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只是件東西而已……”

在黛西又一次用自言自語的方式進行內省後,已經沒有什麼可以繼續談的了。於是她神情漠然的靠在石壁上,看黎雪峰拖着疲憊的身體照料菲裡。如果沒有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黎雪峰本來打算好好的休息一晚,明天再踏上返回地面的旅途。畢竟他早就腰痠背疼,連走路都覺得辛苦。

突然間,整片地區晃動了起來。一大篷一大篷的灰塵從天穹上噴出,夾雜了數不清的碎石。吃了一驚的黎雪峰立刻擡起頭,摒住呼吸觀察四周。他擔心是自己的製造的地震太過猛烈,以至於引發了連鎖反應。如果地穴的結構因此受到了致命傷,那麼黎雪峰就可算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雖然這個猜測與事實差之甚遠,但後果卻幾乎沒有分別。——在連續的震顫結束後,異樣的平靜只維持了幾秒鐘。接着密如蛛網的龜裂從天穹上出現,讓越來越大的石塊紛紛墜落。躲在角落的黎雪峰急忙把菲裡等人拖到一起,然後在凸出的巖壁遮擋下靜觀其變。他快速的思考着,以確定能用僅剩的幾個高級變化術做到什麼地步。

沒有任何預警,一隻巨大的蛛足就破空飛來。它的速度甚至超過了聲音,快得只有黛西才能提前發現。直到蛛足深深的釘入岩石後,黎雪峰才條件反射的跳了一下。他聽到撕裂空氣的尖嘯隨後傳來,而數米長的蛛足則早已沒入岩石內大半。

面對如此詭異的情況,黎雪峰浮起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羅絲還沒死透。他不知道神祇有多少凡物所不能及的奇異本領,所以並沒有太過的驚慌失措。相反,黎雪峰望着蛛足飛來地方向,做了個深呼吸。隨後他站直身體擋在前方,頭也不回的向黛西說道:

“帶上菲裡走。快點。”

“可……”

“走,別浪費時間!”

不等黛西做出任何反駁,黎雪峰就喝止了對方。他暴戾的大喊,制止了一切爭辯。黛西咬着嘴脣,凝視黎雪峰的側臉。她看到黎雪峰顫動着眼神,但沒有一點動搖的模樣。

“好,你儘快跟上來。”

確認到無法改變黎雪峰的想法後,黛西點了點頭。她蹲下去把菲裡扛到肩上。然後向完全背對着自己的黎雪峰說道:

“請不要擔心她的事,我會做到最好地。很高興認識你,**師閣下。”

“嗯,我也很高興認識你。再見,黛西。”

黎雪峰平靜的回答,自始自終都沒有回頭。他的呼吸已經恢復平緩,變成了適合戰鬥的節奏。黎雪峰無言的矗立,傾聽‘悉悉索索’的腳步聲迅速遠去。接着他摸出威力法杖。做好了拼死一搏的覺悟。——假如全力以赴的拖延,黎雪峰自信還能和羅絲周旋片刻。當然,他個人地下場多半會不太妙就是了。

正當黎雪峰在考慮應該採用什麼戰術時,又有一團黑乎乎的影子從遠處飛來。它速度不遜於先前的蛛足,不過體積倒是小了很多。於是黎雪峰從容不迫的啓動法杖。釋放出力牆術保護自己。可是在與黑影接觸的瞬間,力牆術便猶如紙片般地粉碎了。始料不及的黎雪峰無法可想,只能儘量的避向側面。他預計自己會被撞成重傷,但影子忽然停了下來。

雖然靠着莫名其妙的幸運。黎雪峰逃過了一劫。不過由於物體在高速運動時會帶起風壓地關係,他還是不得不擡起手來遮住眼睛。在一陣簡直能把頭髮連根拔掉的狂風過後,黎雪峰放下了手。他發現面前多了個**的黑暗精靈少女,正冷冷的注視着自己。

與平時相比,此刻的伊翠絲顯得有些狼狽。她微微起伏着胸膛,連原本耀眼奪目的銀髮都暗淡了不少。初次見到幽暗少女的黎雪峰咳嗽一聲,把泛紅的臉轉開又轉了回來。因爲他原本想秉持非禮勿視地原則,但又不得不考慮到羅絲施展出變身術來騙人的情況。

伊翠絲無動於衷的漂浮在離地半尺的空中。對黎雪峰的表現毫不在意。她只是用清澈的瞳孔盯住對方,同時冷淡的命令道:

“救她。”

“呃?”

直到幽暗少女低頭示意,黎雪峰才發現到阿絲摩蒂斯的存在。那個魔女被伊翠絲夾在腋下,整個人都軟軟地垂着。要不是黎雪峰看到一頭已經遭受過摧殘,但仍然能在地上拖出數尺地黑髮。恐怕他會無法相信,阿絲摩蒂斯竟然會以如此狼狽的模樣再度出現。那個魔女顯然身負重傷,或許命在頃刻了也說不定。

“怎麼回事?”

在突如其來地場景前,黎雪峰差點反應不過來。他習慣了阿絲摩蒂斯的強勢和狡黠。對她的悽慘模樣感到難以接受。伊翠絲根本沒有興趣回答。只是小心翼翼的把阿絲摩蒂斯放到地上。等到再度站直身體後,她又毫無感情的重複道:

“救她。”

“……在這裡?”

困惑的黎雪峰撓撓頭。指了指正在崩塌中的天穹。於是幽暗少女皺了下秀氣的眉毛,然後忽然伸出了手。她的動作快如閃電,以至於黎雪峰來不及反抗就被抓住了衣襟。接着伊翠絲沒有念半句咒文,便讓四周的景物在驟然間變化。

完全受制於神祇的黎雪峰眼前一陣模糊,隨後發現自己居然離開了幽暗地域。他站在無垠的草原上,被傾泄而下的陽光照得眼睛都睜不開。伊翠絲冷靜的放開手,還給了黎雪峰幾秒鐘來適應新環境。稍後她任憑銀髮被風吹起,只管盯着黎雪峰說道:

“救她。”

“憑我嗎?”

正努力眨着眼睛,想看清東西的黎雪峰喃喃道。他環顧四周,完全不明白自己是被傳送到了哪裡。不管怎麼樣,伊翠絲都已經充分的展現能力,讓黎雪峰明白到聽話纔是上策。所以他單膝跪下,遲疑的伸手,打算把背朝自己的阿絲摩蒂斯翻過來再說。

在接觸到魔女時,黎雪峰察覺到異樣的手感。他的指尖隔着薄薄的衣物,體驗到一種像是摸到了老樹皮般的感覺。在終於和阿絲摩蒂斯面對面後,黎雪峰差點驚呼出來。——他發現魔女的皮膚全部皺在一起,難看得連百歲老人都不如。這種恐怖的容貌只讓黎雪峰聯想起一樣東西,那就是木乃伊。彷彿只要他用力的一拍,阿絲摩蒂斯就會碎成無數塊。

由於伊翠絲拒絕做任何說明,所以黎雪峰只能靠自己來猜測。他強忍着噁心的感覺,詳細的觀察了阿絲摩蒂斯。黎雪峰發現,阿絲摩蒂斯似乎是被某種極度穢暗的力量徹底擊垮。她的每一寸皮膚都由於受到侵蝕而乾枯,使得整個人像是被抽乾了一般。

“我無能爲力。”

在反覆確認了阿絲摩蒂斯的傷勢後,黎雪峰搖了搖頭。他沮喪的站起來,坦然面對伊翠絲的冰冷視線。幽暗少女望着黎雪峰,把小巧的嘴脣緊緊抿在一起。她默然無語半晌,最後突然低聲的詰問道:

“你不愛她?”

“……愛?誰?!這個女人?”

“是的。”

伊翠絲無視大驚失色的黎雪峰,只是緩緩的點頭。稍後她伸直一根纖細的手指,指着面目全非的阿絲摩蒂斯說道:

“她不再美麗,所以你就放棄了她?我原以爲阿絲摩蒂斯很有眼光的,可惜不過如此而已。”

“你肯定是誤會了什麼,要麼就是她在不負責任的……算了。”

黎雪峰喟然長嘆,硬生生的吞下‘造謠’兩字。雖然他對阿絲摩蒂斯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但也認爲不應該向已經悽慘到如此地步的魔女落井下石。畢竟在黎雪峰看來,這次的幽暗地域之旅他藉助了阿絲摩蒂斯不少。所以即使幫不上忙,黎雪峰也不想乘人之危的講壞話。

伊翠絲目不轉睛的望着黎雪峰,若有若無的透露出一絲失望。她用很慢的速度挑起嘴角,然後語氣冰冷的說道:

“我承認,我不能理解凡俗的感情。但是你能發誓,從來沒有對阿絲摩蒂斯動過心嗎?在你身處危難的時候,她從來不嗇於伸出援手。但你……”

“我做不到。”

黎雪峰再次嘆氣,用一句話回答了兩個來自幽暗少女的問題。可是伊翠絲連眉毛都沒有顫動一根,就斬釘截鐵的說道:

“只有你能幫她,這是阿絲摩蒂斯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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