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來的數秒鐘裡,藍色的光芒在阿斯帝莫斯的指尖上不斷閃耀。它有着一個經過淬鍊的核心,持續散發出刺眼的強光。
環繞這個核心的,是霧氣般迷濛的湛藍光團。在光團的中央,奪目生輝的內核吸收着力量。它貪得無厭,彷彿永無饜足。
在阿斯帝莫斯的意志指使之下,光團反覆的膨脹和縮小。每經過一個週期,位於光團中央的核心就變得更加燦爛。到了後來,除了‘輝煌,一詞外,黎雪峰已經想不出其它可以用來形容的文字了。他被迫用手來遮住眼睛,只能從手指的縫隙中加以窺探。
“這次你得到的,將不再是個死物,而是一個生命。”
當黎雪峰不自覺的開始緩步後退時,阿斯帝莫斯的聲音再度響起。它像是被抽離了一切凡俗的感情般,變得空靈飄渺。阿斯帝莫斯就用這種高高在上的口吻訴說着,彷彿是在談論微不足道的小事。黎雪峰被夾帶其中的無比威嚴所壓倒,只能作爲阿斯帝莫斯的聽衆,聽她繼續往下說道:
“所以珍稀它,愛護它。它的價值超越你可以想象到的極限,並且絕不會隨着時間的流逝而消亡。只要保持適度的運用,你就可以讓它永隨左右。而這多元宇宙中的衆生,將不再有任何一個值得你俯首。”
“不管是禮物也好,什麼也好,我沒有答應你接受!”
黎雪峰要拼盡全力。才能吼出這句話。神力的出現附帶了足以讓萬物蒼生都爲之俯首的重壓,幾乎讓他無法負荷。但黎雪峰更不喜歡像洋娃娃般,被人隨意擺佈。他堅信命運應該是屬於自己的東西,根本由不得別人來染指。
這讓阿斯帝莫斯感到十分驚訝,以至於在她指尖的藍芒都在一瞬間搖晃起來。阿斯帝莫斯把視線透過神力的阻礙,投向不遠處的黎雪峰。她微微張嘴,然後好奇的問道:
“難道你想在此聲明,不願意接受我的禮物?”
“沒錯!別把我當白老鼠!”
決心死硬到底的黎雪峰憤憤的喊着,同時努力跨前了一步。他抵擋着幾乎要把他身體照透的猛烈光芒,接着扯開嗓子大叫道:
“我事情我作主!我最恨那些喜歡指手畫腳。還裝作施了大恩大德的混蛋!你到底想做什麼?!”
“……看來,你還留戀着‘人,這個身份啊。”
“哪裡不對嗎?毛髮肌膚。皆受之於父母。我喜歡當人,你有意見?!”
“你應該接受命運!”
“去他媽命運!老子活到現在。除了老天爺撒尿,還沒見過他幹些什麼實在的事情出來!”
“你……”
黎雪峰強烈的牴觸心在此刻化作了純粹的暴躁,結果使得粗話很罕見的從他嘴裡被吐出。在黎雪峰連珠炮般的破口大罵下,阿斯帝莫斯竟然怔住了。她張口結舌了幾秒鐘,然後才搖頭苦笑着說道:
“我還是第一遇到你這種人,真不愧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蠢貨……”
“至少我懂得要靠自己,而不是指望別人施捨!”
“沒錯。這點我同意。”
阿斯帝莫斯愉快的點頭,表示出完全的贊同。於是位於她指尖的藍芒也逐漸暗淡下去,變成了微弱的螢火。在重新變得清晰的視界中,阿斯帝莫斯用尊敬眼神凝視着黎雪峰。她用力的點頭,接着柔聲說道:
“我想,我必須爲前面的失禮行爲道歉。無論你拒絕有多愚蠢也好。這種堅強的意志力都是值得欽佩的。我見過很多把自尊踩在腳底下,苦苦哀求我賜予力量的可憐蟲。至於你……真是特別!”
“你改主意了?”
“沒錯,我開始覺得。把你當作肥料來培養實在太可惜了。你的狂妄和魯莽非常有趣,讓我不願意錯過可能發生的好戲。”
說到這裡,阿斯帝莫斯聳聳肩,狡黠的笑了起來。於是黎雪峰懷疑的看着她,然後遲疑的問道:
“好戲?”
“是的,那一定會非常有趣。”
向着迷惑又惱怒的黎雪峰,阿斯帝莫斯笑吟吟的說道。然後她忽然一彈手指,將隱蔽在掌心中的神力之核發射了出來。那點湛藍的星花疾逾閃電,速度快得不可思議。等到它完全融入黎雪峰的胸膛,黎雪峰才條件反射的做出一個後仰的姿勢。
遭到暗算的黎雪峰憤怒的望着阿斯帝莫斯,不明白對方爲什麼要出爾反爾。而阿斯帝莫斯只是露齒而笑,接着淡淡的說道:
“相信我,你一定會感謝今天發生的事情。你的傲慢,你的矜持,在面對劍與魔法時都毫無作用。即使你跑到天堂山,也仍然是力量主宰着一切的位面。所以心平氣和的收下我的饋贈,用來做你想做的事情。我會保持關注,看看你會遇到些什麼好玩的情況。”
“我不是寵物。”
雖然阿斯帝莫斯的態度發生了轉變,但黎雪峰還是覺得不爽。他懊惱的捂着胸口,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像是吃了大虧。對此阿斯帝莫斯啞然失笑,她無奈的搖頭,然後一邊籌措盤算,一邊有所選擇的說道:
“我沒有像深淵之女那樣,把你當魔寵的意思。……唉,真是,我幹嘛要低聲下氣!算了,告訴你些重要的消息吧。 ̄ ̄兩個月內,我的魔鬼軍團將退出灰色荒野,你明白這意味着什麼嗎?”
“……位面連接時,黑日城要再和無底深淵的敵人打一場?”
“完全正確!”
阿斯帝莫斯高興的點頭讚許,接着又繼續說道:
“不過還有一些內容要補充:以往黑日城都是在巴託獄和無底深淵交戰情況下藉以自保。但這次通過位面來的只有惡魔。所以明哲保身已經不可能了,想活下去就全力以赴吧。”
“難道你……”
“別誤會,巴託獄的撤軍和你無關。我不會爲了魔界這麼小的方而影響全局,我有我的考量。”
搶在黎雪峰出言非難前,阿斯帝莫斯截斷了他的話頭。阿斯帝莫斯帶着嚴肅的表情攏起雙手,然後認真的說道:
“總之,這次你們得靠自己。當然,你也可以把我看成站在黑日城這邊的友軍。根據我的觀察,你非常擅於最大限度發揮力量。無論那些力量是否真正的屬於你本身,你都能讓它們展現出最高效率。”
“過獎了。”
“是你在謙虛。我是魔鬼。不是惡魔。所以我絕對不會說謊,這是我的天性。無論如何。我都期待你表現。反正對我來說,任何一個惡魔的死亡都是值得慶賀的事情。這也是我幫助你的重要理由之一。你可以接受嗎?”
說到這裡,阿斯帝莫斯停了下來。她用詢問的目光注視黎雪峰,表示出對黎雪峰個人意志的尊重。於是黎雪峰沉思了片刻,纔開口問道:
“那麼其他的理由呢?”
“呼,你可以自己猜。”
阿斯帝莫斯不置可否敷衍了一句,接着將雙手合起又分開,從中召喚出了一塊小小的水晶。她以魔法把那片海藍色的水晶推給黎雪峰。然後自顧自的解釋道:
“這裡面有一些你需要的資料,至少能讓你明白成爲我的選民意味着什麼。此外我還建議你給那兩個深淵之女點顏色看看,畢竟強勢纔是我風格。”
“費爾南多呢?”
“你還鬥不過他。”
向着沒有半點興致附和,只是在隨口調侃的黎雪峰,阿斯帝莫斯依然正正經經的給出回答。她帶着凝重表情,一點都不開玩笑的說道:
“準神已經超越了凡人的範疇。這不是我允諾你可以超越的對象。所以記得給予費爾南多敬意,他也是屈指可數,值得我尊重的凡人之一。”
“那麼對你而言。我和費爾南多是被歸在同一類的大人物嘍?那還真是值得高興啊。”
“我沒空和你說笑了。”
阿斯帝莫斯平伸出手掌,阻止了黎雪峰的隨意調侃。同時暗淡的藍芒從她的全身涌出,逐漸飄飛在空氣之中。阿斯帝莫斯矗立在逐漸擴散的光芒中,彷彿一座水晶的雕像。她嘆了口氣,接着靜靜的說道:
“我必須離開了,不過在那之前,我還有最後一件事情要告訴你。”
“什麼?”
“由於你在今天早上的戰鬥中運用了我的力量,所以你被我的宿敵注意到了。他們不會袖手旁觀,一定會來調查的。”
“你指誰?”
“天堂山的那些傢伙。”
向着今天不知道第幾次感到意外的黎雪峰,阿斯帝莫斯開心的笑了起來。
“它們自稱無所不能的善良使者,要把整個多元宇宙都打上它們的烙印。單以交流的方式來說,那是些古板、遲鈍、愚不可及的生物。‘惡人?死吧!,這就是它們處理日常關係的方式。我猜你會遇到一大羣……當然,費爾南多應該會教教它們什麼是禮貌。那麼,祝你好運了。可以的話,也順手幫我給它們點教訓。”
“可惡!”
黎雪峰猛的踏前一步,但這時阿斯帝莫斯已經離去。被留下的,只有沙洛的擬像。黎雪峰看着這具美輪美奐的軀體,開始意識到自己接了個燙手的山芋。假如他撒手不管,把擬像丟在這裡,那麼第二天恐怕會慘遭黑日鐵拳的熱情問候。但如果要送回法師塔頂樓,又談何容易? ̄ ̄從二十層到一百層的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要想完全沒有目擊者,還是有點難度的。
“什麼事都會捱上我!”
一時三刻拿不定主意的黎雪峰喃喃着抱怨道。正當他傷腦筋時,四周的黑白色調突然消失了。這是因爲隨着阿斯帝莫斯的離去,原本被停止時間再度開始運轉。於是黎雪峰很快聽到了依依的呼疼聲 ̄ ̄那隻蘿莉從被黎雪峰抱着的高度摔下來,跌得淚眼汪汪。
“好了好了,乖乖不哭~”
對依依來說,這絕對是無妄之災。於是黎雪峰趕緊三步並作兩步的跑過去,將依依抱起來哄。只可惜他的手段爾爾,根本沒什麼效果。直到維康尼亞安靜的走來接手,那隻蘿莉才逐漸被安撫下去。
“真是多虧你了。”
向着懷抱依依,嘴裡輕哼安眠曲的維康尼亞,黎雪峰低聲的說道。他很敬佩的看着那個精靈輕輕鬆鬆就把以兇暴著稱的蘿莉搞定,還顯得遊刃有餘的樣子。而維康尼亞只是回以淡淡的笑容,同時輕聲的說道:
“我們一族總是輪流看孩子,所以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倒是您能夠眨眼間把至高法師的寶物拿來,那纔是真的了不起。”
“……”
‘目擊者,、‘完蛋了,、‘殺人滅口吧,、‘一定要毀屍滅跡,等一系列的詞句在剎那間滑過黎雪峰的心底。在巨大的恐慌中,他差點做出要掐維康尼亞脖子的動作來。
不過最終黎雪峰還是鎮定了下來,勉強裝出從容自若的樣子。他以嚴肅的態度咳嗽了一聲 ̄ ̄這使得原本昏昏欲睡的依依被驚醒,再度開始哭鬧。接着維康尼亞把那隻不安分的蘿莉交回給黎雪峰,然後靜靜的說道:
“抱歉,我要走了。”
“爲什麼?”
“我想,這是禮貌。”
向着手忙腳亂的黎雪峰,維康尼亞行了個學徒禮。目送她離開的黎雪峰看到了不知何時打開的大門,和站在門口的菲裡與維維安。她們的目光一致盯着沙洛的擬像,蘊含的意思是再清楚也不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