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剛回到連部宿舍,趙鐵龍一腳踢開門,怒氣衝衝地指着小黑大罵:“你還有點人性嗎?教導員剛出院,你就把他氣暈過去了。”
王有才看到趙鐵龍如此盛怒,他清楚這位營頭的脾氣,弄不好真會揍人。他也知道小黑的脾氣,萬一兩人打起來,那就亂套了。於是趕緊上前,對趙鐵龍說:“營長,你別……”
“營長,你別發火……”還沒說完,王有才的身體就迎在了趙鐵龍招呼過來的那一腳上,只聽王有才的身體撲通一聲,被踢到了牀底下,好半天沒吭聲,估計啞火了。
小黑站了出來。趙鐵龍甩出一掌,那是傳說中的太極八卦掌。這些年,趙鐵龍早就不跟人動武了,不過身爲太極八卦掌傳人的他,功夫也沒落下,掌法日見辛辣,剛纔那一掌在盛怒下甩出,不知又比平時跟人切磋時的力量大了多少倍。小黑向前一站,硬生生地接住了,也沒見他身體後退。
看到小黑沒飛起來,趙鐵龍一愣,接着一掌拍在辦公桌上,指着小黑罵道:“你很牛是嗎?要不是教導員,你小子在禁閉室裡能不能出來還是問題?教導員幫你捱了上邊的處分,做轉業處理,你還好意思把他氣暈了!”
小黑愣了。“處分?什麼處分?”
“你他孃的這麼快就忘了?上次追捕任務失敗,又朝國境線開槍。教導員說他是帶隊領導,把責任都攬自己身上了,你小子才安然無事,你就這樣回報他嗎?”趙鐵龍氣得快語無倫次了。
靠,小黑還真差點把這事忘了,呆呆地站在那裡,趙鐵龍又說了什麼,也沒聽見。直到趙鐵龍出去後,他仍站在那裡,傻了一樣。
這時王有才終於在牀下緩過神,探出頭,扶住辦公桌的腿,沒想到這一扶,桌子傾刻倒下來,將他剛探出的身子砸在了下面,嚇得他哇哇大叫。原來趙鐵龍那一掌,將桌子的幾條腿已經震碎了。
盧啓國走的時候,準備靜悄悄地帶着老婆孩子走。
本來他的家屬已經隨軍,轉業後可以轉到部隊駐地的市裡。但這些年房價瘋漲,即使他留下來,也買不起房子,再加上這些年部隊隨軍家屬工作難安排,思前想後,盧啓國決定還是回老家。老家雖然並不比部隊駐地強,但至少還有當兵走時那無數次回頭凝望的幾間瓦房。
盧啓國跟營部的司機交待好,一定要趕在部隊出早操前走,跟誰也不打招呼。這些年他不知送走了多少茬老兵,每回的場面都歷歷在目。輪到自己走的時候,一定要安靜一點,越安靜越好。
場面確實夠安靜的。還沒有被起牀號喚醒的營院此時顯得如此肅穆,冷清。盧啓國望着空蕩蕩的營院,心裡突然有些傷感,打拼了十多年的地方,一朝離別,心裡像掏空了一樣難受,在向一營宿舍樓望了最後一眼之後,閉上眼,揮揮手,立即讓司機開車。
車出部隊大門口,準備拐彎上馬路的時候,司機一個急剎車,盧啓國的腦門差點撞到了玻璃上。
“咋回事?”盧啓國有些惱火地問。
司機望着玻璃前方,伸長脖子說:“教導員,你看!”
馬路正前方,二連全連列隊,在灰濛濛的晨曦中,個個像被露水打溼了的竹筍一樣挺拔。只聽小黑吼了一聲,“立正——向教導員敬禮!”
只聽“啪”的一聲,全連人右腳整齊地靠向左腳跟,齊齊向盧啓國所坐的車行起了注目禮。
小黑接着轉身,朝盧啓國方向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盧啓國下車,身體有些顫抖,走到小黑麪前,伸手去按小黑敬禮的手,卻沒掰開。
一旁的王有才說:“昨晚……王連長……不,王代指導員跟我聊了一晚上,說他從小就沒跟人寫過檢討,但這次,確實對不住教導員……”王有才扭頭看了一眼小黑,“還是你自己說吧。”
只聽小黑吼道:“請教導員接受二連代指導員王金斧最崇高的敬意!”
“有必要搞這個嗎,咱們也算生死兄弟了。”盧啓國又去按小黑敬禮的手,還是沒掰開。
“請教導員接受二連代指導員王金斧最崇高的敬意!”小黑的嗓門又比剛纔大了一些,敬禮的手有些顫抖。
盧啓國的眼睛潮紅,使勁拍了拍小黑的肩。“好好幹,二連要是帶不出來,你就不配叫王金斧,那也算我瞎了眼!”
盧啓國說完轉身上車。小黑一直向汽車遠去的方向敬禮,直到汽車在營門前的馬路上消失,他敬禮的手也沒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