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黎雪峰暗自戒備的時候,林克從懷裡摸出了一塊六面的菱形藍水晶。在水晶上面,蝕刻着幾百個細小的魔紋。它們豎直的排列着,大小深淺完全不同。林克把水晶向黎雪峰晃了晃,笑着解釋道:
“儲存了一個傳送門法術的便宜貨。不能爲你備好和身份匹配的馬車,實在是抱歉了。”
“想得真周到。”
黎雪峰點點頭,無奈的說道。林克的準備滴水不漏,事無鉅細的全部考慮周全,讓他只能甘拜下風。見黎雪峰決心就範,林克便笑着開始啓動水晶。強烈的光芒從水晶的各個切面中放出,聚集起來撕裂了空間。站在不斷扭曲的空間門前,林克舉手作邀。黎雪峰望了他一眼,最後只能咬咬牙,舉步走了進去。反正對黎雪峰來說,維維安的離開等於去掉了他最大的顧忌。接下來,黎雪峰只要得到爲赤焰狂龍上彈的機會,那麼他和林克之間就不知鹿死誰手了。
“這是什麼鬼地方?”
出乎黎雪峰意料的是,當他穿出傳送門後,立足的地方並不是某個房間或者營房的內部,而是在環形土丘包圍下的一個小凹地。在黎雪峰的右邊,黑日城中的最高建築――幽暗之月法師塔的塔尖隱隱可見。而左邊,則是一望無盡的荒漠。他大致估算了一下,發覺自己已經跑到了黑日城外大約十里的地方。在執行蛇人部落時,黎雪峰曾經路過這裡。他很清楚,附近全是人跡罕至的區域。大概只有小偷,或者強盜會偶爾來這裡聚會。
對黎雪峰來說,這並不是好現象。於是他趁着林克還沒跟出來,立刻撕開卷軸,唸咒施法,爲自己加持了魔盔甲和隱身術。在黎雪峰看來,現在的位置實在太偏僻了。比起用來談判,倒是殺人滅口還更合適點。安全起見,他打算先借着隱身術遁走。不過黎雪峰還沒有邁出腳步,一片散發着光芒的微塵就飄落下來,灑滿了數十平方米的空間。
黎雪峰苦笑着擡頭,看到了站在土丘上的費迪爾。他臉上還殘留着青腫的痕跡,不過並不會影響施法。費迪爾奸笑着招了下手,於是兩個黑暗精靈戰士走到他身旁,各自亮出一把精巧的聯裝十字弩。在十字弩的上弦聲中,黎雪峰嘆了口氣。他回過頭,看到林克穿出了傳送門。
發現黎雪峰滿身都是閃耀之粉,林克微微一笑。他有意無意的撫摸着劍柄,同時開口說道:
“你的判斷非常正確,不過最好只有這一次。我不喜歡被人當傻瓜,相信你也一樣。”
“呼,難道這裡像是談判的地方嗎?”
“你覺得像就像。”
對於黎雪峰的問題,林克隨意的回答道。接着在他的示意下,黎雪峰與林克並肩向着土丘上走去。在土丘上,黎雪峰看到了一張圓桌和環繞圓桌擺放的三把椅子。
這是個好跡象,至少說明了林克沒有馬上動手的意思,使得黎雪峰能略微感到輕鬆一點。在桌前站定後,林克客氣的拉開一張椅子,向着黎雪峰說道:
“請坐。”
等到黎雪峰沒有選擇的照辦,林克便走到他的對面,也坐進了另一把椅子裡。林克靠着椅背,翹起腿,將雙手在膝蓋上互握。他保持着這個愜意的姿勢,開口說道:
“那麼,現在讓我們來好好談一談吧。”
“談什麼?”
“合作。”
林克向着黎雪峰一笑,淡淡的說道。他擡起手,從身後的黑暗精靈部下那裡接過一疊文件。林克慢慢的翻閱着那些紙張,同時自顧自的說道:
“嗯……第五中隊自成立後有相當出色的戰績,不是嗎?蛇人部落之戰可說是獲得了奇蹟般的勝利――實話實說,我本來是想讓那些下等種族去送死的。但你們活着回來了,還幾乎俘虜了整個赤紅之手傭兵團。……蛇人薩滿,紅袍法師沙裡森,竟然全都是由你來擊敗。沒什麼可說的,你的表現實在是無可挑剔。我必須承認,即使讓我面對同樣的情況,都不可能做得這麼好。”
“把這種話放到檯面上來講,不嫌太直白了嗎?”
“或許把。”
聽到黎雪峰帶着強烈反感的回答,林克擡起頭來。他把文件丟到桌上,然後舉起腳,將皮靴翹到了上面。帶着有點迷惑,又有點懊惱的表情,林克望着黎雪峰。他摸摸下巴,像是很推心置腹般的說道:
“綜上所述,我必須承認自己的失策。早知道的話,應該一開始就拉攏你們纔對。那位叫特倫特的老兄確實厲害,竟然能將那些廢物這麼快便組織起來。我實在不該小看他的――再怎麼說,特倫特都當過魔域城的千人長。即使現在他的實力已經遠不如當初,不過……我覺得比起劍術,他練兵和籠絡人心的本事要更加厲害得多。總之,我後悔自己暴殄天物了。”
“其實你是怕特倫特有可能會取代你吧?”
“聰明人!”
林克用力一拍手掌,高興的說道。望着他一連串的表演,黎雪峰冷冷的沉默下來。對此林克視而不見,他露出很愉快的笑容,接着說道:
“嗯,我真喜歡和聰明人交談,這實在能算得上是種享受。好吧,我同意你的話,當初我確實有那樣的擔心,所以才強行成立了第五中隊,好讓你們自生自滅,再順便幫我解決掉些礙眼的傢伙。這是個大錯,不過比起第二個錯誤,就算不上什麼了。――拋開特倫特先生不說,對你,黎雪峰的安排纔是我真正失算的地方。雖然從事後倒推沒有什麼意義,不過現在在我面前的你是一個高階法師。而且……不是我的朋友,這實在是很糟糕。如果當初安排得當,或許此刻你已經成爲了我的左右臂膀。真是叫人心痛的損失,只怕換了亞當斯那個老糊塗也會後悔得睡不着覺。”
在黎雪峰的對面,林克愁眉苦臉的長吁短嘆。出於對他的演技感到厭煩,黎雪峰淡淡的諷刺道:
“假如你睡不好的話,我可以送幾個催眠術的卷軸給你。”
“謝了。說到卷軸,我確實有問你購買的意思。不過這點以後再說,我們還是先講講重點吧。”
“什麼重點?”
“合作,我重複過很多次了。”
“詳細的內容呢?”
“爲我工作怎麼樣?”
望着不以爲然的黎雪峰,林克收斂起了笑容。他合攏雙掌,嚴肅的說道:
“我想,你和菲裡接觸了那麼久,應該知道我們黑暗精靈的處世原則了吧?不論種族,只要是你這樣的強者,都會得到我們的尊敬。你現在的位置實在太埋沒自己的才能了,所以站到我這邊來吧。那樣你就能盡情的發揮,我有很多讓你大展身手的機會。”
“嗤!在三十個人的小團隊中?”
“我們還沒到最後出價的時候。不過作爲一部分的誠意,我可以告訴你,精英近衛隊只是我表面上的勢力範圍。我實際上掌控的資源,比你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林克聳聳肩,鎮定自若的說道。黎雪峰睨視着他,在心中推算着剛纔聽到的話有幾分可信。黎雪峰沉吟了一會,然後說道:
“如果我說沒有興趣呢?你會怎麼做?”
“一個高階法師將就此隕落,歸於無意義的死亡。我會很痛心,不過總比讓你繼續製造麻煩來得要好。因爲你,我已經損失了很多。無論如何,我都應該拿到些補償,不是麼?”
“我的老師威爾會怎麼說?”
“他會得到很有趣的消息。”
林克輕輕的拍了下手,於是在空着的那張椅子中,忽然出現了一個身披黑袍的人。他無聲無息的端坐着,除了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外,連雙手都藏在衣袖裡。黎雪峰大吃一驚,他根本沒有發覺,近在咫尺的地方還隱藏着敵人。看到黎雪峰驚訝的樣子,林克滿意的點點頭。他向着彷彿是躲藏在外套中的那個人致意,然後對着黎雪峰說道:
“介紹一下,這位是影火公會的高級成員,潘尼斯。同時他也是我的合作伙伴,有時會負責幫我靜悄悄的處理掉一些敵人。”
“比如說我這樣的?”
“那就要看你的選擇了,黎雪峰。嗯……我再奉上點誠意吧。你是否知道,由於你那令人羨慕的身份,使得你成爲了一張好牌?即使真的殺掉你,我也會不損失太多。當然,可以的話,我非常希望得到你的幫助。但我想提醒你的是,那只是最好的結局,而不是必須的。假如你放棄眼前的機會,那麼你就是一個非常難纏的敵人。在那種情況下,我會很樂意的將你交給潘尼斯來處理――這麼做,我的好處並不少。”
“我值多少金幣?”
帶着微微發苦的表情,黎雪峰開口問道。像是團黑雲般的潘尼斯瞥了他幾眼,然後發出了一陣金屬摩擦般的笑聲。潘尼斯就用這種難聽之極的聲音,陰測測的說道:
“不算多,大概八萬金幣吧。不過對林克先生來說,去掉一個心腹之患的代價是多少,我就沒法計算了。……喔,對了,還有那個霍夫林小妞,應該能賣不少錢。很遺憾,她最後還是沒能跑掉。對合格的影火公會成員來說,悄悄綁走一個心慌意亂的小女孩,實在算不上什麼難事……”
潘尼斯的話音未落,他坐着的椅子就在黎雪峰的凝視下從中彎曲。搶在被變形的金屬和木材纏繞住前,潘尼斯用力一拍扶手,跳了起來。他雙手抱膝,輕盈的空翻兩週,向後逃去。而盛怒下的黎雪峰霍然站起,他望了眼圓桌,於是桌面的邊緣陡然扭曲,伸出了一根長長的木條來。潘尼斯還沒落地,木條便已經延伸到了他的身下。在黎雪峰的驅使下,木條的最前端猛然豎起了一個尖銳的三角形。慘叫聲中,潘尼斯一屁股坐在了這個角度陰險的尖角上。只聽到清晰可聞的‘噗哧’聲響起,潘尼斯立刻摔在地上,雙手捂着要害滿地打滾。雖然他不是很容易便示弱的人,但黎雪峰的這次出手狠毒非常,換了誰都一樣承受不起。
“我告訴過你,別輕易激怒這位高階法師。”
一直無動於衷,袖手旁觀的林克淡淡的說道。他鄙夷的望着還在哀叫掙扎的潘尼斯,不屑的撇了撇嘴。於是兩個黑暗精靈走上來,開始收拾殘局。
“總之,就是這樣了。”
等到潘尼斯被兩個黑暗精靈拖走後,林克向着黎雪峰說道:
“現在你又對我造成了一些損失,不過情有可原,所以我暫時不打算計較。……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剩下的,就是你的回答了。需要時間考慮的話,幾小時的耐心我還是有的。實在爲難的話,不妨投個硬幣試試看?”
林克笑吟吟的說完,然後摸出一枚金幣,放到被高級變化術拉扯得奇形怪狀的桌上。他特意將金幣翻了個身,以讓黎雪峰注意到,這個錢幣的兩面有着相同的圖案。假裝凝視着這個金幣,黎雪峰將藏在桌下的手悄悄伸進了次元口袋。趁着剛纔的混亂,他已經順着腰帶,把次元口袋挪到了身前。
爲了拖延出幫赤焰狂龍上彈的時間,黎雪峰似乎很好奇的注視着那個被林克旋轉起來的金幣。他一邊無聲無息的將手在次元口袋中動作,一邊開口問道:
“這有什麼含義嗎?”
“包含了一點我遵從至今,也希望你能明白的人生道理。”
林克微笑着回答道,他用拇指將金幣彈入空中,隨後接住。而這時,黎雪峰已經爲赤焰狂龍上好了第二發彈藥。
‘再讓你廢話幾句吧,反正也是最後一次了。’
這樣想着,黎雪峰偷偷的又摸到下一個卷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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