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雪峰相當的謹慎,因爲他考慮到頭頂上住着兩個實力不俗的法師,和可能進入了傳奇領域的杜蕾斯。所以在正式出發前,黎雪峰施展出了一級法術,黑暗之光。這個法術能讓黎雪峰藏身於一團特殊的黑暗之中,卻不至於影響到他本人查看四周。作爲用來隔絕熱感應視力的手段,是再好也不過的了。除此以外,黎雪峰還加持了無法偵測法術,以便於避開可能會遇到的魔法窺探。
在完成準備後,黎雪峰無聲無息的飄飛了起來。他沿着遍佈蛛網的鐘乳石上升,悄悄抵達了班瑞家族的建築最上層。根據賈拉索提供的地圖,這裡是完全實心的岩石構造,位於杜蕾斯的寢室之上。因爲只有足夠結實的根基,才能維持住整棟倒錐型的巨大建築不至於斷落。
抵達目的地的黎雪峰靜待了兩分鐘,以確定沒有人在附近。隨後他緩緩伸手去觸摸岩石,探查出沒有保護魔法依附在上面。——雖然作爲烏斯特.拿薩的第一家族,班瑞家族的宅邸防範得異常嚴密。不過他們只關注該如何阻止敵人的入侵,根本沒考慮過要把資源浪費在連攻城器都難以擊破的實心岩石上。這與黎雪峰的預料分毫不差,於是他凝聚精神,小心翼翼的施展出了高級變化術。
數秒間,黎雪峰面前的岩石產生了變化。它們順從的改變形狀,露出一個碗型的凹陷。等到凹陷的深度達到三尺後,黎雪峰暫停了下來。接着他取出強效法杖,將盡可能強力的魔法火藥術附加到了一片秘銀精鋼上。稍後黎雪峰伸直手臂,把秘銀精鋼片塞入岩石上的凹陷深處。然後他再次施展出高級變化術,將岩石表面恢復成原狀。
黎雪峰花了半個小時,把同樣的步驟重複了十次。如此一來。他只要引爆環繞鐘乳石的十片秘銀精鋼,就能炸落整個班瑞家族地宅邸。儘管看起來與龐大的建築相比,黎雪峰能製造的破壞微不足道。不過他應用了工程學的初級知識,將爆破位置選在目標最爲脆弱的部分。事實上,黎雪峰只打算破壞鐘乳石承重部分的應力結構。至於剩下的部分,交給無處不在的重力便足夠了。
‘可以了吧?……算了,還是安全第一。’
在做完工作後,黎雪峰又繞着堪比摩天大樓地鐘乳石飛了一圈。他先確定沒有留下任何破綻。接着又額外增加了五個爆破點上去。爲了能確實的毀掉烏斯特.拿薩,黎雪峰不能心存半點僥倖。他用最嚴厲的標準審視成果,然後決定明天再來一次。
帶着大量施法導致的疲憊,黎雪峰開始返回自己的樓層。由於事情意料之外的進展順利,所以他的心情非常輕鬆。黎雪峰甚至偷偷的竊笑,只因爲想到麗奧正在心急如焚地等待。那個野心勃勃的羅絲牧師應該有精心準備吧?只可惜黎雪峰根本連敷衍的興趣都沒有。
沒過多久,黎雪峰便回到了陽臺。他直接穿過臥室,進入了大廳。正坐在沙發中的黛西擡起頭。看了黎雪峰一眼。接着她站起來,有些好奇的問道:
“事情辦完了?”
“你怎麼知道地?”
“我的耳朵又沒有聾,會連二十尺內的腳步聲都聽不到。”
“你真敏銳。”
黎雪峰苦笑着搖頭,同時暗自慶幸黑暗精靈們沒有黛西的聽力。否則地話,再出色的計謀只怕也得泡湯。受到稱讚的黛西頗爲得意。還把雙手插到了腰上。她先高興了一會,然後突然彈了下手指。
在黎雪峰的注視下,黛西換上了戲謔的表情。接着她不懷好意的清清嗓子,故意壓低聲音說道:
“對了。一小時前有侍女來找過你。猜猜是誰派來的?”
“麗奧吧?現在她肯定在生氣。”
對此心知肚明的黎雪峰聳聳肩,滿不在乎地回答。他無視顯得有些失望的黛西,只是淡淡的說道:
“不要顧慮這些小事,我倒是比較關心祭典什麼時候開始。”
“一個羅絲牧師向你邀歡是小事?”
“那對我的計劃沒有幫助,我又不是來找妓女的。”
“……”
“好吧,我不怕得罪她。至少在祭典結束前,麗奧必須依仗我。”
見到黛西不怎麼滿意的樣子後,黎雪峰只好進一步的解釋。他有些焦躁的揮了揮手。然後重重地坐進沙發裡。當黎雪峰用力地揉搓額角時,黛西收細了眼睛。她凝視着明顯處於不安狀態的黎雪峰,慢慢地說道:
“你是個聰明人,這點毫無疑問。所以我不能理解,你爲什麼放棄難得的好機會。——麗奧的樓頂上就是杜蕾斯的密室,去轉一圈可以得到不少有用的情報。難道你從沒想過要隨時修正計劃,找機會劫走那些俘虜?還有說你非常的自信,根本不打算留後路來對應可能發生的局勢變化?”
“……我不想騙人。”
面對黛西的追問。黎雪峰變得更加侷促。他先絞緊十指到有青筋從手背爆出的程度。然後咬着牙說道:
“你講的那些,我都考慮過。我也承認。對自己的計劃沒有百分百的把握。在萬一的情況下,今晚去跑一趟的收穫肯定能派上用處。而且庸俗點的說,有機會和漂亮女人上牀是不賺白不賺……”
“那爲什麼不去?現在還來得及,你……”
“我看出來了,你是真的不明白。”
帶着疲倦的神情,黎雪峰豎起了手掌。稍後他前傾身體,調整了坐姿。黛西看着黎雪峰抽動臉部肌肉,神經質的反覆抖動腳跟。直到粗暴的擼了把頭髮後,黎雪峰才能勉強維持着鎮定說道:
“黛西,請原諒我不禮貌的問一句,你有過重要的人嗎?”
“……我告訴過你。我是東西。”
在出乎意料的問題前,黛西地臉色暗淡了一瞬間。她咬了會嘴脣,然後向緊盯着自己的黎雪峰大喊道:
“那又怎麼樣?這和現在的話題有什麼關係?”
“我有很重要的人。”
連眼神都沒晃動的黎雪峰點點頭,吐出了一口氣。隨後他把目光垂落向地面,自言自語般的說道:
“這是你與羅蘭不同的地方,你不能理解人類的深層感受。你在力所能及地範圍內追求一切優勢,只注重實際而不顧及其他。呵呵,我想起了羅蘭對阿卡尼斯說過的話。因純粹而尖銳。果然如此。只可惜我做不到,理性終究是有限度的。如果不能越過障礙,就只好避開了。”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隨着黎雪峰吐出的話語越來越混亂和不着邊際,黛西的不滿也愈加溢於言表。她很迷惑,更有種遭到戲弄的感覺。要不是正身處敵營,恐怕黛西會怒氣勃發的跟黎雪峰吵上一架。察覺到這點的黎雪峰閉上嘴,還合起了雙目。他以手加額地沉思了片刻,纔再次開口說道:
“抱歉。我沒有任何的惡意。我只是覺得,應該用更簡單明瞭的方式向你解釋。”
“難道我是笨蛋?”
“不,你只是……太超然了點。”
黎雪峰斟酌着用詞,儘量希望不刺激到黛西。他花了幾秒組織語句,然後誠懇的說道:
“你一直獨來獨往。從來沒有和誰建立過長期的關係吧?我不是說這不好,不過你顯然會與衆不同。你生活在自己地世界裡,黛西。雖然你曾經跟我相處得很好,可是你終究不能明白我內心的感受。——我是凡人。我會害怕,怕控制不住自己。因爲菲裡……也就是我要救的人。她對我來說,是無可替代的存在。我再次向你保證,我只爲了菲裡而來。即使有人願意給我整個多元宇宙,也換不走她地一片指甲。這份重視是我的財富,我可以爲之犧牲一切。可是它同樣會亂了我的方寸,讓我無法從容行事。光是想到菲裡在樓上,我就已經快剋制不住亂來的衝動了。如果再讓我接近她。聽到哪怕一絲屬於她的嘆息,我肯定會發瘋。所以我必須強制自己閉上眼睛,堵住耳朵,直到真正的機會來臨。這是唯一能救菲裡的方法,也是我爲自己的不成熟應當付出地代價。”
“不成熟……嗎?”
“是的,比如我正在想象着衝上去擰掉杜蕾斯的腦袋,把它當作最起碼的歉意送給菲裡。”
雖然黛西只是在沒什麼意義的複述,但黎雪峰還是做出了回答。他將強烈的感情宣泄出一部分。隨後陷入了沉默。在寂靜下來的房間裡。黛西若有所思。其實她心亂如麻,只是表面上看不出來罷了。
對黛西而言。黎雪峰的話簡直不可理解。畢竟她向來自視爲羅蘭地影子和道具,連知識都傳承自那個黑衣劍士。所以黛西習慣了獨來獨往,寂寞卻不受羈絆。甚至在與黎雪峰相遇之前,她根本沒有長時間地接觸過誰。黛西只是麻木的接受指示,然後一絲不苟地行動。她以爲這就是屬於自己的生存方式,並且持之以恆的奉行不渝。
但現在黛西動搖了。在前所未見的感情激流衝擊下,她的世界發出了破裂聲。對比起黎雪峰的理念,羅蘭的哲學顯得冷漠又蒼白。黛西就像是看慣沙漠風景的人,突然見到了大海一般。雖然景色各有千秋,不過新鮮感卻壓倒了一切。
當然,陌生也會帶來恐懼。內心被擊碎一角的黛西有些惶然,因爲她發現自己的世界傾斜了。在黎雪峰的無意推動下,黛西的面前出現了另一個可能性。她好奇又畏於嘗試,畢竟那條路與黛西曾經走過的截然不同。
當黛西陷入內心的驚濤駭浪時,黎雪峰恢復了鎮定。他不知道面前的黑衣女劍士正在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只是自顧自的站了起來。平靜下來的黎雪峰再次以理智爲武器,縱橫交錯的料理局勢。他皺起眉頭思索,接着忽然擡起了右手。於是暗月儲法紋身隨之亮起,讓死亡一指法術進入待發狀態。
“出來。”
黎雪峰盯着不遠處的牆壁,冷冷的喝令。他相信自己沒有過敏,因爲清明之心立下過太多的功勞。數秒後,賈拉索解除了隱身術。他出現在黎雪峰的指尖正前方,身上披掛着能阻擋熱量散發的僞裝外套。在黎雪峰懷疑的目光中,傭兵頭子脫下了帽子。他尷尬的摸了把自己的光頭,接着堆起笑容說道:
“你好,尊敬的**師閣下。我……呃,我來是想和你做筆交易,所以請把手放下好嗎?”
“我沒聽說過需要動用到隱身術和僞裝斗篷的交易。”
毫不動搖的黎雪峰搖搖頭,繼續瞪着賈拉索。結果傭兵頭子只好攤開手,很無奈的說道:
“好吧,相信誠意能解決所有的問題。爲了我的性命着想,我們不如先略過次要的細節,談談重點吧。——烏斯特.拿薩的第二、第七家族共同向侏儒訂購了一批爆炸箭,剛剛到貨。我一得到消息就馬不停蹄的趕來,你應該明白這意味着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