卷卷濃雲壓在心湖上……
如今翡翠睜眼,那驚喜就像之前歸途所見的風,吹散了濃雲,讓心頭壓力大減,一時間直接就喜極而泣。
翡翠朦朧的眼眸裡,盡是惺忪意,她的聲音裡全是虛弱,看着淚流滿面的顧墨,想綻出一個笑容,卻僅能牽動一下嘴角,她嘴脣顫了幾顫,最終才發出聲音,不過聲音裡滿是柔弱:“大叔,你…你是誰啊,我…這是在哪啊?”
這讓顧墨一下就怔住了,怎麼回事,難道是紋身出問題,導致師祖失憶了?自己到底是哪裡出錯了?
剛剛纔止住的虛汗,不由得再次涌出,他艱難轉過頭,向鳳尾竹問道:“是我哪裡出問題了嗎?”那沙啞的聲音,嚇了顧墨自己一跳。
鳳尾竹很是無奈的搖曳着枝葉,平和道:“你的翡翠師祖在逗你玩呢。”
顧墨連忙又重新回頭,發現翡翠眼眸又清醒了幾分,正帶着調侃的笑意,嘴角微微動着,像是很想咯咯大笑,卻又使不出力氣。
顧墨苦笑道:“翡翠師祖,你嚇着我了!”
翡翠虛弱的笑道:“誰叫你哭了,害我心情也不好,當然要作弄一下。”
她想擡起手,爲顧墨拭去眼中淚,可手只能稍稍擡起少許,又重新垂下。
顧墨看在眼裡,連忙擦去淚水,又爲翡翠將衣袖重新拉下。
翡翠用眼角的餘光看到自己手臂紋身的存在,不禁輕輕笑道:“這是此方世界的紋身嗎?”
顧墨點頭道:“這是解毒紋身,不過我改良了,幸好起效!我一定能讓你康復的,翡翠師祖。”
翡翠柔聲讚道:“真是個聰明的孩子,你改良後的圖案,應該是星宗的星空與森林吧,畫得真好呢!”
“謝謝師祖,你是第一個稱讚我畫工的。”
“嘻嘻……”
翡翠的眼神不禁又柔和了幾分,當天調侃顧墨祖孫情,大多都是玩笑意,現在看着顧墨虛汗滿身,淚痕未乾的模樣,想必自己昏迷這段時間,他是吃盡了苦頭,心中最柔軟之處,莫名就被觸動。
她輕輕道:“你擡起師祖的手,放到你的臉上。”
這柔情的聲音下,顧墨依言照做,感覺着翡翠的指尖,請溫柔的摩擦着自己的臉龐。
顧墨想起這是路修遠的面具,而這張儒雅的面具背後,纔是自己那張稚氣的真實面孔,若師祖知道實情,還會這般捨身救自己嗎?
念及此,他心中不禁滿是苦澀,就似有一股苦水注入心湖,讓胸口也滿是酸澀。
“想什麼呢?”翡翠溫柔的注視着顧墨,輕輕問道。
“那個……師祖,如果真實的我,並不是這個模樣,你還會如此對我嗎?”
“呵……傻瓜,只有我們的心靈纔是真實的,外表長什麼模樣,這有什麼關係呢?”翡翠微笑道,“更何況,我們是妖,你本體是石頭,我本體是一抹翠綠,這纔是我們真實的外表吧。”
顧墨心道,如果我不是妖,是人呢?
這話無論如何也不敢出口了,好比在此方岩石世界,如果他敢告訴別人,自己並非土著,而是來自外界,恐怕邊境軍立即就翻臉,哪怕自己剛剛救了將軍的公子。
“好啦,師祖也不知你憂慮着什麼,反正無論如何,我們祖孫情,定是千載不變!”翡翠虛弱的笑着,依舊笑靨如花。
顧墨只能點頭,應道:“一定如此。”
“嘻嘻,你救回了師祖,活着的感覺真是棒呢……好吧,師祖答應你一個請求,哪怕有一點點過分,師祖也會考慮哦。”翡翠眼帶笑意的望着顧墨。
這般柔情,佳人如夢,但顧墨立即想到的卻不是風情,而是現實,馬上道:“對了,師祖,你能重回玉佩嗎?我們接下來可能就要離開此地了,老是揹着你跑路,挺不習慣的!”
“……老孃眼睛溫柔得都快滴出水了,你給我說這個!”翡翠忽然就發飆了,不過因爲虛弱,聲音也僅是能提高許多。
她看着顧墨一臉惶恐的模樣,最終還是嘆氣道:“老孃也想回去,可暫時回不去。中毒太深了,接下來,你想跑路的話,還得揹着師祖前進。”
顧墨道:“如果將另一邊手臂的解毒紋身也紋上,想必就能大大加快解毒的速度了。”
翡翠用力眨了一下眼睛,權當點頭,道:“我已經能感應到自身元力的存在,到時我會盡力配合你。只不過,總覺得似有哪裡不妥……”
“師祖多慮了,一定會好起來的……”
“……”
這時,門外傳來了顧墨童子的聲音:“路紋師,範紋師登門拜訪!”
顧墨不禁微微皺眉,自己努力避開麻煩,沒想到麻煩還是前來敲門。
已經找上門來,又不得不見,畢竟無論他見或不見,人家往他門前一站,對於大將軍而言,他們都定是見過面了,那麼,只好聽聽他想說什麼吧。
他正要對翡翠說句“師祖你先好好休息”,誰知翡翠已經直接閉上眼,疲憊道:“老孃繼續睡了,你去招待客人吧。”
“……”
顧墨來到前廳,發現範紋師已經不客氣的坐下等待了,雖安坐入山,但顧墨卻從對方的眉宇內看到了“坐立不安”。
他直接揮退站在一邊侍奉的童子,來到範紋師身旁坐下,微笑道:“範紋師,我們纔剛剛將軍府分別,不知何事……”
顧墨故意頓了頓,範紋師立即搶道:“路紋師,你可知道,從將軍公子頭顱上跳出那道元神,到底是何人嗎?”
顧墨流露出爲難的神色,他真的很想說,其實我一點也不想知道,你可切勿連累我啊,範紋師!
可人家範紋師可不管你想法,直接自問自答:“那是我師尊絡塵大師,怪不得失蹤多年,石中堅這狗賊還說師尊出外雲遊了,誰知道早已經遇害!”
顧墨終於也凝重起來,絡塵這個名字,就算對於他這樣的外人而言,也是如雷貫耳,若真的事關絡塵,無論自己是否知情,恐怕也必受牽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