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開快點吧。”湯育堅對駕駛座上的洪度葉說道。話雖如此,這位中隊長其實還是希望時間流逝得慢一點。
他右肘靠車窗,半握拳輕擡着下頜,有些失神地望着車窗外,此刻完全猜不透蒙擊對於這架新型戰鬥機到底哪裡不滿意,這架飛機是他盡心竭力挑選出來的,無論是狀態還是力量都是最強的。
湯育堅瞭解蒙擊,知道他是個開慣了鴨式佈局戰鬥機的人。所以才特意從政府軍的戰鬥機中挑選了鴨式的殲-10bm。雖然泰尼亞政府軍還有幾架jas-39“鷹獅”戰鬥機,那些倒也是鴨式佈局。但那批飛機經歷過大戰,狀態並不是很理想。
或者說蒙大哥覺得這架戰鬥機太輕?
蒙擊確實飛過一段時間的米格1.44,絕對的重型機。但湯育堅也考慮到這一點了,因此爲這架殲-10bm配齊了保形油箱和繭形隱身彈艙,無論航程還是火力都更勝米格1.44一籌。再加上新型的117sfn發動機所賦予的推重比、整機隱身性能、機動性,哪點落後於米格1.44?
無論如何,他覺得蒙擊是最配得上這架齊聚國內最新科技結晶的殲-10bm型戰鬥機的人。
雖然湯育堅不知道蒙擊哪裡不滿意,但此刻他又迫不及待地想看到蒙擊戴着新型的聯合顯示頭盔、站在這架戰鬥機之上的樣子,簡直就如同跨赤兔之溫侯、乘烏騅之霸王。
想到這裡,湯育堅稍放鬆了一些。他伸手到座位下輕輕一拉,將座椅往後調節,然後靠躺下來。就這一躺不要緊,他突然覺得口腔左側後槽牙位置一熱一腥,緊接着牙牀內就淌出血來。湯育堅趕緊嘬腮吸氣,把這道溼邪之血從牙牀中儘快吸出來。不然的話,在戰時受傷的頜骨左側和牙齒瞬間就能疼得翻天覆地。
湯育堅在一次迫降中左面部遭受過嚴重創傷,但是截擊作戰頻繁得讓人透不過氣,他必須儘快重返戰場。現在的他有時總覺得左臉所有的神經彷彿攪在了一起,只要左側頭一疼,整個左面部都會抽搐,左邊上下牙的缺損位置就開始出血。
每當他的心事令自己緊張,這種讓人難以忍耐的疼痛就會找上門來。
沉思間,車門忽然打開了。這時湯育堅才注意到洪度葉已經把車開到了停機區,爲自己拉開了車門。
他剛邁步下車,忽然雙眼一亮,什麼頭疼牙痛全顧不上了。在他眼前,一架剛剛停穩的殲-10bm已經等在了那裡,座艙蓋、減速板加上起落架艙蓋全都敞開着,前後緣襟翼也全部處在放出位置,鴨式前翼則立了起來,就好像一隻剛歸巢的巨鵬正在梳理自己的羽毛
。
就在這巨鵬的天靈巔頂之上正站着蒙擊,全身披掛,和自己剛纔想象的畫面一樣。
湯育堅不由得鼓起掌來:“好!好漂亮!”
“漂亮?哈”蒙擊看到是湯育堅來了,反問道,“你等我下來找你算賬。”
同樣是離開駕駛艙、爬下樓梯,蒙擊的出艙方式可是與衆不同的。如果是普通飛行員,大都習慣擡腳跨出艙外,一腳蹬住登機梯橫架,然後轉身呈俯面趴姿下梯子。
蒙擊絕不會採用這種完全看不見四周環境、視野中滿滿堵着梯子的下法。
他的招牌下法是雙臂對稱打開,右臂撐風擋隔框、左臂撐彈射座椅靠枕,然後雙腿擡起,先完成一個普加喬夫式的“直角支撐”;然後向前縱身一送,用腳夾住登機梯雙側扶手下緣踩在踏板上;緊接着撤臂,雙手緊握登機梯扶手。然後四肢緣着登機梯扶手滑道夾住身體,像消防員一樣順勢滑下,再穩穩落地。
當然,蒙擊只有在緊急任務和搶見老朋友時才採用這種下法。
這動作雖然矯健,身手也很靈活,不過蒙擊身軀高大、體重擺在那裡了。無論姿勢再怎麼漂亮,蒙擊雙腳落地時仍舊傳來咚地一聲悶響。
湯育堅也迎了上去:“怎麼回事?老哥,對這飛機……哪兒不滿意?”
“太胖,太醜。”蒙擊故意苦着臉說。
“啊?怎麼會。”湯育堅對蒙擊這句話可吃驚不少。若是嫌飛機太輕、動作太靈什麼的還說得過去,怎麼會醜呢,“這架戰鬥機曾經登上過最美兵器榜啊,評論員曾說它是音速西施。”
“好傢伙!哪個評論員胡說的。那得是病西施!哪有那麼胖的西施啊。”蒙擊摘下頭盔,然後回身瞥了瞥這殲-10bm說道,“這音速西施已經被你們喂成了一頭豬,現在它頂多是音速楊玉環。”
“哦——”湯育堅長長地吸了口氣。他心底已經明白蒙擊是哪裡不滿意了,只要大哥不是對自己的作爲不滿就好。
不過,這個問題還真不太好解決。
果然,蒙擊指了指殲-10bm身後揹負的一對保形油箱。這種油箱全稱是保持氣動外形油箱,保形油箱和傳統副油箱的區別——就好比不鏽鋼貼身酒壺和普通大酒瓶的區別——能夠緊緊貼在機身表面,儘可能減少阻力。
要知道,往牛仔褲褲兜裡別個貼身小酒壺的感覺,和往裡面揣一個玻璃酒瓶相比,舒適程度絕對不一樣。至於戰鬥機的不舒服感覺恐怕得放大百倍有餘,畢竟這是需要以超音速和空氣摩擦的大傢伙。
蒙擊伸左手一揮、一摟:“這倆保形油箱,拆掉!”
“可是,這東西能讓飛機多飛至少1小時……”湯育堅回答
。畢竟保形油箱還是一種相當先進的裝備,他希望蒙擊的戰鬥機能夠趨近完美,或者說湯育堅心目中的完美。
“無用的飛行,耗多少小時都沒用;有效的空戰,1分鐘就夠了。”蒙擊轉身走向戰鬥機,“這兩大坨居然安裝在機身上表面!保證上表面的氣流路徑平順是最重要的!最最重要的!而且裝那麼個大東西,這下子把面積率也都破壞了……”
“好,好,我明白了。”湯育堅也跟着走上去。既然大哥都生氣了,拆了也就是了。
這時湯育堅回頭,望見等在車門旁邊的分隊長洪度葉,便朝他努努嘴。
洪度葉心領神會,回身上車。他知道中隊長湯育堅是叫他把負責維護和裝卸彈藥的地勤組拉過來。
“還有啊……”蒙擊又說話了。
“嗯,你說。”湯育堅跟了上來。
“這就是你說的繭包隱身彈艙?”蒙擊指着殲-10bm機腹和兩翼下的三個巨大的尖頭尖尾棱柱體。
“沒錯!怎麼樣?夠拉風吧。”湯育堅誇道,“無論什麼武器彈藥或裝備,只要往裡一塞,蓋子蓋上,不但阻力減小,而且隱身性能高上好幾個數量級。”
這種新型繭包隱身彈艙能夠在內藏彈藥的同時,避免被雷達發現。差不多就像普通人出門時用錢包裝錢,而不是把錢攥在手裡。
“我就問一句,在空中能拋掉嗎?”蒙擊轉過頭一歪腦袋,好像知道答案。
“不能。”湯育堅一看他大哥這幅表情,也不多說了,聳聳肩,心裡當然有一些不高興。在他看來,安裝有保形油箱和繭包彈艙的殲-10bm纔是最完美的,而且才配得上蒙擊蒙大哥。
蒙擊往飛機的機腹中央一指:“那把中間的拆掉。”
“哦?”湯育堅又好奇起來,“我以爲你要全拆,赤膊上陣呢。就跟斯巴達勇士似的。”
“中間的必須可拋棄,不然就得拆。”蒙擊回答,“對於飛機而言,上表面平滑是第一重要的,機身頂面越窄越順越好;第二重要的就是機腹中線,在這裡掛東西不但嚴重影響穩定性,而且一旦進螺旋就別想改出了。”
“嗯,行吧。”湯育堅有些遺憾。畢竟裝備這東西嘛,掛得越多越威風。他轉腰後望,看到洪度葉還沒回來,別接着聽聽蒙擊還有什麼意見。
“一會兒啊,幫忙再把兩翼下的貼附式電子干擾艙也拆掉。”蒙擊現在稍微平靜了一些,開始覺得自己衝着兄弟吆五喝六的不太合適,語氣也平緩了很多,“兩翼繭包彈艙的導彈也卸掉。然後左邊塞信號跟蹤吊艙,右邊塞激光指示吊艙。”
“啊?導彈和電子戰吊艙都拆了?那,大哥你這可真是赤身**上戰場啊!”這回湯育堅可不是覺得蒙擊對自己不滿意便因此賭氣,而是真的擔心蒙擊什麼都不帶就去領頭衝擊“天守丸”號防空艦,赤膊刺殺斯波義仁實在是太過危險
。
“甭擔心,老弟!”蒙擊走了過來,伸出右手狠狠拍了拍湯育堅的左臂,“一會兒把這些累贅拆掉後,我輕裝上陣,上去給你舞一把。接下來,咱倆並肩作戰。等到……”
不知爲什麼,蒙擊不說了。湯育堅便側耳靠了過來。
蒙擊的聲音小了很多:“等到大功告成,我還要欣賞你的大展宏圖呢!”
此刻,湯育堅會心一笑,點點頭,不答可也不置否。
蒙擊也翹了翹嘴角,眉頭舒展開來。
蒙擊和湯育堅兩個人,就是這樣一對經受過戰火洗禮的豪豬兄弟,並肩以刺抗敵來協助對方前進;彼此也保持着距離,保護對方不被自己的刺扎傷。
此時洪度葉已經開車領着地勤組車輛駛來了,不過看到自己的中隊長湯育堅和傭兵飛行員蒙擊在那邊互相壞笑,不知所以,只覺得自己最好還是不要上前打擾。
就在這時,車內無線電傳來咯嗒聲:“呼叫‘天才’,這裡是‘帳篷’。可以收到嗎?呼叫‘天才’。”
洪度葉鑽進車內拔出對講機,按發射鈕道:“這裡是‘天才’。可以收到,信號清晰。請講。”
“‘帳篷’呼叫‘天才’。你們現在位置是哪裡?”無線電中的聲音雖然有些機械,但聽得出來對方語氣急促。
“這裡是‘天才’。我們固定位置在‘ts點’北區。完畢”洪度葉鬆開發射鈕,讓對方繼續說。此刻,他也意識到了有些不對頭。
“‘帳篷’呼叫‘天才’。有突發狀況,代碼05,請即刻返回。完畢。”
聽到“代碼05”,洪度葉心頭一緊:“‘天才’要求重複。”
“有突發狀況,代碼05,請即刻返回。完畢。”
“‘天才’明白。完畢,通聯結束……”
洪度葉拋下對講機立刻起身朝中隊長湯育堅直奔而去,一刻也不敢耽擱。因爲他知道“代碼05”意味着什麼。
湯育堅也看到了洪度葉探身進車內接聽呼叫,肯定有什麼事,所以這時已經走了過來。沒想到洪度葉收聽完後火急火燎地直奔過來,便知道事情不妙。
洪度葉衝到近前立正敬禮:“報告!”
“快講。”湯育堅立正回答。
“‘帳篷’報代碼05,請即刻返回。”
“你說什麼?05?”湯育堅也愣住了。這一突發狀況大大超出他的預料,“這怎麼可能!難道計劃已經泄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