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卡尼斯用力把軍刀前推,彈開了羅蘭的劍。這個盜賊瞥了下望向自己的黎雪峰,突然從眼中流露出了一種瘋狂的興奮。羅蘭靜靜的看着阿卡尼斯,在心中回憶起了某個少年的過去。那時的阿卡尼斯天真、倔強、還總是帶着點面對陌生人時的羞澀。但現在羅蘭已經再也找不到那些痕跡了,悠遠的時光早將一切都沖刷殆盡。
可是阿卡尼斯依然是維利雅的弟弟,只有這點永恆不變。
於是羅蘭開始舞動雙劍,迫使阿卡尼斯竭力抵擋。當天魂和魅影在軍刀與匕首上撞出火花時,羅蘭大聲的喊道:
“這個傢伙交給我來處理,你負責抓住冒牌的神使。聽好了,黎雪峰。假神使是最有希望挽救菲裡小姐的人,千萬別讓他跑了。”
雖然在說話前,羅蘭就用眼角掃到了黎雪峰瀕臨爆發的表情。不過他仍然很有把握的沒有回頭,因爲這個黑衣劍士知道菲裡對黎雪峰有多重要。
黎雪峰顫動了一下身體,就放低了原本準備施法的手。他壓抑住在內心洶涌不止的殺意,把頭轉向了耶索德。這兩個傳奇法師都幾近魔力耗竭,所以一時間都沒有展開行動。
黎雪峰很清楚,即使他用最後的力量射出魔法飛彈,也打不倒耶索德。 ̄ ̄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哪怕精疲力竭,任何一個傳奇法師都不會被這種微末伎倆所擊倒。所幸的是,與黎雪峰比較起來,此刻的耶索德情況更糟糕。他不但爲了維持巔峰法術用盡魔力。還受了重傷。而且在成爲奪心魔俘虜後,耶索德無法再次準備法師逃遁術,並且被沒收了全部的裝備。
“我不可能用拳頭跟你分勝負,那實在太丟臉了。”
在和黎雪峰對峙了幾秒後,耶索德苦笑着說道。同時一點精光從他的指尖亮起,並很快擴張成了手掌大小的奇異符號。這是以些微神力來驅動的法術,可以爲耶索德召喚出絕對忠誠的僕人。當符號化作手持釘頭錘的天使時,黎雪峰體內的神力之種蜷縮了起來。
由於阿斯帝莫斯的神力拒絕被宿敵的代理人發現,所以它退縮使黎雪峰感到了一陣眩暈。黎雪峰的腳步在瞬間虛浮,讓剛現身天使發現了機會。那個低階天使立刻扇動羽翅前衝。然後在一把突然出現的雙手劍前停下。 ̄ ̄趁着黎雪峰恍惚時候,悲傷之劍葛蘭終於跳了出來。它一旦察覺到天使的敵意。便開始履行保護主人的職責。這把自我意識劍拖着黎雪峰前衝,並連舞幾個劍花擋開了天使的搶攻。
耶索德摸摸下巴。對葛蘭的出現深感訝異。更出乎他意料的是,那把雙手劍竟然籠罩着聖潔的白芒。這說明了黎雪峰擁有善良品性,否則神聖的自我意識劍不可能奉他爲主。
假如換成平時,耶索德多半會讓天使停手,接着居高臨下的勸說黎雪峰一番,然後引導對方在善良的道路上更進一步。但現在耶索德沒有那種餘裕,因爲同樣擁有神力的羅蘭正近在咫尺。所以他很惋惜的嘆了口氣。隨後輕點手指,又召喚出一個天使。這讓原本與葛蘭交戰天使得以喘息,否則他就快抵擋不住那把自我意識劍的猛烈攻勢了。
很快,第三個天使也出現了。耶索德決心速戰速決,先擺平黎雪峰再與羅蘭對抗。這讓黎雪峰立刻顯得左支右絀,在天使們的圍攻下命在旦夕。
在寬闊房間另一邊。羅蘭正與阿卡尼斯激烈的交戰着。但這場戰鬥只是從表面看起來維持着均勢,事實上一切都在羅蘭的掌控之下。那個黑衣劍士遊刃有餘的對抗軍刀和匕首,並且把對手逼向他所希望的位置。
雖然之前阿卡尼斯佈下的陷阱造成了小小的麻煩。不過羅蘭總是能提早發現,然後抽空揮出一劍來切斷繩索。或者用倏乎來去的步伐觸發陷阱,再從容的躲開。同時天魂和魅影在羅蘭的手中化作寒光,絲毫不受影響的縱橫來去。它們從各個角度進攻,令阿卡尼斯疲於防守。而且這兩把神出鬼沒的利刃把攻擊重點放在了阿卡尼斯的匕首上,用高速且強勁的劈砍讓他的右手越來越痠麻。
當阿卡尼斯被壓制到接近牆壁時,羅蘭發出了決定性的一擊。他虛晃魅影,引開了軍刀。接着天魂勢若雷霆的砍在匕首上,附帶的威力大到足以令阿卡尼斯的虎口開裂。阿卡尼斯掉落了匕首,只能顫抖着劇痛的右手後退。趁勝追擊的羅蘭跨前一步,踩住了摔在上的匕首。他用魅影把軍刀卡死在牆上,然後再以天魂的柄端頂住了阿卡尼斯的喉嚨。
羅蘭微一用力,就讓對方呼吸艱難。他凝視着阿卡尼斯由於憤怒和失望而痙攣的臉,淡淡的說道:
“因純粹而尖銳,因渴求而愚鈍,這是你的弱點。難道你就沒有學到過,什麼叫做剛極易折嗎?即使你連奪心魔都可以拿來利用 ̄ ̄關於這點我真想爲你拍幾下手。但是,見識過我和黎雪峰本領的你,有沒有考慮過勝算有多少?在五五開的賭局中,爲什麼不考慮好最重要的退路?隨隨便便就把所有的一切都壓上,只會讓你死得飛快!”
“至少我……呃!咳咳咳咳!”
阿卡尼斯試圖反駁,可是羅蘭只在劍柄上增加了一點力量,就制止了他。那個黑衣劍士看着阿卡尼斯痛苦的咳嗽,然後冷冷的說道:
“無論你有多愚蠢,再一次的,我允許你離開。聽清楚,立刻逃出黑日城,逃出魔界。你激怒了不得了的敵人。黎雪峰要殺你不會比殺奪心魔更困難。就算是現在的他,我相信也能讓你死得不明不白。”
“我一定要……呃啊……”
“別擔心,我很快就會離開黑日城。”
又一次用劍柄壓迫阿卡尼斯喉嚨,迫使那個盜賊痛苦的扭曲面部肌肉後,羅蘭低聲的說道:
“所以留下你的性命來追我吧。我會去月灣城一次,你肯定能尋找到有關我的消息。”
說完,羅蘭擡起膝蓋,重重的撞在阿卡尼斯的小腹上。他接住了呻吟着倒下的阿卡尼斯,還隨手將垂下的軍刀插回對方的刀鞘中。羅蘭揪着阿卡尼斯脖子,將他拖往黎雪峰進屋時砸出的缺口。這讓胃液翻騰。卻嘔吐不出來阿卡尼斯痛苦之極。那個盜賊步履蹣跚,盲目的跟着羅蘭。他們穿出房間。沿着走廊前進。這時一聲巨響傳來,很快又是一聲。羅蘭皺起眉頭。心知留給自己時間已經不多。於是他加快了腳步,但很快又停了下來。
在羅蘭的前方,整堵牆壁坍塌成了碎石。黎雪峰從煙霧中走出,平靜的向羅蘭問道:
“你想帶他去哪裡?”
“……我原本以爲你會再多花點時間的。”
羅蘭聳聳肩,苦笑着回答道。這個黑衣劍士發現黎雪峰拿着葛蘭,而且身上籠罩着前所未見的白色光暈。葛蘭‘嗡嗡,的震動着,散發出完全與光暈融爲一體的白色光華。
就在不到一分鐘前。黎雪峰還在三個天使夾攻下手忙腳亂。他察覺到葛蘭能以屬於自身的意志來舞動,根本不需要操控。黎雪峰需要的做的,只是讓身體的其他部分能夠與雙手劍的動作配合起來。葛蘭猶如仍在凱東手中一般,拖着黎雪峰的手施展出剛烈的劍術。它抵擋了絕大部分來自天使攻擊,讓黎雪峰能夠暫時保住性命。
即使如此,對不擅武道的黎雪峰而言。控制葛蘭依舊是件苦差事。被劍引導的他腳步錯亂如醉漢,不止一次的被釘頭錘命中。好在由意外術激發出來的石膚術保護着黎雪峰,吸收掉了全部的傷害。但問題在於。石膚術能堅持多久?黎雪峰已經沒有後備的法術,連暗月儲法紋身都用光了。
轉機來臨在石膚術崩潰前,黎雪峰發現了落在上的兩顆法術手雷。它們和黎雪峰一起被從虛擬異界中排出,正靜靜的躺在不遠處。注意到法術手雷的黎雪峰悄悄啓動法術定發戒指,用僅存的最後一丁點魔力施展出了法師之手。他讓那隻魔法手拾起兩顆金屬球,接着慢慢漂浮到頭頂上。當法師之手完成使命,帶着法術手雷抵達目的後,黎雪峰對着十幾尺外的耶索德猛力扔出了悲傷之劍葛蘭。
黎雪峰的這個舉動出人意料,在耶索德看來簡直形同自殺。但他沒有空隙去考慮黎雪峰爲什麼丟出最後的保命符,只是忙不迭的命令那三個天使回來保護自己。當天使們擋下呼嘯而來的葛蘭,耶索德則在考慮要不要再召喚一個專門保護自己的天使時,黎雪峰伸出手,接住了從空中掉下的兩顆法術手雷。他滿意的點點頭,然後向着吃驚的耶索德說道:
“我不想殺你,所以聽好了:轉過身去,趴下,雙手抱頭。”
耶索德理所當然的沒有照做,他只是狐疑的縮起身體,藏到了天使的背後。
對黎雪峰而言,這就足夠了。他用力丟出一顆法術手雷,隨後立刻轉身撲出,匍匐到了上。在黎雪峰引發手雷爆炸後,巨大的轟鳴聲在房間裡至少迴響了十秒鐘以上。即使他捂着耳朵,也被劇烈的聲波震得渾身發麻。兩塊彈片射在黎雪峰的腿上,讓石膚術達到了極限。但當黎雪峰站起來時,三個天使已經屍橫就。耶索德則血跡斑斑的躺在上,將雙手按在耳朵上哀嚎。
“我……算了,反正你聽不見。”
黎雪峰輕拋着剩下的法術手雷,本想說些威脅的話。不過在看清耶索德的慘狀後,就搖着頭放棄了。幾乎被巨響震得神經錯亂的耶索德掙扎翻騰,好不容易纔能爬起來。他的雙耳都流着血,顯然兩邊的耳膜都被震破了。
無論如何,黎雪峰手中的另一顆法術手雷肯定是最明顯的提示。耶索德用充血的眼睛盯着那顆金屬球,接着突然咆哮一聲,渾身都亮起了熾白的光芒。他已經山窮水盡,只剩下了神力可以依仗。雖然大量運用神力會對身體造成永久的損害,但耶索德已經顧不上了。他激發出所有賈澤瑞恩賜的神力,使得整個人都隱沒在了奪目的光芒中。
耶索德的變化讓黎雪峰一愣,然後無比真切的感受到了危險。他掃視四周,發現羅蘭和阿卡尼斯都不見了。孤軍奮戰的黎雪峰後退半步,接着察覺到一陣從未有過的心悸在胸中涌動。在必然的毀滅命運前,阿斯帝莫斯賦予的神力之種終於開始了行動。即使要拼個魚死網破,也好過讓它坐以待斃。
一瞬間,黑色的濃霧就以黎雪峰爲中心瀰漫了開來。它們遮擋住來自耶索德的強光,並且針鋒相對的將黑暗散佈到四周。那種純粹的黑暗與來自耶索德的光芒相互抵消,發出了輕微的‘嗤嗤,聲。然後它們各自在瞬間收縮,變化成懸浮在黎雪峰胸前的黑球,和耶索德面前的白球。終於脫出黑暗,重新能看見東西的黎雪峰目瞪口呆的望着這幅場景。他只猶豫了一剎那,就向前奔去。
憑藉本能和直覺的引導,黎雪峰意識到這兩股截然相反的神力即將互相抵消,化爲虛無。他甚至能預測到,整個街區都會由於神力的湮滅而化作齏粉。黎雪峰沒有選擇逃走,是因爲菲裡在等着他歸去,維維安在等着他歸去,還有朋友們在翹首以待。所以黎雪峰勇敢的前衝,伸手抓向耶索德面前的光球。他決心拼死也要弄點神力下來 ̄ ̄哪怕自己灰飛煙滅,至少能把希望留給察覺到靈魂連接斷裂而趕來的沙洛。她一定會帶走那點神力,用來驅散糾纏菲裡的詛咒。
黎雪峰可以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