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特意半夜過來就是爲了跟我討論這件事?”水燁眼皮一撩,睨着納蘭玄夜抓着她衣袖的手。
納蘭玄夜放手,邪肆一笑道:“不如小燁兒猜一猜,本座是爲何事過來?”
“不好意思,沒有那個閒工夫。如果你非要一個答案才肯罷休的話,那我只能告訴你感情不是一廂情願的事。比如在中州大陸,你納蘭少主走到哪兒都會有無數姑娘對你傾心,但你從來沒想過要和她們之中的任何一人有所牽扯是一樣的道理。”
說着,水燁收起了臉上的笑容,神情肅然。“納蘭玄夜,我們註定只能是朋友。”
“呵,因爲即墨煜?他到底哪點比本座強,說出來聽聽,興許本座能夠死心呢?”納蘭玄夜笑得有些苦澀。
一陣強風吹過,玄色錦袍鼓盪。
于山坡之上,彷彿遺世而獨立,形單影隻。
納蘭玄夜這個名字從來都是狂狷不羈的代名詞,但此時卻笑得有些蒼涼。
猩紅幽黯的瞳眸中夾帶着一絲冷意,卻不會讓人覺得膽寒,反而有些……心疼。
脣角邪邪地勾着,明明心裡受了傷卻又倔強地近乎偏執。
他在等水燁給出一個能夠讓他死心的答案,若是那個答案不能說服他放棄,那麼他就會一直這麼任性下去。
哪怕最終的結果是遍體鱗傷甚至粉身碎骨,也絕不回頭。
他納蘭玄夜認定的事,沒有人能夠讓他改變主意。就算是這片蒼穹和他作對,他也要破碎虛空鬥破蒼穹。
水燁讀懂了他眼裡的倔強,緊了緊攏在袖中的手。“當初我讓你回答的那個問題,其實是沒有答案的。感情的事沒有原因,說不清道不明。如果能夠說出喜歡對方哪一點,那大概就不是真正的愛。”
“呵,呵呵……哈哈哈哈!”
納蘭玄夜聞言笑得肆意張揚,直到一口氣憋盡才慢慢停下來。
他望向水燁,眸光變得冷然。“小燁兒,這就是你給出的答案?你以爲,憑這句話就能夠讓本座放棄?”
“你明知道沒有可能的事,爲什麼還要繼續下去?納蘭,我當你是朋友,也希望我們永遠都是朋友。我不想傷害你,你明不明白?你覺得我們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有意思嗎?世上有那麼多好姑娘……”
“不是你!”
水燁聞言一愣,眸光閃了閃。
“你說什麼?”
“因爲她們不是你。這世上並不是所有的喜歡都是兩廂情悅,本座恰恰是倒黴的那個。但即使這樣,喜不喜歡也是本座的事,和你沒有任何關係。本座不能逼迫你愛上本座,但你同樣不能命令本座不愛。除非有天本座膩了,明白嗎?”
納蘭玄夜說完轉身踱步上前,風拂過他的側臉,昏暗的光線在他周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蕭索。
須臾,他眉眼舒展,瞳眸中的那抹猩紅變得豔麗了幾許。
他轉頭看向水燁,說道:“走吧,本座送你離開。”
水燁又是一愣,發現自己的思緒有些跟不上變化。“誰說我要離開這裡?”
“到處都是浸染了魔氣的魔獸,你確定要留在這裡?”
“我有必須留下的理由,有個朋友還在荒林裡。既然把她當朋友,就不能將她一個人置於危險之中。”水燁回道。
納蘭玄夜興趣缺缺,勾了勾脣角道:“你對朋友倒是挺上心。”
“你也是我的朋友。”
“呵,本座從來沒當你是朋友,這世上也沒有人能成爲本座的朋友。”納蘭玄夜話落攬着水燁躍下了山坡,發現周圍的魔獸已經都被處理了,嗤笑道:“即墨煜倒是有心,連左右手都留給你了。”
“……”
水燁沒有回答,而是看向凌菲煙等人道:“我們繼續趕路。”
“水燁,那個……”凌菲煙怯怯地看了納蘭玄夜一眼,嚥了口口水道:“這位公子也跟我們一起?”
不要怪她沒有骨氣,實在是氣勢太強,讓她不敢逼視。
要知道即墨公子給人的感覺雖然也是冷冷的,但好歹不會有這麼強的氣場。
水燁掃了納蘭玄夜一眼,心想讓他離開肯定是白說,憑這位爺的性子根本不會理她,乾脆也就不說了。
轉頭看向衆人,見他們都望着自己,眼角抽了抽道:“習慣就好。”
習慣?這不是難爲他們嗎?
任誰身邊跟着這樣一個自帶光環的強大男人,都習慣不了吧?
衆人面面相覷,想要再說點兒什麼。但是見到水燁和納蘭玄夜已經走出一段距離了,不得不擡步跟了上去。
不過,很快他們就發現了一件事,漸漸將對納蘭玄夜的恐懼換成了欽佩。
因爲有他在的關係,他們再也不用擔心走進幻境,他總是能在關鍵時刻攔住他們。
另外也不用擔心魔獸,就算是那些被魔氣侵蝕的魔獸,也頂多只是遠遠跟着他們,卻不敢明目張膽地攻擊。
他就像一個煞神,方圓幾裡之內除了水燁等人,再也沒有生命體敢靠近一步。
水燁見狀鬆了口氣,走在納蘭玄夜身邊問道:“你到底爲什麼來,我想肯定還有別的事吧?”
“問這個做什麼,你只需找到人儘快離開這裡便是,其他的不需要知道那麼清楚。今後不要逞強,你能活到此時已是萬幸。”
納蘭玄夜不想多說,水燁撇撇嘴也就沒有再問。
不管他怎麼說,她都覺得這個時機太過巧合。爲什麼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呢?
思索片刻,決定用秘術問問血魂。
血魂還真的思索了片刻,但納蘭少主爲何出現在這裡他是真的不知道。
於是沉默了片刻,將自己的答案告訴了水燁。
水燁這下乾脆也不問了,心想他爲什麼出現在這裡和自己沒什麼關係,也許涉及門派秘辛,她打聽太多也不好。
就這樣又走了七天的時間,期間他們體會到了從未有過的安心。
晚上不用擔心魔獸靠近,終於吃上了烤肉。走路睡覺都不必戰戰兢兢,完全可以放下心來了。
因此七天後所有人的氣色都比之前好了不少,宇文鳴身上的傷也早就痊癒了。
不僅如此,他們還採了不少的藥草,就算將來出去還有煉藥比試,也不用擔心湊不齊藥草了。
可是這樣的安逸生活只持續了七天,在第七天傍晚的時候被徹底打破了。
幾天來一直縈繞在周邊的濃霧散了,殘陽晚照,一縷暮光傾灑而下,散發着悽美絕倫的光芒,將樹木染上了一層詭異的紅色。
周圍寂靜地可怕,就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納蘭玄夜擡手讓他們停下,轉頭對水燁道:“本座到周圍去看看,你們老實等在這裡。”
話落完全不給水燁說話的機會,一個縱躍消失在了衆人面前。
水燁張了張嘴有些無語,繼而搖搖頭嘆了口氣。
眼神無意間掃過赫連夜,見他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勸道:“別想太多,在沒有找到月華之前什麼都不要想。我們這一路並沒有碰到天聖和北玄的人,情況也許並沒有你想的那麼糟糕。”
“師妹,這次就算我們能夠安全出去,恐怕這五國間也再無安寧了。”薛浩然神色凝重地道。
凌菲煙和赫連戩對視一眼,點頭附和道:“我有點兒擔心爹爹他們,要是那個什麼魔族真的捲土重來了,恐怕這片大陸將會變成人間煉獄。這些天每每看到那些魔獸的屍體,我就……”
其實,幾個人的想法都差不多,只不過心裡各有各的擔憂。
赫連夜是東翔國的二皇子,而宇文鳴是西嵐國皇子,他們肩上的重擔和顧慮比凌菲煙等人只多不少。
這幾天,每前進一日赫連夜心裡的不安就擴大一分。直至走到這個位置,他心中的不安終於擴大到了最大。
雖然不想往壞處想,但是事實卻不容他樂觀。
宇文鳴畢竟親眼見過魔化的鐘離鈺凡和柯毅輝,心裡的感觸也比另外幾人要多。
他躊躇了半晌,將自己的擔憂說了出來。“你們有沒有考慮過,鍾離鈺凡他們都是聽命於某個人,而那個人就藏匿在荒林中的某處?雖然不知道他的打算,但我認爲剩下的人很可能已經落在了他的手上。”
這也就證實了爲何慕容華月他們的位置在不斷變化,但都是朝着一個方向進發的現象。
赫連戩聞言立刻將那件靈寶拿了出來,望着空空的中心位置道:“宇文皇子也許猜對了,之前那些忽明忽暗的光點都不見了。他們可能就在附近,只不過我們找不到確切的位置。”
“怪不得這裡沒有霧氣,應該是有什麼禁制纔對。”水燁喃喃自語道。
“不錯,這裡的確有禁制。本座已經找到了入口,你們準備跟着進去?”納蘭玄夜看似是對赫連夜等人說話,但實際上卻是對着水燁一個人說的。
水燁點點頭,“你應該知道我爲什麼留在荒林,我只是想把朋友安全地帶出去。”
“你確定要帶着他們?”納蘭玄夜挑了挑眉梢,好整以暇地道。
水燁看了眼衆人,沉默了片刻將自己那塊玉牌拿了出來。“二皇子,你帶着他們出去。御聖門和五國的人到現在都沒有進入荒林,也許根本不知道這裡發生的事。這裡面太危險,我護不了你們。”
她說地是實話,面對一個全新的強大敵人,她走地每一步都必須小心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