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西回過頭,婭米兩人正走了上來。蜘蛛女皇仍舊一身性感皮裝,縱使到了這遺境邊緣,溫度漸低,她那單薄的皮甲幾乎成了擺飾。穿着這身皮甲和赤身裸體的區別不大,可對於婭米來說,區區風雪絲毫沒放在眼中,反而成爲裝點她性感嫵媚的天然飾物。紅甲黑膚的她站在淺藍冰雪之中,別有一番風情。
藍魔則像個弱不經風的傢伙,依舊包緊在層層疊疊的鬥蓬和長衣裡。直到現在,盧西還不知道這個男人長什麼樣,僅從他露出來的兩條藍色手臂判斷此人並非巴爾族而已。雖說阿加雷斯上也有其它異族,可總的來說還是星球土著的巴爾人佔多數,有數的幾個異族裡面也沒有符合藍魔這身體特徵的種類,所以盧西很好奇他的身份。
此刻藍魔正對着羅多隘口以東的風雪世界,其實從這裡什麼也看不到,除了孤寂的雪原之外,也就只有頭頂上那片似無極盡的燦爛光幕了。從藍魔那帽子裡頭飄出他那略帶嘶啞的聲音:“是寂寞吧?”
“你說什麼?”婭米走到他身邊,那胸前的玉峰都快捱到藍魔的身上,她故意用尾指撓了撓耳朵說:“藍魔,你剛纔有說話嗎?”
藍魔低下頭道:“我說殿下劃出山脊以東的區域給那些外來者是因爲寂寞,你耳朵又沒聾,別讓我重複第三遍。”
蜘蛛女皇笑了起來,她的笑聲高亢尖利,就像鋒利的刀尖刮過玻璃。盧西皺着眉頭一聲不吭,藍魔則完全沒有動靜,等婭米笑完,藍魔才冷淡地說:“有那麼好笑嗎?”
“當然好笑了,我說藍魔。好些年沒見,你倒是活出一付多愁善感的心腸來了。”婭米很粗魯地朝地上吐了口口水說:“什麼寂寞,都是放屁。”
藍魔沉默了片刻,然後往前一步。風拂動着他的鬥蓬和衣裾,似乎下一刻他會給風吹走般。聲音再次從帽子的深處響起:“可你知道我並沒說錯,大人確實寂寞了。每次醒來,看到的都是同樣的世界,換成誰都會寂寞啊。她將這片地區劃給了外來者們,不正爲了以後醒來可以看到不一樣的景色嗎?這樣的話,那以後入睡也就多了幾分期盼,時間應該也會過得快一些吧……”
“你也是吧?婭米,我可聽說你已經不止一次偷偷離開遺境呢。”
“放屁!”婭米大叫:“老孃纔不寂寞,我有那麼多寶貝陪着呢,它們每天都能變出新的花樣哄我開心,我過得不知道多麼充實。纔不像你,一冥想就用上百年的傢伙,一看就知道你那顆心也早寂寞得佈滿灰塵了吧。”
她笑得肆意張揚,直接從岩石邊緣張開雙手倒躍而下。下方那頭巨蛛鑽了出來,輕柔地接住女皇,看着巨蛛遠去,藍魔輕聲道:“你還真是不懂得說謊,也對,每天和蜘蛛呆在一起的傢伙又怎麼知道如何說謊。你說對嗎,盧西先生。”
盧西乾咳了一聲,說:“恕我直言,那位大人還有你們。以你們的實力別說一個遺境,就算兩大帝國也去得,爲什麼要守在這個鬼地方不走呢?”
藍魔說:“這點不方便告訴你,至少,在你沒被大人接受以前。我們還是說說現在吧,接下來你有什麼計劃?”
“簡單點說,我們那個共同的目標,也就是自稱暗王的傢伙,他已經支配了好幾個城鎮。我的計劃是從羅多隘口爲起點,把這幾座城鎮一網打盡。這樣縱使那個叫暗王的傢伙見形勢不對棄城而逃,可最終,他註定無路可退。等他跑不了的時候,那就是他的死期。”
“的確是個簡單的計劃,但同時也很粗暴可行,就按你說的做吧。”藍魔轉身離開。
盧西看了他一眼,嘴角牽出一道弧度。他當然知道目前艾倫只佔據了綠光鎮和白錫城,至於其它的城鎮仍在原先主人的手中。婭米和藍魔想借他的手來試探艾倫的實力,盧西何嘗不是打着利用他們的軍隊趁機掃蕩骨王扎索幾人的地盤。在這場互相利用的遊戲裡,誰能夠嚐到最大的甜頭現在還看不出來,但打着如意算盤的絕不只有婭米和藍魔。
盧西再度朝一個方向看去,那裡是骨王的地盤,一個叫灰鎮的地方。
灰鎮是距離羅多隘口最近的一個小鎮,縱使這裡只是個看上去毫不起眼的鎮子,可因爲鎮上尖塔懸掛着骨王的白骨戰旗,因此哪怕它再不起眼,其它城鎮也不敢打它的主意。在灰鎮懸掛上骨王戰旗之後的三十年來,便沒經歷過戰爭,哪怕一次也沒有。
灰鎮很小,它甚至比綠光鎮還小。鎮上的建築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次拆除重建,次數多得數不清。因爲這個鎮子很老,比大荒地上絕大多數人都要老。灰鎮可以追溯到羅多時代,正是羅多從隘口後面的世界返回大荒地後,纔有了灰鎮。
這個鎮子前身是一個哨站,用以監視羅多隘口的哨站。後來漸漸有獵人進入遺境探索,於是有人看到了商機,在哨站建起了旅館和雜貨鋪,以作爲那些獵人補給休息之用。就這樣逐漸擴建,直到形成小鎮的規模。當時爲了考慮到掩飾的作用,鎮上建築的外牆全部採用白灰這一色調,如此在雪原之上它便不那麼明顯。至少得走近灰鎮纔會發現它的存在,灰鎮本無名,之後爲了方便記認,纔有了現在這個名字。
在很多個年代裡,灰鎮並沒有主人,它的秩序和利益是靠大多數人來維護。直到骨王和血眼崛起的年代,這個平衡才被打破,年輕的骨王用他強硬的手腕在灰鎮上懸掛起白骨戰旗,向人們宣告着新時代的來臨。自從之後,灰鎮本來由幾家瓜分的利益鏈,便盡數落進了骨王的手裡。
現在替扎索打理灰鎮的是骨王一名忠誠的老部下,瘸子勞根在灰鎮上絕對是個大人物。這個鬍子快長到腰頭的老傢伙在鎮上已經生活了三十年,三十年來敢於質疑他權威的人已經變成他後花園的肥料。人們更聽說要不是勞根跟着扎索打天下的時候瘸了一條腿,現在他就是骨王的親衛隊長,那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人物。
當然,在灰鎮也不見得多壞,至少灰鎮就是勞根的王國。只不過這個王國相對寒酸了一
些罷了。
在時光之幕升起之後,已經鮮少走動的勞根,最近總會親自到灰鎮的鎮牆處查看。今天也不例外,當鎮牆上的守衛遠遠看到那條走路搖搖擺擺的身影時,他們臉上的表情頗爲無奈。特別是守衛隊長哈雷,可憐的老哈雷自從勞根親自查看鎮牆之後,幾天下來已經瘦了一圈。
以往灰鎮守衛就是個白領薪水不幹活的美差,守衛隊長這個職位更是個肥缺。老哈雷以前在勞根手下幹過,憑藉着這點關係撈上這麼個好差事。在灰鎮的日子混得不錯,雖說這裡無聊了些,天氣也惡劣了點,可對於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傢伙來說,這裡的待遇比大荒地上可好了十倍百倍。
不過那也是以前的事了。
以前勞根對鎮上的事愛理不理的,更沒過問鎮子的防衛工作,因爲沒有那個必要。可時光之幕升起之後,瘸子突然變得緊張起來,就像嗅到了什麼危險意味似的。可在老哈雷看來,除了天空變得太亮了點,晚上不太好入睡之後,日子和以往也沒有什麼區別。
可惜這只是他自己的想法,顯然勞根不這麼想。瘸子破天荒地關注起鎮子的防守來,除了讓老哈雷和守衛把鎮牆幾個崩塌的缺口重新補上外,還讓守衛們開始訓練起來,這可要了守衛們的命。
所以現在一看到勞根的身影,所有人都不自然起來。
“哈雷隊長,哈雷隊長!”一名守衛撞開老哈雷的房間,把他從被窩裡拉了出來道:“你快起來啊,勞根大人又來了。”
老哈雷發出一聲慘叫,披掛上那身幾乎要壓跨他的盔甲,在守衛半拉半扶之下來到牆後的小廣場。勞根已經到了,瘸子儘管瘸了一條腿,可身體還十分強壯。在遺境邊緣這種酷寒天氣裡,也僅是披着一件長衣。甚至衣服還沒有扣緊,露出比岩石還要剛硬幾分的肌肉。勞根很在意他的鬍子,自從他坐鎮灰鎮之後便再沒有修剪過鬍子,三十年下來,鬍子已經長到了腰頭,並被他細心編成好幾根辮子。
瘸子咬着個菸斗,這東西是從人類手裡流傳出來的,菸斗裡冒着火光,一個個菸圈不時往上騰。聽到腳步聲,勞根回過頭,像拎小雞似的把老哈雷提了過來。可憐的老哈雷和瘸子站在一起體形實在懸殊,就像巨人和侏儒的區別。穿着一身笨重盔甲的侏儒連擡頭看勞根都很困難,偏得勉強擠出一臉笑容,樣子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
可惜勞根笑不出來,他板着臉問:“你們訓練得怎麼樣?”
“進展順利,大人。”老哈雷堆着笑道,心裡卻罵開了。他打死也不相信勞根會不清楚守衛的情況,這些年來,灰鎮的守衛就是擺飾,真正保衛鎮子的是白骨旗和勞根。可現在,勞根卻要求守衛訓練,這真是天大的笑話。看看那些個胖如圓球的傢伙,他們能訓練出什麼樣子來?
勞根卻彷彿不知道他這個老部下在想些什麼,只是沉聲道:“不要鬆懈啊老傢伙,我可以感覺到,遺境要不平靜了。”
(本章完)